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见过这样的刘喜。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 不似以往的冰凉, 而是带着一股灼人的热度。
他狭长的眸子,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他大概真的很高兴,我能看得出他眼睛里闪动着得意与轻蔑。
他怎么可能不高兴呢?他用移魂**换了一具身躯, 还把从前的功力带了过来,并且在众目睽睽之下, 没有人会怀疑他。
而他的前身,也得到了追封和厚葬。
简直没有更好的事了。
“你是不是觉得, 你抓了江小鱼和花无缺, 我就没有资格挺直腰板跟你说话了?”我仰起头,淡淡地看着他道。
他捏着我的下巴,又抬起来一点, 逼我跟他直直对视, 然后才开口:“难道不是吗?”
他很自信。
他似乎觉得,小鱼儿和无缺落到他手里, 移花宫就没人了, 我沦为鱼肉,任由他处置。
“你要把我怎么样?”我微微挑眉,也不反驳他,只淡淡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平静了,没有他意想中的慌乱与害怕, 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冷哼一声,狠狠捏着我的下巴:“邀月的身体在哪里?”
“我若不说, 你待怎样?”下巴吃痛,我拧起了眉头,声音不由得冷下来。
“不说?江小鱼和花无缺的命,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他轻哼一声,冷酷又得意地道。
他如今用了小十三的身子,那张一团孩子气的俊秀面孔,被硬生生蒙上了一层刺骨的寒霜。我心中叹息,为小十三惋惜,说道:“你随意。”
“你不在乎他们两个的性命?”刘喜狐疑地看我一眼,随即冷哼一声,“你以为我吓唬你的?”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按着桌子,站了起来,“我养他们两个长大,已经仁至义尽。他们自己技不如人,被你抓起来,可不关我事。”
听到“技不如人”几个字,刘喜的眉头挑了挑,似乎有些悦色,但随即又冷沉下来:“好!既然你不信,我这就砍了江小鱼的一只手来!”
说完,他松开我,转身往外走去。
我耸了耸肩,也转过身,往里走去。
天快亮了,我先睡一觉。
不料,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邀月宫主好狠的心,一手养大的孩子,竟然半点旧情也不念!”
听他这么说,我心下微松。
怎么可能一点旧情都不念?两个孩子固然有烦人的地方,但是从小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没少孝敬我,我自然是希望他们好的。
不过,刘喜用他们威胁我,我若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软,他必然趁机要挟。而若是我表现得无所谓,他就知道他们对我没有用,便会改用其他的法子来撬开我的嘴。
我慢吞吞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抬眼看着他道:“你不是说很了解邀月吗?怎么还问这样的蠢问题?”
他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我。
我的目光落在周围一根根没有燃尽的红烛上,微微勾唇,对他勾了勾手指:“**一刻值千金,你还不来?”
他眉毛轻挑,露出一点讽意。
瞧着他这副神情,我就知道他不会说出好听话。因此,不等他开口,就移动视线,从他的脸上往下滑,落在脐下三寸:“说不定,你把我伺候好了,我就把邀月在哪里告诉你?”
说完,我就转身,往床上走去。
身后没有传来动静。
等我踢掉鞋子,爬到床里面,再往外看,他仍然站在门口处,一动不动。
灯光打量了他的半边脸,另外半边则显得有些阴沉。
不来?那算了。我信手一挥,放下了帐幔。
将薄被往身上一裹,合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动静。我睁开一只眼睛,就见刘喜拨开帐幔,抬脚往床上来。
大红的喜服已经脱掉了,露出雪白的中衣。他一上床,便抓起我身上的薄被,用力一扯。
顿时,我整个人暴露在空气中。
“很冷的,你知不知道?”我不悦地拧眉。
他讥笑一声,眼底闪动着轻嘲:“你不就是想要我给你暖一暖吗?”说完,整个人压了下来。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不知是带着泄愤,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有一点情绪在里面。
我抬起一只脚,抵在他的胸口,冷冷地道:“这种事,你情我愿。你若不乐意,大可换个人来。”
他的脸上微微带了点艳色,似是动了情,被我这样一抵,陡然变得冷峭:“你说什么?”
他抓住我的脚腕,非常用力,像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一样。
我顿时觉得,这个男人的床品,可真是不怎么样。
“我再说一遍,这种事,你情我愿。若你乐意,就好好卖力。若是不乐意,就换个人来。只要把我伺候得舒服,我不介意是谁。”我把另一只脚也抬起来,踢他的手。
现在床上,他纵有高明的武功,也不见得施展得开。
他用手,我用脚,一时交锋起来,不分上下。
我们两个打了一场,直打到衣衫尽褪,大汗淋漓。
“我讨厌男人用强。”末了,我用一种极为厌恶的口吻说道。
他眼神微动,反笑起来:“我从没见你讨厌过什么。既然如此,我非用强不可。”
他猛地扑了过来。
不过,到最后,他还是放轻了动作。
上一回,他还是大太监刘喜。这一次,他成为了十三王子,年轻有力,身体健全。我能感觉到他的生疏,但是比起上一次,他显然娴熟了很多。
我许久没吃肉了,吃了一顿,又问他要了一顿。
他闷声不吭,低头卖力,很是配合。
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我们两个才分开。
我吃饱喝足,只想睡觉,便扯了被子往一边滚。但他扯住我的手臂,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邀月的身体在哪?”
