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美丽，不知为何，就是让孟若轩觉得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淡漠与疏离。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停滞了下来，孟若轩依旧那样一副任凭泰山崩于前却也面不改色的状态。对于慕容凌的话，他既不说是，也不说否。

慕容凌的心绪却是没法一直四平八稳的保持下去，忍了半天，终究还是忍不住。

“我们走。”

慕容凌一字一顿的开口，这句话与其说是对落无尘所说，不如说是在向孟若轩宣布。

话音刚落，慕容凌便直截了当的牵起了落无尘的手朝前走去。

“我看谁敢！”

孟若轩的声音陡然变高，下一瞬，影一的长剑已然架在了落无尘的脖子上。

“本王的约，是想来就来，想走就可以走的么？”

愤怒的种子一旦发芽，理智这种东西便一下子烟消云散。

孟若轩手里的杯子再一次成为碎片，这一次却不是成为粉末，而是变成寸寸利刃，直将他的手划出了血痕。

“影一，请先生坐下。”

孟若轩的手在顷刻间已然变得血肉模糊，他的声音却好似并没有受这些疼痛的影响，只依旧用水波不兴的调子吩咐着。

可他这一句吩咐出来，换来的却是影一的一声惊呼：“娘娘！”

孟若轩再转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慕容凌徒手抓着影一的长剑，银色寒光冷冽，慕容凌的脸色却更加冰寒。

她的手在刹那间已然变得同孟若轩一般无二，一只白玉般的柔荑，已然被丝丝红痕淹没。

一颗艳红的血珠滴落，在地上绽出了一朵热烈的花儿。美的动人，却也饱含着死亡的气息。就像是三途河边盛开的曼珠沙华，一路盛放，一直开到了孟若轩的心里。

“王爷若是想要落先生的命，本宫一介女流自然是拦不住的。可本宫今日也将这话放在这里，落先生是本宫的朋友，若是王爷想伤他半分，都得先问过本宫！”

慕容凌的眼神无比坚定，一直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看着孟若轩。

这样的较量，最先心软的便是最先败下阵来的那个。

孟若轩的心神一动，根本就没有听见慕容凌在说些什么，只带着丝不安的看着她的手：“凌儿……影一，去请大夫。”

“不必了！”

慕容凌打断他，不带一丝犹豫的继续：“是要本宫和落先生两人的命，还是放我二人走。王爷，还请早做决断。”

心口好像被扎上了一根针，绵密却不足以致命的疼痛一下蔓延至四肢百骸。孟若轩长叹一声，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问她：“若是本王说不呢？”

慕容凌冷笑一声，却也并没有说什么，只将影一的长剑轻轻调了个个儿，直接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王爷，您素来最是知道本宫的性子。王爷您说一不二，难道本宫就是个朝令夕改的人么？”

“你当真要为了他……”

“王爷当真要与本宫一决生死么？”

孟若轩的话还不及问出口，慕容凌就已然抢先一步问道。

呵，好冷！究竟是为什么这样的冷呢？

孟若轩抬眼看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从相识至今，为了他自己做了这般多的傻事。

可他的心意，这个女人难道至今一点儿都不明白么？

他可以容忍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的塞进他的王府。他可以容忍她一次一次的伤他。

可……她怎么能用自己的命来威胁他，只为了保住另一个男人的命？

心痛究竟是个什么感觉，从前孟若轩不晓得，今日却是一清二楚了。

孟若轩突然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的手轻轻一扬，影一已经被逼退到十步开外。

当孟若轩的一张脸陡然在眼前放大数十倍，慕容凌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就静止了一般。

孟若轩的眼里含着一丝丝凄苦之意，同初遇时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已然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人。

慕容凌在嘴里的话一下便说不出口，只觉得有什么酸涩的东西正在喉头肆虐，苦的她一直无法开口。

“摄政王……”

慕容凌强忍着心中那丝犹豫想要开口逼他回答，可只要一开口，就无法回避他的眼神。

她今日之所以就这么匆匆忙忙的赶出来，就是为了在孟若轩的手上抢下落无尘的一条命。其实她真的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和落无尘能全身而退，可事到如今，无论如何她也得用自己试一试。

“摄政王，允是不……”

“凌儿，你总是这样。”

孟若轩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似一声长长的叹息，又似一个回忆的开始。

“你总是这样任性，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呢？”

谁给的胆子？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好。

慕容凌的唇角突然勾起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也不再回避他那双带着浅浅哀伤的眼睛，只用最轻快，最悦耳的声音回答他：“我的胆子是谁给的，难道王爷真的一点也不知道么？”

不知道？怎么可能？

孟若轩苦笑一声，将她受伤的手拉的离自己更近了一分，从怀里掏出纱布和药粉就要给她上药。

慕容凌下意识的就要拒绝，可她刚一挣扎，就听见孟若轩的声音冷冷响起：“乖一点，否则我不会再这么惯着你。”

慕容凌一愣，她的手已经被他三下五除二包扎完毕。

刚一包完，孟若轩便松开了她的手，没有半分留恋的样子，转身不再去看她。

“影一，送舞妃娘娘和落先生回去。好生保护娘娘的安全。”

孟若轩一声令下，慕容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神色。

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答应了。

慕容凌与落无尘走出行甫酒楼的时候，太阳已然渐渐偏西。

落无尘看着慕容凌手上的伤，略有些愧疚的低头：“是我无能，还连累的你……”

“无妨，这本就不是你的问题。”

慕容凌的声音清冷，她抬眼，最后看了一眼楼上。晚霞中那人的背影卓然独立，像是一尊白玉塑造而成的雕像，精致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