贺芷晴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高颜,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低头看着小芷颜凝望着自己那副一脸天真的样子, 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脸蛋, “芷颜饿不饿, 我们回家吧？”

“嗯！”小芷颜听完, 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贺芷晴怜爱的目光在芷颜的小脸上停留片刻，随后走到高颜的身边, 伸手－chou－走－她手中的文件, 然后连同办公桌的资料一起，放进了自己的包包里。

又转而对始终站在门口的秘书说，“桌上的办公文件, 你整理一下吧，然后就下班吧。”

“好的。”

交代完工作以后，她拉着高颜的手说, “回去吧。”

高颜只点了点头, 没有说话。

回家的一路，彼此都安静无言。

就连吃饭的时候, 也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

高颜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贺芷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好像连芷颜都察觉到了两个大人之间的情绪，也跟着不说话, 一个人默默地吃着饭。

饭后，高颜跟贺芷晴也不知道是刻意地回避还是太默契而都选择了闭口不提，两个人都陪在芷颜的身边, 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直到看到她躺在床上眼皮开始打架，一副明明已经想要睡觉了，却还是逼着自己保持清醒的别扭模样，贺芷晴忍不住笑说，“怎么啦，想睡就睡吧？”

“妈咪……”

“嗯？”高颜微笑的跪坐在床边。

“妈咪……和姨姨……吵架了吗？”

“……”高颜一愣，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贺芷晴只是毫不在意地说，“没有喔。”

“真的？”

“嗯……”高颜瞥了一眼贺芷晴，贺芷晴没有与她对视，只是专注的看着芷颜，她点了点头，肯定了贺芷晴的回答，“真的。”

“好了，快睡吧。”贺芷晴露出笑容，低声地说，“晚安，要做个好梦。”随即倾身低下头，在芷颜的额上留下一吻。

“妈咪也要。”小芷颜不乐意了，她要高颜也亲亲她。

高颜懂了她的意思，也挪动了位置，改变姿势的时候，她的身体触碰到了贺芷晴，贺芷晴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挪，高颜以为她是在回避自己，便也刻意地绕过她，手撑在床边，低头亲了亲自家女儿的额头。

“晚安。”

“妈咪晚安，姨姨晚安。”

小芷颜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芷颜睡着以后，贺芷晴率先离开了芷颜的房间，高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被客厅照－she－进来的光线，拖得长长的，白色的日光灯洒在她的周围，可高颜却只能够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一如当年，她被身边黑色的人群环绕簇拥，从医院离开。

而她始终，只能够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她离开。

无论如何向她伸出手，也抓不住她的那种无力的感觉，仿佛又重新席卷了全身。

这一天，始终要来的，她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或早或迟，终究还是来了。

来的那么猝不及防，让她毫无防备。

高颜轻叹了一口气，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自己尽量看起来正常一些，才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走了出去。

“我知道……”高颜想，既然贺芷晴已经端端的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了，她也无法再逃避下去，“你去过了书房了，那本……相册，看见了是吗。”

“看过了。”贺芷晴定定地望向高颜，她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可高颜就是站在原地，不肯向她走过来。

好像连多靠近一步，都是艰难。

为什么呢？

因为坐在这里的人，是她么。

“你……”

贺芷晴的答案，明明已经是她意料之中的回答，可不知为何，听见贺芷晴亲口承认的那一刻，高颜的心，还是止不住的为之颤抖着。

“你想起什么了吗。”高颜深吸了一口气，停顿了好长好长时间，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可一开口发出的颤抖的气音，还是暴露了她慌乱的情绪。

贺芷晴没有回答。

她的视线始终放在高颜的身上，眼角的余光，不断地提醒着她，她跟高颜之间的距离。

她的目光，已经快要烧起来。

“你要一直这样站在那里跟我说话吗？”

“……”高颜抿着嘴巴，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微低着头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是学生时代犯了错而被老师批评的学生，别扭极了。

“……”贺芷晴叹了一口气，把包包里的资料全都拿出来放在桌上，“你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

