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乔璟燃用力的拍了拍高颜的肩膀, “回神了么，你想什么啊？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我没事。刚才……想事情, 想的入神了。”高颜抿了抿唇，接着将手中的相册随手塞回了书柜上, “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需不需要我陪你再聊聊。”

“不用了。”乔璟燃多看了高颜几眼, 直到发现高颜的脸上渐渐重新有了颜色才稍稍放下心来。

刚才高颜出神的样子，弄得乔璟燃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估计……是自己害得她又想起过去难受的事情了吧, 所以乔璟燃现在心里面还有点儿自责。

“你的沙发床很软很舒服，我一个人睡挺好的。”乔璟燃走回到原来的位置躺了下来，“你呀……就好好地抱着你的芷晴入眠吧, 我可不想芷晴姐因为我的关系而孤枕难眠啊，那我可真的是罪过了。”

“……看来，你心情不错, 还能跟我开玩笑。”高颜转过身, 背着乔璟燃，站在书柜面前, 把被弄乱顺序摆放的书籍，又重新整理好归回原来的最开始摆放的位置上。

“还可以吧。”

其实乔璟燃心里面想的是，就算心情不好又能够怎么样呢, 这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啊。

明天她睁开眼睛醒过来，还是要回家，还是得面对那些……让她窒息的压抑, 让她无力改变的现状。

可现在想这些，也于事无补，偷得浮生半日闲也还不错，至少……她还能有这一夜的清闲。

“真的不需要我再陪你一下？”高颜还是顺嘴再多问一句，毕竟……她答应了乔以枫，要好好照顾乔璟燃的。

就算在这件事情上，她没办法帮上乔璟燃什么忙，可至少也能够陪她聊聊天，开解一下她，让她能够倾吐一下自己内心的压抑，总好过她一个人把什么难受的事情都憋在心里。

毕竟，知道乔璟燃和乔以枫在交往这件事情的人并不多，乔璟燃又不能够把这些压力告诉乔以枫，那么……自己能够倾听她的发泄，也是好的。

“你可走吧你，让我一个人清净一会儿。”乔璟燃嫌弃的朝着高颜甩甩手，意思是要赶她走。

“那好吧。”高颜最后又交代了几句，“嗯，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来我家了，要喝水的话就去厨房自己倒，如果半夜有什么事情，你直接打电话给我，不要来敲门，芷颜睡着了不可以吵醒她，另外你的包我给你放在这里了，还有……”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高妈妈。”乔璟燃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听高颜在她耳边啰嗦了。

“ok，ok。”高颜将她的包包放在她的身侧，“那我去洗洗睡了，你早点休息。明天的话……公司休息日，你干脆就在我这儿吃过早饭再走吧。”

“早饭……”乔璟燃突然笑了起来，“你……能起得来做早饭吗？”

“喂！”

“我就是随便问问，你想到哪里去了，干嘛这么一惊一乍的。”乔璟燃摇摇脑袋，不把高颜的炸毛放在眼里，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可高颜竟然秒懂了，这说明高颜也没有纯洁到哪里去好吗。

“您可早点睡吧您。”高颜气呼呼的在乔璟燃的调笑下走出了书房。

等到洗完澡以后，她回到房间已经快要三点了。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爬上了床，小心翼翼的躺到贺芷晴的另一侧，就这么在漆黑的房间之中，注视着贺芷晴背向另一侧睡着的背影，良久。

她的手放在被子外面，戴在左腕上的手表，秒针正一下一下的转动中，在寂静无声的房间中，有节奏的发出“哒，哒”的声音。

高颜听着指针这样转动的声音，思绪开始渐渐飘忽起来。

突然，眼前的贺芷晴动了一下，随即转动了身体，改变着睡着的姿势和方向，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动，侧向到面对高颜的这一边。

本来心绪复杂的高颜，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她凑近了一些，用放在被子外面的那只手，搂住贺芷晴，随后闭上了眼睛。

我还能够……这样拥着你多久。

如果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知道了一切的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安稳地睡在我的身边吗。

带着这样的疑问，高颜的呼吸开始逐渐变重，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很努力地睁了睁眼睛，不知道是睡得太久还是睡眠时间太短，让她感觉眼皮好重，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睁开眼睛。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床单上连一点余温都没有了，她又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快中午12点了。

