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把舅舅好一通骂这事儿也是后来张父和张油说的。
说的时候满面春风, 好像他这个多年来帮老婆贴补娘家的男人终于翻身把歌唱一样。
“你是没见到啊, 我都多少年没看到你妈骂你舅舅了,电话里把他数落得啊, 训得跟条狗一样。”
张油觉得稀奇, 本想问怎么会这样, 忽然想起自己老婆,心里多少有数了。
他回头就对舒宁道:“老婆,你的主义好像奏效了。”
舒宁笑笑,“也不是我的功劳,得亏了许停, 要不是他,你妈怎么能对比看出来你舅舅的没良心呢。”
张油想了想, 觉得这可能也是一时的, 如实道:“我妈帮了我舅舅这么多年,也不会立刻远离这个兄弟,而且我估计我舅舅那边也知道我手里有这笔钱, 就算我妈骂了他, 他也不会真的翻脸。”
舒宁:“那是肯定的,不看亲情就看钱,你舅舅也不会和你妈翻脸。”顿了顿,“等着吧, 说不定这次骂了, 过不了几天就得来了。”
还真被她说中了, 被骂的当周周末, 张油的舅舅就拖家带口领着老婆儿子一起来市里了。
态度那叫一个诚恳,还带了礼物和水果,一进门就和张父相互敬烟,和张油舒宁打招呼。
许停去上课不在,舒宁和张油一起在客厅招呼他们一家,肉眼可见,端着架子坐在沙发上的张母皮不笑肉笑了。
张母嘴里还嫌弃地说:“来干嘛啊,还大包小包的,就当我这个姐死了不就好了,我死了不是还不用碍着你什么事,也没人再骂你了吗?”
舅舅和张父在阳台抽烟,闻言都转过头,男人手里夹着烟不方便,舅妈就率先起来,笑眯眯坐到张母身边,“姐,我们不是不来看你,是真的抽不开身啊。”
张母冷哼,翻眼睛,说:“我信你啊。”
舅妈:“姐,是真的,厂子里前段时间订单特别多,赶不出来违约要赔钱的,我们加班加点三班倒在做,累都累死了,忙得把我都叫到厂里去了,孩子都照顾不了,还送我妈那边去看了几天,你不信问周叶啊,真没骗你!”
张母道:“我问孩子干嘛,孩子懂什么。”
这时候在阳台抽完烟的舅舅才回到客厅,走到张母身边,“没骗你,是真忙,不是闲着在家还没想起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那个厂,平常就不闲,忙起来还加班加点,现在工人又难找,什么都得亲自来,每天在厂里累都累死了。”
……
从头到尾,舒宁全程在旁边的餐厅听着。
从前一直没接触过张油这个舅舅,系统里解锁的内容也有限,这会儿看他说话处世为人的方式,不得不说,倒是比张油这个儿子圆滑很多。
张油要是和张母闹矛盾被骂了,绝对是一声不吭不说话,大不了自己一个人出去清静几天。
这舅舅倒是很有意思,这么大岁数都被骂得这么难听了,还能带着全家拎着礼物上门说情,可见是个心里很会盘算的人。
舒宁想了想,也不继续听了,更不搀和他们一大家子的谈话,起身回房。
回房间之后,他给张油发了一条微信,过了一会儿,他也跟着进了房间。
“怎么了?”他把门合上。
舒宁又想了想,才道:“我觉得,我猜啊,你舅舅这次来,要是不出差错,不但会和你妈和好,还会趁着你妈被哄得心情好的时候开口要钱。”
张油一愣,下意识道:“不至于吧。”却也知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舒宁和他分析,“你妈是不是很在意你舅舅那个厂?”
张油点头,何止在意,简直逢人就说,还夸成一朵花,好像开那厂就是给他们老周家光宗耀祖似的,在厂子办起来的初期,还特意跑到乡下忙前忙后各种帮。
张油有时候都觉得,好像那厂不是他舅舅开的,而是他妈开的。
舒宁:“刚刚在外面听你舅舅和你妈说厂里忙什么的,我就猜出来了。”
她还看出来,张母不但很在意他兄弟那个厂,也很好面子,好像自己普通人的身份在有了那个厂之后得到了尊贵的加持,生意啊,老板啊,听上去多气派。
她接着道:“以前借钱,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什么借口,只听我妈提过,彩礼的钱,好像就是因为生意周转被借走了。我估计这次再要,还是相似的借口,你得做好准备。”
张油本就不喜欢这个舅舅,听舒宁这么说,当即拧眉道:“不借!”