“你……”高颜缓缓地抬起头，对上贺芷晴的视线，“想起来了吗。”

贺芷晴看到了高颜双眼中的目光流转，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意，她别开视线，“没有。”

“……”不知道贺芷晴的情绪转变为何如此之快，高颜听着她略带怒意般置气的回答，无法反应。

“有人告诉我，你离开我是因为，我父亲那个时候反对我们在一起，于是他给了你一张支票。”贺芷晴缓缓地开口，她的心也在跟着颤抖，“你收下了支票，然后离开了我，从此没有再出现过。”

她紧紧地注视着高颜，生怕错过她脸上的的一丝表情变化，“是这样吗。”

接着她站起身，径直地走到高颜的面前，让她不得不直视着自己的双眼，“是我听到的这样吗？”

“……是。”高颜面无表情的承认了。

“然后呢？”

“……什么？”

“……”贺芷晴深吸了一口气，“还问我什么……”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你不应该向我解释一下吗。”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特别不喜欢现在在她面前的这个高颜，她也很不喜欢高颜望着她的眼神。

让她想要逃离。

“……解释什么。”高颜叹了一口气，随即微微一笑，“就是你听到的那个样子啊。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贺芷晴死死地看着高颜，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随即转身，回了房间。

高颜一个人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抬起头，看着客厅上悬挂的吊灯，灯光太亮了，有些刺眼，让她感觉眼前一片花白，好像站都站不稳了。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茶几上的那几份资料上。

高颜走了过去，坐在沙发上，拿起那些资料。

贺芷晴是故意的吧，把这些资料留在这上面，就是为了让她自己看的吧。

高颜无奈的笑了笑，仿佛是在自嘲一般，接着开始翻看那些文件的内容，不知何时……眼皮一重，失去了知觉。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被子，客厅的暖气也被打开了，她一点都不觉得冷，抬眼一看，客厅里空无一人，门外突然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她坐起身来，望向门边。

是贺芷晴提着买好的早餐回来了。

“……”

“……”

出乎意料之外的，高颜跟贺芷晴对上了彼此的视线，就这样维持着原样的姿势，看着对方，两个人却都一言不发。

高颜张了张嘴巴，想说些什么，言辞在斟酌之间，最后都卡在喉咙，变成了一声问候，“……早。”

“……嗯。”贺芷晴点了点头，走了进来，将早餐放在桌上，“时候不早了，我去叫芷颜起床。”

“……好。”

高颜随即起身，去浴室洗漱。

回想起刚才看到的贺芷晴的面容，她注意到了……即使贺芷晴花了浓浓的妆，想要遮住她的黑眼圈，高颜也还是没有放过她过于惨白的面容。

高颜在客厅睡了一整晚。

贺芷晴在卧室里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入睡，她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面就有很多画面不断地转换，耳边听见的也全都是数不清的声音，不断地向她重复着过去发生的事情，所有的声音都被糅杂在一起，占据着她的大脑，让她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

她是起来想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才注意到高颜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的事情。

为什么……

她的睡颜，那样毫无防备呢。

睡着的样子那么可爱。

可是对于过去的事情，却对自己始终不发一言，连一句解释都不肯给她。

其实……贺芷晴耳朵要求并不高，她只想知道，她现在所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真相”，她想要知道，真正的真相。

她想听高颜的一句解释。

或许，只要高颜向她解释，她就会相信。

可高颜闭口不提，反而过于“诚实”的承认了她从别人嘴中所听到的事情，让贺芷晴感到更加的难过。

为什么……就不能够对她坦白呢。

还是……事情真的就像她所听到的那个样子？

为什么……

她总是要用那种目光看向自己呢？

又为什么……

她的第一句话，最在意的第一件事情……

是她有没有想起来呢。

她期待着自己想起来吗？

如果……她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呢？

又如果，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呢？

会有不同吗？

高颜对待自己的态度，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产生不同么？

她……爱她吗？

她爱的，真的是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