等到大脑彻底清醒以后，高颜才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无奈的自嘲了一番。

都有多久……没像今天这样，睡到这么晚才起床了？

似乎……是从贺芷晴住进来开始吧。

以往她的生物钟，在工作日必然是6点就醒，休息日再晚醒过来也不会超过十点。

毕竟，她要做早饭给芷颜吃，所以很多时候，高颜都尽量赶在芷颜醒过来之前起床准备。

可自从贺芷晴住进来以后，就分担了她的一切。

照顾芷颜也是。

她们……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想到这里，高颜忍不住在心里笑自己傻。

她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啊。

“诶。”走出房间以后，高颜却没在客厅看到人，转而她便走向芷颜的房间。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嬉笑声，推开门一看，“玩儿什么这么高兴呢？”

“你醒了啊。”陪着芷颜的却是乔璟燃。

“怎么是你？”她回望了一圈儿，都没有看到贺芷晴的身影。

“噢，芷晴姐说，她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处理，好像是有些重要的资料放在她自己家那边了，所以她回家找去了。”乔璟燃继续陪着小芷颜玩儿游戏，边玩儿便说道，“我看你还在睡觉，想着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留下来陪她玩儿玩儿。”

“喔……这样啊……”高颜垂下眼帘，心里有一丝失落。

可能是最近过得太幸福了，今天醒过来，突然看不见她的脸……让高颜觉得有些不习惯。

“拜托，别露出这个表情好吗，你也太区别对待一些了吧！”乔璟燃朝着高颜做了个鬼脸，“看见我就这么失望吗！”

“没……”高颜礼貌地否认了一下，虽然明显没什么效果，“好了，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我直接做午饭如何？”

“早饭的话，我已经吃过啰。早饭还是我买的呢。”乔璟燃突然用手贴着嘴巴，装出小声的样子，“芷晴姐居然气的比你早耶！”

“喂！”高颜实在没忍住，给了乔璟燃一个大白眼，她家女儿还在旁边呢，虽然这话小芷颜听不懂就是了，不过高颜还是拿起一旁芷颜的毛绒娃娃，朝着乔璟燃砸了过去。

乔璟燃一个闪身，不仅灵活地躲了过去，还身手矫健地抓住了被高颜扔过来的毛绒娃娃，顺手递给了一旁的小芷颜，“开个玩笑嘛。”

“懒得跟你说，我去做饭了。”

高颜走出自家女儿的房间，开始做饭之前，还是给贺芷晴打了一个电话，她的内心还是在隐约介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怕……贺芷晴是因为相册的原因，才逃开的。

“喂。”拨出去的电话，很快就被贺芷晴接通了，听到声音的那一刻，高颜的心里松了一口气，“你醒了？”

“嗯。”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儿？”贺芷晴站在自己家的书房内，看着眼前摊开摆放着着的各种资料，“我拜托了璟燃照顾芷颜，还想着你能够多睡一会儿的。”

“我有啊，一觉自然醒呢。”高颜微微一笑，“不过……好可惜啊。”

“嗯？”

“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你。”突然之间，就觉得……思念泛滥。

“……”贺芷晴翻看资料的手顿了顿，思考了大约两秒钟，才给出了高颜回答，“我手头上还有一些事情要忙。”

“噢，打扰到你了是吗。”高颜语气里带着几分抱歉，“那你先忙吧。”

“好。”

“今天晚上，会回来吃饭吗。”

“嗯……手上的资料有点多，比较麻烦……所以今晚，应该不回去了。可能……这两天都……”贺芷晴的语气显得有几分为难，“抱歉，我周一会直接去公司，你直接周一来接我下班好吗？”

“周一……”高颜听完，弯曲着的手突然垂放了下来，内心的失落又多增加了一层，却还是调整好心情说，“好。”

“嗯。”

“那……你继续忙。”

“嗯。”

挂掉电话以后，高颜还看着电话被挂断的荧幕画面，直到手机重新自动回到了桌面，她才把手机放下，走去厨房开始着手准备午餐。

而另一边，挂掉电话的贺芷晴也叹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摆放着的资料，她的眼前突然模糊起来，感觉脑子里就是一团浆糊似的全都黏在一起。

