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娘听过顾周氏的有感而发, 本是不想说什么的,只是顾周氏正殷切看着她, 她只得清了清嗓子道:“母亲有什么可担忧的?我的性子我的行事,母亲就是最清楚不过的, 我再不是那些任人搓扁肉圆的,只怕我还太过于刚强了。”
说到这里,祯娘疑惑道:“娘前头又说过,咱们女子不可太自强自立,刚强就更不要说了。不是说无论自己再厉害,自己总不能超过丈夫?一人的本事从来可以让人敬佩,只除了超过自己丈夫的时候?”
顾周氏这时候循循善诱道:“所以是不是超过了那个度量就十分讲究了, 到时候一定自己谨慎。”
祯娘皱了皱眉头, 她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说辞,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了。这是不对的,她想直截了当地说。于她看来,有本事就是有本事, 怎样的行事作风, 刚强些为什么又要收敛一切都是为了‘丈夫’么,这又怎么可以!她是不会这样的,她原本是什么样子,到时候也只会是什么样子!为什么女子就非要把自己变成别的样子不可。
她对这个话题没什么耐心,但是想到母亲只不过是为了她仔细考虑,又不能说了于是道:“这些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到时候再说。娘说的话, 刚强自立还有些意思,其余的我不喜欢,竟然是把自己当作了一个物件的意思。”
顾周氏听到这里才知自己说错了一样,祯娘就是变得软和些了,也不到那样。其实她的意思并不是说要祯娘如何变化自己,她还舍不得祯娘受委屈呢!不过是话说到这里,想要祯娘明白,对待丈夫不是对待别人,其中分寸微妙。
祯娘此时是不愿意听的了,顾周氏也不再说了,只得等下一次再说。她顺着祯娘,不再言语,只听祯娘说起之前‘火柴’生意的事情:“一千五百银子已经差不多都花出去了,在麻油巷子那边买了一个宽敞的大杂院,地方大,屋子也又高又阔,适合做作坊。又跑遍了金陵上下打听盐卜、硫磺、赤磷这些哪里又便宜又好,订购的单子也写下来了。”
祯娘这时候补充道:“好在这不必像家里生意,一切都要给齐货款,只要稍稍付些定金就可。不然钱只怕就要花光了,然后招工、销货都没得银子了。如今也招了做工的,都是按月计钱,工钱暂且倒是不急。所以都可把钱花在销货上。”
销货还要花钱?自然是要的,要让人人都知道你家货物,自然要花钱。不只是祯娘和顾周氏晓得,其他商人也晓得。这也不是什么才知道的事情,其实从有人做生意起,渐渐的也就有人知道了。
譬如宋代时候,因着商业发达,这样的事情最是不少。不只是随处可见,其中的花样也多。最多见的就是请一些歌舞坊的女子在搭好彩棚上,唱自家货物的种种好处。那些歌艺精湛的艺人自然会吸引众人主意,这就让聚集的人晓得了这样货物。这样的做法,如今还有人做呢!
祯娘说要在销货上花钱,顾周氏自然理解。想到火柴还是一样新货物,这就更要花钱让百姓先知道这是什么了。于是顾周氏道:“先前只给你一千五百两,现在你架子已经搭起来了,我就再与你一千两,这才好做事!”
祯娘摇摇头道:“不要了,若我是自家伙计,无论钱够不够都会多要些钱,只因银钱充裕一些自然好一些,谁知什么时候会不够呢!但是我却不是了,既然之前只订下了这样的数,就不要再添,这才是正经做生意。实在最后快因为一点银子功亏一篑了,再来找母亲。”
祯娘与顾周氏说完这话后的几日,就知会了苗修远和另外两个伙计也是在顾家几年的了,一个叫宋熙春,一个叫刘文惠。让三人多喜巷子见自己,一同商议事情。
三人最近都在为了火柴生意的事情奔波,虽然辛苦,但是三人正是乐在其中。这可是就同大小姐搭上话了,显然只要自己表现出色,将来顾家掌柜就有自己的位置。再加上把一个生意从无到有做起来本就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情这不是说从头做起,而是火柴本来就是没有的,现下去做是开天辟地呢!