舒宁:“可你拒绝不了啊,他知道你有钱,有很多钱。”
张油:“我有钱也不借。”
舒宁:“然后就刚好,你舅舅向你妈哭诉,说你有钱也不帮,你妈本来还气你舅舅,被你这么一拒绝,马上就得心疼你舅舅,反过来觉得你是无情无义的白眼狼。”
张油:“……”
只要是套路,没有不深的,舒宁觉得她说的这种情况还不算什么狠手段,如果换做是她来要钱,不但能要到,还能要一大笔。
方法如下——
领着老婆、儿子上门,不但什么都不要带,还得狼狈不堪,老婆叫嚣着要离婚,儿子哭哭闹闹。
问起来,就说厂子出了意外却很多资金,不填上就得赔钱,老婆天天吵着要离婚,儿子都快上街讨饭了。
家里三口人配合默契演得逼真点儿可怜点儿,不用亲自开口,张母就能自己主动问儿子要钱。
舒宁默默在心里想了这么一个招,感慨没有这么干,张油这舅舅其实手段也不算多高明。
忽然听到耳边很小声的“66666”。
舒宁默默在心里对60道:“……你干嘛。”
60:“啊,没什么,我就喊喊自己的名字,6666。”
面前,张油开始思考假如真出现老婆所说的这种情况的对策,想来想去,没什么好招数,他要是能搞定他妈,当初彩礼就不会被悄悄挪走了。
他叹口气,伸手握住舒宁的手,“老婆,我笨,你给我点提示。”
舒宁笑笑:“提示不是早给你了吗,还是活得会喘气儿的外挂呢。”
张油反应过来,“你是说许停?!”
舒宁点头,“除了他,还有谁啊,他不是一直在帮我们吗。”
张油:“可他这次要怎么帮我们,我舅舅那边不好糊弄。”
舒宁哼笑:“糊弄你舅舅干嘛,你舅舅一个做生意的当然不好糊弄,能糊弄过你妈不就行了,你想啊,要是你妈不肯松口给钱,你就算想给也给不了啊。”
当天下午,舅舅一家在家里和张母张父吃茶聊天,张油去公司加班,舒宁去了许停的学校。
辅导班还没下课,许停接到电话中途溜出来,钻进车,抱怨道:“姐姐女士,你不用上班我还要上课的,影响我好好学习考艺校,架子鼓就能不给了是吗。”
舒宁扔给他一瓶冰可乐,“是个屁。”
许停灌了两口饮料,才问:“到底什么事儿啊,还特意跑我学校来找我。”
舒宁的手搁在方向盘上,眼睛盯着指甲,随意的口气道:“家里来人了。”
许停想了想,扬眉,“你老公家里的倒霉亲戚?”
舒宁:“他舅舅。”
许停“嚯”地一声,“哎,比我还讨嫌的那个倒霉兄弟啊,怎么,来要钱?都被骂成狗了还上门,那不是冲着钱总不能真冲着你那婆婆嘴里的姐弟情啊。我们这些当弟弟的男人又不是有毛病,被骂成那样还上赶着登门。”
舒宁听他这邪门歪理,忍不住哼笑,“我也没少训你啊,你不是还住我那儿帮我忙?那这是冲着钱还是冲着感情啊?”
许停吊儿郎当坐在副驾,晃了晃腿,转头,字正腔圆地开口道:“感情。”
舒宁哼笑,摇头。
许停也哼:“说了你也不信。”
舒宁信她胡说八道就有鬼了,回归正题,“你姐夫的舅舅这次可能会开口要钱,再帮个小忙吧兄弟。”
许停很爽快地点头,“可以啊,”伸手过来,“再加个电吉他。”
舒宁侧目看他,“电吉他又得十几万吧?”
许停还伸着掌心在她跟前,说:“这倒不要,便宜的几万吧。”
舒宁抬手在他掌心拍了一下,“成交。”
可许停却在他们掌心触碰到的瞬间收起手指,握住了她的手。
舒宁一愣。
许停看着她,“你到底是瞎了什么眼嫁给这种家庭啊,水深火热的,还得我特意过来捞你。”
舒宁有点不明白许停干嘛握她的手,要抽出来却没成功,反而越捏越紧。
她眨眨眼看他,“你干嘛?”
许停哼笑,神情气质带着几分少年人叛逆的邪性,“握一下怎么了,会少肉啊。”
舒宁不能理解地拧了下眉头,表情带疑。
许停终于松开手,“怎么样,仔细想想,还是我比你现在这个老公靠谱吧,没有对比没有伤害,我可比他强多了。”
舒宁:“……臭小子,你皮又养了是吧?骚话这么多!”
她要去后座拿包砸他,许停已经推门,身形轻快地钻下车,甩上门,隔着车窗潇洒地朝车里一挥手。
“下辈子记得别瞎了,找个我这样的。哦不,就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