高颜刚才不易察觉的叹息，还环绕在她的耳边，缠绕着她的思绪，让她无法冷静的思考，好好的理清自己的情绪。

“咚咚。”

“谁。”

“大小姐，是我。”卢管家苍老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

贺芷晴看了一眼摊在桌上一桌的资料，随后轻声说，“请进。”

“大小姐，您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吩咐了佣人准备今晚的晚饭，全都做您爱吃的菜。”卢管家倒好水送进来，“您回来都几个小时了，一回来就带着资料开始坐在书房里看，不如先休息一下吧，喝点水，吃点水果。”

卢管家打算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可放眼望去，却没有他可以下手的地方，便单手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到一边，在整理的时候他看到了资料上的一些文字，心里一凛，却仍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整理出空间以后，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卢管家，没什么想说的么？”

“老夫……不是很明白大小姐的意思。”

“这些。”她将捏在手中的纸张放到卢管家的面前，又指了指被他整理到一旁的资料，“还有这些。卢管家既然都已经看到了，不如说说你的看法，如何？”

那些资料，都是贺芷晴着手让人去找的。

很多都是关于她过去发生的事情。

以前虽然怀疑过，却没有真的着手去查过，是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才开始去调查自己的事情，再后来……因为卢正天对高颜的态度特别不一样，就顺便也查了一下高颜的事情，于是便发现其中的猫腻真是太多了。

例如……她的毕业学校被修改过。

她并不是从中学开始就在国外念书，事实上应该是在她失忆以后才出的国，直到高中为止她都是在国内念的。

不仅如此，她跟高颜……还有柳深，都是同一个学校毕业的。

或者说，不止是毕业学校，甚至于……她的整个人生履历，从她消失的记忆开始，她的履历……都被修改过。

就像……有一个人，为她可以营造出了一个，根本不曾存在过的人生一般。

那是一个，她毫无记忆的人生。

“……”

“不说？”

“……大小姐，知道多少了？”

“应该有多少？”

“老夫不知……”

“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那么反对我亲近高颜。”贺芷晴眯了眯眼睛，“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因为我们两个都是女人。可是……你好像特别讨厌她，特别反感她，老实说，您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对我来说，您就像是我的爷爷一样，所以我希望您能够接纳她。”

“接纳？”

贺芷晴却还是自顾自地说着，“你早就知道，我跟高颜以前认识了对吧。她第一次送我回家的时候，你看到她出现，脸上的表情非常不自然。”

贺芷晴一边回忆一边说，“而且……你当时称呼她为‘高小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天是她第一次送我回家，您如果不是以前认识她，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姓什么。”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自己想得太多，那些只是错觉。可越到后面我就越来越觉得事情不简单。说起来……之前高颜被爆出和柳深的什么‘同－xing－绯闻’那件事情，是您做的吧。”

“……”

“其实查到这件事情的人，是高颜。”贺芷晴皱了皱眉，想起昨天在高颜书房里看到的东西，“她似乎早就查到了，只是一直没有告诉我，甚至都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这些事情。”

“那些是你出面处理那件事情的证据，就在她家里，我没有拿过来。”贺芷晴的眼神突然冷冽了下来，“究竟是不是您做的，我想您自己心里面应该很清楚。”

“你对她有偏见。”接着，贺芷晴说出了最让卢正天为之一振的话来，“是因为……她曾经跟我交往过吗。”

“……您……”卢管家睁大了眼睛，看向贺芷晴的双眼里满是震惊，“您想起来了吗。”

“所以……是真的啰。”贺芷晴自嘲一般的笑了，“没有，我没有想起来，只是……知道了很多事情。”

要说全部回忆起来，也不是，只是……偶尔呆在高颜身边的时候，脑海之中会出现一些回忆的片段，找回一些回忆的碎片那种感觉吧。

但是目前来说，贺芷晴觉得……她还做不到把脑海之中出现的那些画面，全都拼凑得完整起来。

事情发生的时间线，她还没有办法真正的理清楚。

“既然您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跟她在一起？”卢正天不明白，既然贺芷晴已经知道了不少事情，为何还没有看清高颜的真面目。

“为什么不可以？”贺芷晴反问道。

“如果她真的喜欢你的话，当初就不可能离开你了。”