三人恭恭敬敬的在翡翠居小花厅那边垂手站着,各自给祯娘说自己负责事情进展如何。祯娘听个人说完后并不开口评断,只等三人都说完了,一会儿不言语,只半阖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三人自然不敢打扰,周遭的丫鬟也没有一个人有声响,一时间真是安静极了。
没安静多久,祯娘忽然睁开眼睛,似乎是想清楚了,虽然说的慢,但并不迟疑:“竟然万事俱备,也该往下做事情了。等一会儿你们三人就分做三路,一个接着看着作坊,这是根本,不能有一点儿事情。一个去与各个杂货店说话,让咱们家的货物最好能每家杂货店都有。一个去把打响火柴名声的担子担起来,这是最难的!你们三个商量一回,觉得自己擅长做哪一个,只管说出来听。”
三人这时候倒是众口一词了,只道:“并没有伙计挑活儿的道理,请大小姐吩咐就是了。”
祯娘真不是在与他们客气,他们就这几个人,根本用不着那许多约定俗成的规矩,只要能把事情做好就行了。若是每个人都能各专所长,不是更好。只是他们这样也是因着规矩,倒不是说不好。这些规矩也保证了伙计的本分,对东家是有利的。祯娘算是受过这些规矩的好处,自然也就没法说不好了。
祯娘不执着于非要他们自己说,只按着这些日子观察苗修远年纪最轻,经验也少,并不如宋熙春和刘文惠两个老到灵活,但是他却是三人里头最稳重的。宋熙春和刘文惠两个都是做伙计四五年的了,都是有本事有经历的。两人不同之处在于宋熙春最会揣摩人的心思,谈生意有一手。刘文惠则是脑子灵活,点子最多。
这些都是清清楚楚的,祯娘不再犹豫,立刻道:“苗修远只管在作坊看着,这一样要求的就是细致耐心稳重,你倒是合适。宋熙春就去与个个杂货店的掌柜老板说话,这个难,哪个老板好对付呢,特别是开杂货铺子的,计较起来让人头也大了。刘文惠就只管把打响名声的担子担起来,这一样最没得惯例可循,你多想想!”
三人晓得这是看他们各自长处安排出来的,心里颇有感触。虽然不至于生出士为知己者死的念头,但是为着大小姐勤恳办事,回报这个信任的心思是有了。
最先说话的就是刘文惠,几乎是祯娘说完他就开口:“大小姐安排的极好!来想法子打响名声我是很想做好的,但是这个事情我想今日大家一起商议,因着这种要想新法子的事情,从来群策群力最好。这其中不只能提出不同主意,这些主意也能在大家商议中越来越好。大家想法不一,这才能面面俱到。”
祯娘见他是真的踊跃,心中忽有所动,觉得与伙计们一起做事,把一件事情渐渐玩完善,最后尽善尽美,竟是十分好的事情了。于是脸上带出明显的笑意,道:“这是好事情,大家就一起说吧,我们坐下来说。”
说完祯娘还吩咐丫鬟更多多地送来一些点心果子,又把冷了的茶给换掉。
等到四个人各占一角各自思索一会儿,宋熙春最先道:“既然火柴是从杂货铺子发卖,要不要从这边下手,只与杂货铺子说定多多地与客人介绍咱们的火柴。先头说定了咱们家的火柴给货的时候只拿二成货钱,若是卖不出去尽可退回来,剩下八成就不要了。这般条件下,每卖出一盒,就有回扣可拿,不怕他们不出力。咱们暂时定下头一个月可以这般。”
宋熙春大概是因为他自己分管去和各个杂货铺子打交道,因此说的主意也是从这里下手。不得不说他的点子很有几分新意,卖不出去可退回来有人做过,给回扣也有人坐过,两者放在一起的就很少了。但是对于火柴这般价贱的货物,确实不能单用后者,回扣太少吸引力不足么,放在一起就合适多了。
刘文惠也说了让人出话语,画出图画,印刷出来,贴到金陵城各处的墙上。这也是个主意,不算什么刁钻的,但是绝对有用就是了。后来又陆陆续续说了一些,祯娘只是听着,轻易不开口,只到了最后才说出自己的主意。
祯娘告知三人:“最开始还可让作坊做些五根一排的散装,只有原先定下的十根一排散装的一半。到时候就请人来,倒各个闹市街口,给人演示如何使用,再给持家妇人没人分发一份。每个闹市口每日要做出一点声势了再分发,分发完五百套以后当日就不再做了,发上五日再说。”
吩咐完这一句,祯娘就是以观后效了。
金陵城,古称健康,前朝古都,本朝最早也定都于此。后来文成祖迁都这才有了如今的帝都。但这时候金陵依旧地位非凡,所谓两京十三省,两京便是帝都与金陵了,一个北京一个南京,一个是顺天府一个是应天府。金陵可是实打实的陪都不是只是个称呼,就如金陵这边,六部等一整套的官员都是有的,尽管大多数都是京城里失了意才会来,但那也是正经的官员班子!