我心中一凛,眼睛却未睁开,信手打掉了他的手,含含混混地道:“你伺候的不好,没有小十三好,我不告诉你。”
然后把脸埋在枕头里。
身后隐隐传来磨牙声,我暗笑一声,放心睡去。
醒来时,已经接近中午。
是刘喜把我推醒的,他顶着小十三的那张可爱俊秀的脸,却满眼寒意和不耐烦。
“醒醒!该起了!”
我还没睡饱,但是有些饿了,便睁开眼睛,举起赤着的手臂,朝向他道:“你抱我起。”
他嗤笑一声:“你恶不恶心?”
说我恶心?这下我困意全消,收回手臂,冷冷地看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又怎么样?”他微微俯身,很不客气地说:“你真把自己当成十六岁的小姑娘了?还要人抱才肯起?恶心!”
我冷哼一声:“你管我多大年纪?我就是一百岁、一千岁、一万岁,我也照样如此!”
他似乎怔了一下,嘴巴动了动,才吐出一句:“不要脸!”
“说得好像你要脸似的。”我坐起身来,往身上穿衣服,“你的大总管之位如何得来的,你忘了?你的移魂**怎么得来的,你不记得了?”
他卖身给我才得到的移魂**,现在竟有脸来说我不要脸!
“你最不要脸!”我穿好衣服,走下床,伸出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卖身给一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才是天下第一不要脸!”
他脸上的得意之情顿时不见了,抿起了弹性饱满的红唇,阴沉沉地看着我。
我懒得看他,迈步往外走去,叫了伺候的婢女,洗脸漱口。
收拾完毕,饭菜也一道道端了上来。我拿起筷子,捡着自己喜欢的吃,看也不看坐在对面的刘喜。
他似乎很不满意,挟起筷子,压住我的。每当我要夹菜,他就抢先一步,先夹到他自己碗里。
我顿时停了筷子,冷冷地看着他。
他面无表情,姿态十分优雅地吃着饭,看也不看我。
我冷笑一声,站起身,一下子把桌子掀了。
“砰!”
“咔嚓!”
桌子倒在地上,碗碟碎了一地。
刘喜的面色顿时不好看,把手里的筷子一扔,冷冷地看着我:“你找事?”
“带我去见江小鱼和花无缺。”我背过手,扬起下巴说道。
他冷笑道:“怎么,现在心疼了?”
“邀月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得问他们两个。”我淡淡地道。
刘喜怔了一下,随即沉默起来。
“当然,如果你能自己从他们嘴里撬出来,大可不必叫我去。”我微微挑眉。
小鱼儿和无缺的嘴巴有多紧,心肠多诡谲,刘喜是领教过的。
他没犹豫多久,就带我去了。
他走在前面带路,我跟在他后面。
“快点!”他嫌我走得慢,回头催我。
我淡淡地道:“不是我走得慢,而是我不愿意跟你这样不要脸的人走得太近。”
他顿时黑了脸,朝我走过来:“你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就算不能杀了你,我也有的是手段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我,凛凛寒光。
我冷笑一声,退后一步,在走廊上坐了下来:“你试试?”
他能把我怎么样呢?他敢把我怎么样呢?明知道自己不能、不敢,还不甘心,一次次吓唬我,他不腻味,我都腻味了。
“你说什么?”他脸色难看,冷声说道。
我抱起手臂,仰头看他:“我说,你尽可以试试,叫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落,不等他恼羞成怒,我伸出一根食指:“你只有一次机会。惹怒了我,我会叫你知道我的手段。”
迄今为止,他对我做的事,还没有碰到我的底线。这一个机会,我一直给他留着。
“刀子?烙铁?毒、药?鞭子?水囚?你选一个吧。”我用无所谓的口吻说道。
他最多把我杀了。他不可能折磨我。
刘喜的脸色很是难看,他盯着我看了片刻,才道:“你不在乎江小鱼和花无缺?你会移魂**,难道他们两个也会吗?”
我耸了耸肩:“我说过,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两个技不如人,被你抓住,并不关我事。”
他若真的把小鱼儿和无缺弄残、弄死,我会很心疼。
真的很心疼。
但我能做的,就是为他们报仇。
要我牺牲自己救他们,我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