“那……当初她为什么离开我？”贺芷晴能够猜到的原因，就是父母反对之类的，“是爸爸让我们分开的吧。”

“是老爷让你们分开的，老爷给了她钱让你们分开的。”卢正天将当年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如果高颜那个女孩子是真的喜欢您，就算老爷不同意，我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偏见，您把我当做爷爷一样，我也把您看作我的孙女一样，您喜欢她，如果她也像你喜欢她一样喜欢着你，我一定是支持你们的。”

“……”

“虽然我年纪大，可我也不是顽固不化的人。不会因为你们都是女孩子才对她特别厌恶，我以为那位高小姐会跟别人不一样，毕竟是您喜欢的人，也是喜欢您的人。可是，她的选择却太让我失望了。”卢正天越说越生气，好像当年发生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似的。

他的手握成了拳头，气得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唇边白灰色的胡须也开始个跟着浮动起来，“您真的以为您失忆是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么，不是，是车祸，车祸。”

“……车祸？”贺芷晴愣了愣。

她想起来，高颜额上的那个浅浅的疤痕产生的缘由。

还有之前……高颜看到她身上的伤疤时，那副执着和抱歉的眼神。

“对，而且开车的人，是她，害你出车祸的人，也是她。”卢正天不忿的微扬了嘴角，“不仅如此，在你出车祸失忆以后，她连哪怕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你。”

“是吗……”贺芷晴眨了眨眼睛，低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后来因为你出车祸受伤的神情，老爷非常生气，于是给了她一个很大数额的支票，让她不要再出现在你的面前，然后……她就真的没有再出现过。”

“我不觉得，她是这样的人。”跟高颜重新相遇，喜欢上她，贺芷晴从来不觉得……高颜会是这样的人。

“那个支票的数额很大，您去查一查老爷生前账目的支出就能够一清二楚了。而且那个时候，她的父母也知道了你们在一起。”卢正天笑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贺芷晴究竟是有多喜欢高颜，到了现在还是不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老爷本来就不让你们在一起，是您执意要跟她在一起。您还为了她回来跟老爷大吵了一架。”卢正天似乎是要将贺芷晴的最后一道防线给击破似的，“后来，您又出了车祸，她的父母也因此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强烈的反对你们在一起，在这样的情况下，只要离开您，她还能够有一笔巨额的灰色收入，您觉得，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好处吗？”

“也许别人不会，可是她……”贺芷晴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总有些地方怪怪的。

“到现在了您还想要自欺欺人么？”

“事情到底怎么样，我会自己处理。”贺芷晴不愿意在她毫无印象的事情多做纠结，“芷颜……她是我的孩子，对么。”

让贺芷晴印象最深，感觉最强烈的，就是芷颜。

每次看到那个孩子，对上她的一双大眼睛，贺芷晴就觉得熟悉，知道最近……她对着镜子，看着映照在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才终于明白，那种强烈的熟悉感是从哪里而来的。

一样的。

她的眼睛……跟芷颜的眼睛，很像。

“是。”卢正天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既然过去的事情，贺芷晴都已经察觉了，他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毕竟……这些内容只要贺芷晴有心想知道，终究是能够查出来的。

贺父所隐藏和捏造的那些东西，贺芷晴现在都已经查得七七八八了，全都在这桌上的纸上写着呢。

“老爷说……不希望您往后的人生留下污点，也不希望您那么早就成为单亲妈妈，而且……在您失忆的情况下，让小小姐继续留在您身边照顾的话……”

“让芷颜留在我的身边的话，就不容易抹去我跟高颜之间的联系了，是么？”贺芷晴都已经猜到了。

她的父亲，为了重塑了一个人生，为她凭空捏造了过去的记忆，也一手帮她斩断了过去的所有。

“……是。”卢正天提起小芷颜时有些不忍，高颜第一次送贺芷晴回家的时候，他就见到了小芷颜，没有想到当年还只是襁褓中的婴儿，已经长成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儿了，如果可以的话，卢正天倒觉得……应该把芷颜那孩子留在贺芷晴的身边。

“出去吧。”

“您不应该再相信她了。”

“出——去——”

“……是。”

贺芷晴徒然的站在原地，咬了咬牙，脸上已经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