除了这些还有大量勋贵当初太.祖定都金陵,勋贵们自然也就赐宅在了这儿,就是后来文成祖迁都,大部分也是留了下来。这些官员、勋贵,再有金陵繁盛的商业,使得金陵格外繁华,各处集市喧闹非常。
这一日,金陵各处菜市不约而同出现了带着同样稀奇货物的人。这些人都是雇工,没什么特别的。只带着一张小桌,一只大大的包袱,早早在菜市入口占了一个小小的空位好在他占的地方不大,居然在两个摊子之间也可以,不然日日占这个位置的‘老人’可与他这个新来的有官司打!
这些人都是先把桌子放好在身前,若不是打扮不像,只怕有人以为这是算命摊子了。然后这些雇工就会把包袱放在桌上打开,里头满满都是在场的人认不出的东西一块小纸板上别了五根半指多长,一头有黑色圆头的小木棒。这是要做什么。
旁边就有卖菜的大爷奇道:“小兄弟这是要卖什么?我痴长了几十年,在金陵也算是见了许多南北货物了,居然没见过这个。”
那雇工是一路背着桌子过来,额头上也是有层薄汗,随意擦了擦,便笑道:“好叫大伯知道,这并不是卖什么,是送东西呢!雇主只是每日发咱们五百个这个,让咱们在各个菜市分发,一人一个,发完就算了,连着来五日。”
说完这个,雇工也有些得意起来,拿出身上一只盒装的火柴,抽出一根道:“大伯请看,这就是一个点火物,名叫火柴,只是可比那些火镰、火折子的方便太多,只要这样轻轻一下,就成了。”
说着雇工只把火柴轻轻在火柴盒子侧面一划拉,嗤嗤就冒出火苗来。一下引的正在摆开摊子的人看过来,那大爷倒成了最镇定的了,道:“这个倒是与之前在铺子里见过的‘点灯儿’有些仿佛,只是做的小些了。小兄弟是也不是?”
这时候那雇工立刻拱手道:“大伯见识广,是有些像,但并不是一个东西。就如那点灯儿,我是决计不会用的。一个是忒贵了,怎是我这样的用的起。再有,谁敢呢,动不动就着了,还怕第二日就见不着自家房子了!”
雇工说出缘由,他说一句那老伯也是点一下头,到最后道:“听小兄弟这么说,你们这个火柴必然是又便宜又稳妥的了?”
那雇工点头道:“这可是说着了!先说价儿,若是贵重的,雇主能随意让我们这些雇工背着一大包去分发?而且又不止我一个,全金陵的菜市都有我这样的呢!然后就是稳妥。原先那个‘点灯儿’实在容易着起来,但是火柴只能在这盒子侧面划上一下才能着。”
说着把颜色不同的火柴盒子侧面与人看,再让那大爷随意拿根火柴在别处划,果然是没着。然后再试了在火柴盒子上划,一划就着!那大爷看了看那一堆要送的,倒不是盒子装的,不过在小纸板的背面也有一处颜色不同的地方,想来就是划火柴的地方了。
那大爷心里暗暗点头:只怕将来卖的时候就是这盒子的了,若是送这样一排倒是花费少些,但是又叫许多人知道了,这才是做生意的道理!
这老大爷便道:“既然是送的,先与我一个可使得?”
那雇工爽快道:“自然使得,这个给您!”
老大爷收下火柴,先掏出自己的烟杆子。他是个老烟枪了,每日离不得这个,原本靠着火镰点烟。点了一辈子了,手上功夫熟练。但是自从前年起手就越来越抖,开头还不影响点烟,只不过偶尔多蹭一回火镰罢了,但是最近越来越不成了。
今日见着这火柴,竟发觉实在太容易点火了,就是手上颤巍巍的都能做好罢!这般想着,他就点燃了这一袋烟。看着那雇工正在给菜市里渐渐多起来的人演示如何使用,又每人发上一套,竟很快就分发完了。
老大爷心中一乐,把剩下的火柴收到袖子里。心里只想到过些日子这火柴有的卖的时候就买来一些罢,以后就不用这火镰点火,改用火柴了。
这样的场景这一日发生在了金陵城里各处菜市,只是不一定是老大爷想要火柴点烟,更多是是持家妇人想要火柴点灯、烧火。一面觉得这火柴好用,一面又要想着将来发卖的时候是什么价儿,若是太贵了家里可不会用那就还是用火柴罢!
那些家里境况好得多的市民就不会这样忧虑了不是说了么,价儿便宜!若真是贵的,怎会这么大方地送?到时候每日多花几个钱,但是日子要方便多少!说来真是个好东西啊!
刘文惠这几日也是忙碌的,每日早上跟着人去各处把火柴送到雇工手上。但是也不放心,还要坐马车到各处菜市看看。见着大家谈论起火柴,都是很赞赏的,心中微微放心。然后才去督促发完火柴的雇工去张贴火柴告示。
这时候各处杂货铺子已经谈好了,正等着把货物送上,等到打响招牌后就往外发卖。实在来说,一般铺子掌柜还是有些眼力的,东西好坏如何分辨不出,只看就知这是好卖的,因此谈起生意来很是爽快货物不好进货来是赔钱,货物好进货来就是发财,自然嘴脸不同。
等到发卖前一日,三个伙计又来了一回多喜巷子,与祯娘一起商议事情。其中最多说的就是这几日外头的反响,然后才说各自准备如何,明日是第一回发卖,又要各处派货,可不能有纰漏!
刘文惠之前还是各种忧虑,毕竟是第一回独当一面地出去做事,忐忑是难免的了。但是这时候事到临头了反倒镇定下来,只是恭维祯娘道:“还是大小姐有魄力!咱们开头只说每个闹市都要送出五百个,这也亏太大了,咱们金陵可有太多闹市了,后头才变成了各处菜市!”
宋熙春在一旁道:“其实菜市也不是比闹市少,大的不要说,就说小的。咱们金陵有多少坊市?有些地方没得闹市,但是早间也有不少菜农和本地商贩做生意。改了菜市,是大小姐有别的考虑!”
祯娘当初想的很仔细,似火柴这样的引火物,他们设想的是家家都会买的,这样的东西就该是油盐酱醋一样的常备品。既然是这样,就不会是大老爷们负责采买了,多是一些妇人精打细算,按时添置。而早间正是她们出来买菜的时候,在早间的才是赠送,可谓是恰到好处了。
祯娘听到这样的恭维也只是‘唔’了一声,但是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转了头问苗修远:“作坊里是个什么情形?已经积累了多少存货?以后每月能出货多少?你心里可有数,一一报上来!”
苗修远只会在这种时候说话,立刻清楚道:“都记在心里,作坊如今运转地极好。都是按着如今东南泉州那边流出的法子做事,每人只做一道手艺,果然是快的多了!只是工人容易疲劳,我按着小姐的说法,给多管一顿饭,也就没得话了。至于其余的,不过是按部就班这做火柴是极简单的事情了,都不算手艺,唯有调那些药粉的时候还要多照看,再就是要特别注意仓库那边防火,这几日我住在仓库那边看着,日后有格外谨慎的、信任的雇工,再转给他做。”
“至于说是存货,整个金陵有七十六家杂货铺子要进火柴,其中有多有少。我是看过订货单子的,开头大家都不肯冒险,要的不算多。一共是三千七百盒和八千一百片。存货对付是绰绰有余了。至于作坊里每月能出多少货,只论火柴根数,下月应有三十万根,这个之后每月应会更多。”
祯娘心里算是有数了,只与他道:“这倒还不错,只是我知那边作坊空着的地方还多着,我本想多多招工,先把产出增多,毕竟咱们都知这笔生意有七八成是要大赚的。都有这样大的把握了,没原由不再多投钱进去。只是后来想着,既然一开始计划不是这样的,那就不该变化。赚钱的时候不要迷花了眼,亏钱的时候也不要输红了眼,要真能做到这般,就是眼前赚不到钱,将来总会赚到钱的。”
三人思索了祯娘一番话,祯娘说这话的时候冷淡又气定神闲,竟然比一个男儿还显得镇定,实在不能当等闲之人视之。
这时候东南经济正热,遍地都是做生意的。多少人把做生意当作了脱离贫苦出人头地的机会,实在是急切地过了,以至于脑子发热的地步。三人都是行内的,自然晓得更多内情,还见过有贫家子借了高利贷跟人跑船。若是发了财还好,若是没有,就该被放印子钱的抓住,卖儿卖女卖自身了。
有时候卖儿卖女卖自身也不够呀这时候人又有多值钱呢?只能被放印子钱的送上走私船,这些船都是为了逃税。市舶司卡税十分高昂,若是货物不要税银,赚头要大多少?只是做这个可就危险了,水军巡逻的时候遇到了,可是一律开炮,这才能震慑住一帮子想发财想疯了的。
所以祯娘的气度真不是时下一般人能比的。
虽然顾周氏只说是给祯娘练练手,但是祯娘和三个做事的伙计心里都是格外看重的。祯娘是因着做什么都想尽善尽美的性子,至于三个伙计就要实际多了,一个是职责所在,一个则是为了搏个前程!
虽说东家把他们安排在大小姐身边帮衬,眼见的就是前途无量了。但是生意要是没了一个好结果,许多事情就吃不准了。或者大小姐觉得他们本事平平,或者就是大小姐不愿意事情不成,之后不再用他们了这可是冤枉了!但是又能如何?
所以火柴的生意真是日日盯起来了,好在确实没出什么意外!正如当初祯娘所说的,这个生意只要有眼光的谁看不出来是个好生意,到时候七八成都是个赚了。但是世间做生意,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话可不能说死。不过最后结果出来总算是顺顺利利!也算功德圆满。
火柴开头就在城里有了名号,好些人还用过呢!等到在铺子里买卖的时候果然都是供不应求的。开头还好,货物卖的快,各家高兴,这是赚钱呢!到后头作坊供货不上可就痛苦了钱就摆在自己面前,居然不能赚!这对于商人来说只怕就是最难受的了。
各家催促火柴作坊多多出货,多给自己家铺子分配。借着这个宋熙春和各家谈生意,把回款日子缩短,又把卖不出去退货的约定去了如今还怎么会卖不出去!还有别的林林总总的,总之是赚够了好处!
这时候真把顾周氏也惊动了,她本来以为就是祯娘自己练练手的,就是她也觉得火柴该是个好生意,但也没想到会一下就有这样大的气象!这才急急忙忙地找祯娘要账本问情况,晓得事情后也没说要把生意接到家里去,只道:“要不要现在多给你支些钱,这时候正要把作坊办大才好!”
祯娘这时候才把自己新做好的计划拿出来道:“当时计划的就是一千五百两,想着赚钱就能扩大作坊,没做过家里再给钱的打算,只是如今这般火热,不立刻多投钱似乎是太可惜了。不过也不要家里出钱,已经有伙计办好了。因着火柴好卖,如今供不应求,回款算账的日子,从一开始半年一算,变成了一月有些求地急的愿意银货两讫。再加上订金这些,虽然紧些,但是也够了。”
虽说账上没有活钱,怕是盘不活生意,有时候还会凭空多许多风险譬如人家就看你本钱小,挤兑你,这又如何,只得放弃一个好生意。不过祯娘的火柴生意不用忧虑,人人都把这当作是顾家的生意,当然实际也是顾家的生意。晓得本钱雄厚、背景扎实,没有不长眼的!
顾周氏这时候真是格外慈爱,只觉祯娘是又长大了,火柴生意可是她从头到尾做起来的,如今场面是这样,难道不惊喜!就是早晓得祯娘聪明,但见她做的这样好,为人母的心里感触也是不同的。喜滋滋的,只想与人说一说。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那个老姐妹家炫耀又怕祯娘太能干的名声传出去,反而有不好的地方。如今好些女人立起来了,一般明事理的不会说什么,但是到底男子汉当家作主惯了,有的是人对此看不顺眼呢!
祯娘不晓得自家娘亲想到哪里去了,只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别的都不要家里帮忙,但是有一样事情是必要的。这一回给我办事的三个都格外好,但是原先也是打下手的,真正的人脉并没有。但我想着火柴这玩意,并不是只能在金陵卖的。中华大地哪一处都卖的!这个又放不坏,要不是利润低了一些,还可卖到西夷去!”
祯娘话里的意思很是简单,就是要让家里其他掌柜给牵线搭桥,把火柴卖到两京十三省!这个事情顾周氏哪里有个‘不’字,当时满口答应,只是说完后就道:“只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约人、看货、告知东家之类,也是一套流程,只怕还要等些时日才能有眉目。”
祯娘这时候露出了满意的笑意道:“就是这般正好,娘亲也看见了,这正是火柴卖的最好的时候,咱们供应金陵还力有未逮,徐徐图之才是道理先是金陵,再整个南直隶,再江苏,再临近几省,最后再到无处不到!”
说到这里祯娘真是眼睛发亮了,顾周氏看她的样子笑着摇摇头。觉得这般雄心壮志,真不像个女孩儿,但到底多了一些少年人的朝气,这也是祯娘缺的,今日见了也觉得不错。
说完生意的事情,祯娘这才兴冲冲地回了自己院子。因为一直心里意气不平,热血上冲,祯娘回了脸上红扑扑的,好似美玉染上红霞,又好像琉璃映着灯火。只把下头几个新进来的小丫鬟看愣了。就是常常伺候的大丫鬟也是诧异的,何时见大小姐这般呢?
就算是跟着去的红豆和微雨也只是明白这样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但是实在不明白这一回有什么格外特别,毕竟之前大小姐早就帮着家里做生意了,不是么!
丫鬟们不明白,祯娘也没说,只是暗自心里难平就是了,因此闲不下来。在书房里踱了几步,指着一处案上的一盘樱桃道:“这个玛瑙盘子怎么留下了,明明只是玉浣姐姐给送了樱桃过来。”
早两个时辰,盛国公府给祯娘送来了一盘子樱桃。所谓樱桃,正是百果第一枝呢,各类果子里最先见它。这时候其实樱桃也还不大见,偶有上市,也少的很。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被玉浣拿来做礼,给各个妹妹送。
送到的时候祯娘倒是看了一眼,只道:“这玛瑙盘子好看,正配这樱桃,难为玉浣姐姐颜色配的这样好!”
只是说了这一句话罢了,谁知道送东西的丫鬟回去后就把这话学给了玉浣。玉浣立刻让这丫鬟把盘子送来了多喜巷子,只是传了一句话:“盘子倒是寻常,居然能得妹妹一句喜欢,就送妹妹装樱桃吧!”
当时祯娘不在宝瓶轩,那丫鬟得了吩咐的,并不多留,立刻就走了。其实就是祯娘在又能如何,人家不过是奉命行事,最后这盘子还是得留下来。
子夜把前因后果说了一番,祯娘就不再多想了,只道:“既然是这般,就留下吧!”
祯娘想起上一回也是自己与玉浣她们送东西,一人一瓶子花。花便罢了,瓶子是新烧的琉璃花瓶。虽说自从烧制出琉璃这样东西以后,琉璃东西价格就大跌,但是精美的依旧昂贵,毕竟工艺只到这地步。那些琉璃花瓶就是这般的当初送过去的时候祯娘并未多想,只是后一日上学的时候大家竟特意为这个谢她,她才觉得惊奇了一番。
这就是祯娘‘不知世事’了,即使盛国公府再是豪富,女孩子身边却不见得有多少钱。除了有限的几样私房,哪怕是房里的古董摆设都是家里库房拿来的,可以说一草一木都不算自己的。所以平常女孩子相交,过生日等送礼无非是几色针线,或者一些别的小玩意儿。
祯娘这一回送花是送花,却连带着送了一只顶顶精美的琉璃花瓶。祯娘因着从小手头富裕,接触生意赚钱,也不常和一般年纪的女孩子打交道,所以觉得没什么。但是玉浣等女孩子们就不能这样了,她们也不会小家子气地推辞,只不过记在心里,有机会同等还礼就是了。这一回玉浣的玛瑙盘子就是一样了,祯娘已经明白过来,晓得以后其他人也会有不同。
这时候祯娘倒是有些无奈了,毕竟她心中再没想到这一处,要是知道会让大家惦记着回礼,她就不会送出了。她再‘不食人间烟火’也知道,玉浣可以轻轻松松回礼,玉涓玉淳她们也不会为难。但是哪怕住在一家,都是盛国公府的女孩子,也会有玉滟、玉??庋?2豢碓5摹v劣谒锛医憬憔透?灰?担?谀歉还笾良?牡胤剑?凳寝拙菀膊晃??恕?br>
以往祯娘哪里会为别人宽不宽裕动容,但是大家相交,早就有了情谊,这时候她心里也要叹气。但又实在没有办法她并不能帮助,毕竟这就是少了银钱引出的。说起来盛国公府的仆从因着几个‘外头小姐’已经议论了多少回了,除了这时候不在的李月芝,其余的都逃不过嘲讽,可见世人都说向钱看的。
祯娘能怎般?支援些钱财凭什么呀!她不过也是个少女,大家虽是朋友但也不是亲戚。几个女孩子出身体面的,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钱财,就是穷死也不能够啊,更何况还没到那份上!至于其余的法子帮助,根本就没有其余的法子帮助!
祯娘这时候自拿了竹剪刀剪下灯花,只看火苗跃得高些。得不出什么主意,索性让丫鬟把火柴生意的筹划拿出来,她要再看一看。
“想这些有什么用,还是先看看生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