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射击场的训练, 原修一直心不在焉, 好几发子弹打出去, 连靶子都没碰到。

甚至连一贯和他们不在同一频道的顾折风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装枪的时候，他低声问阿横：“队长今天便秘么？”

阿横想了想：“早上从厕所出来的时候，他脸色就不大对劲，多半是。”

任翔鄙夷说：“顾折风亏你还敢号称通风报信小能手，连我们队很快就要添一名新成员都不知道。”

阿横惊呼：“新成员！”

顾折风扔了抢，抱头崩溃嚎叫：“no~~~！”

任翔说：“连是谁都不知道，你no什么no。”

阿横解释：“新成员的加入势必会打破他按部就班的生活，他讨厌所有变化的东西，宁愿把自己活成了一滩死水。”

任翔耸耸肩：“甭管你喜不喜欢，反正队长挺紧张这事。”

阿横看向休息区坐立不安的原修, 说道：“能让队长这么紧张的新成员，难道...”

任翔点点头：“你这榆木疙瘩脑袋终于开窍了，没错，就是她。”

阿横倒抽一口气：“真的是她？！”

顾折风更加惊恐：“卧槽, 王尼玛？”

任翔：......

神经病啊！

***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的休息时间，原修走到僻静的花园小径边的树荫下, 摸出手机给杨沉打过去。

“原修。”

“面试怎么样？”

杨沉那边顿了很久，才说道：“没谈成。”

“佣金问题么？”原修道：“如果不满意她提出的薪资没关系，可以从我的薪资里划拨，她从美国来, 美联那边的队员薪资普遍偏高，这些都可以再谈。”

“不是薪资问题。”杨沉说：“她还想带一个人入队。”

“......”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作为替补队员，都是需要层层筛选，哪能随随便便加人进来，更何况还是女队员，你知道投资人那边一向不赞成女队员加入战队。”

“我知道了，谢谢你杨哥。”

原修挂掉电话，点了根烟，独自一人来到湖边。

正午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碧波荡漾。冬日阳光难得，不少人出来晒太阳，暖意融融。

不过他心情并不怎么愉悦，一根烟还没有抽完，电话响了起来，来电显示：要拿冠军的小瘸驴子。

电话铃声一直在响，直到他手里一根烟头燃尽了，他才划开屏幕接通。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微的抽气，然后便是沉默，直到他轻轻“嗯”了一下子。

“原修对不起！”陆蔓蔓开口便是道歉：“你给我争取的机会难得，却被我浪费掉。”

“所以最好有能让我信服的理由。”

“程遇帮我打赢了双人赛，拿了冠军，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她加入x。”

“原来陆蔓蔓是这样轻易放弃机会的人。”

这是他好不容易为她争取来的机会，为了旁的人就这样放弃，他突然有点心冷。

“做不到在给了别人希望之后，又让人失望。”陆蔓蔓说：“当初报名双人赛，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如果没有程遇，我很可能要在周嘉良面前打自己脸了。”

“给了别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原修沉声说：“那我呢。”

“什么？”

原修深呼吸，努力抑制住想要狠狠臭骂她一顿的欲望。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帮你。”

总不能是喜欢我吧，陆蔓蔓心里这样想，却道：“不晓得。”

“跟你着又拗又犟的小瘸驴子没什么关系，我就舍不得w，舍不得她过去所有努力付诸东流。”

他说完毫不留情挂了电话。

呆坐了很久之后，陆蔓蔓才回过味来，原来她在原修面前早就...掉马了啊。

难怪他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她，都是在帮w，帮他的女神。

等等，他的女神不就是她么？

陆蔓蔓又不禁脸红了，虽然她是很多宅男心目中的女神不过他可是原修哎。

不过为什么相处过程中他完全没有把她当女神一样供奉，还经常损她...

果然还是嘴上的女神随便说说又不要钱。

这年头男神女神最廉价了。

不过他尽心竭力帮她这点没跑，陆蔓蔓觉得感激又愧疚，那几天的时间给原修发了好几条短信。

“原修，原修原修。”

他不回她。

“我们友谊的小船要翻了吗？【暴风哭泣】”

还是不回。

“原修生气了。qaq”

原修满身大汗，热气腾腾从健身房出来，背包里摸出手机，看到来自【小瘸驴子今天很不可爱】的短信。

“原修，美联真人竞技里流传着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比赛第一，比赛第二，比赛第三。比赛永远是最重要的，我们最终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赢，不管牺牲多少人，只要战队里有一个人活着，活到最后那就是赢。”

原修：“这是我们要向你们学习的地方。”

陆蔓蔓拿着手机坐在床上，双脚捶床砰砰响，兴奋大喊：“他回我了！”

程遇在镜子前，抹着晚霜漫不经心道：“我说了他撑不过今天晚上十二点。”

陆蔓蔓跳下床，跑出宿舍给原修回拨过去，再发短信怕他又不回，太慢了直接打电话。

走廊边时不时有女生拿着脸盆路过她身边，她站在走廊尽头的阳台边，看着宿舍对面热闹的篮球场，心脏扑通扑通。

电话响了两声，通了。

“原修。”

“比赛第一，比赛第二，比赛第三。”

黑夜里，原修声音低醇有磁性：“所以美联能打出世界第一的局面。”

陆蔓蔓笑说：“是啊，目前还没有哪个国家的真人竞技能和美联匹敌，可以说一枝独秀。”

“你想用这个例子反证自己决定的正确性？”原修说：“有点困难。”

陆蔓蔓靠着墙站着，低头看自己毛茸茸的拖鞋：“没有想反证什么，不过我来中国，经常听到不管什么样的比赛都在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和我们那边完全不一样，觉得有些意思。”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原修似乎轻笑了声：“真正比赛中，赢一定是最终目标。在这个大前提下，减少戾气，不要那么剑拔弩张，是中国人的和谐中庸之道。我们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不会把敌意表现得那么明显。”

“原修，你觉得美联看重比赛胜过一切，是正确的么？”

“当然。”

“那queen因为我腿伤的缘故，让我离开，这也是合情合理的。”她低声说：“毕竟我速度减慢，大不如前，在国际赛上会影响整队发挥，本着‘比赛第一’的原则，w应该离开。”

“......”

将他一军啊这丫头。

所以现在改口会不会很打脸。

“你自己觉得呢。”原修问陆蔓蔓：“怎么想的。”

“如果在以前，我会认为queen没有错，比赛第一，剔除掉不利于比赛的队员，有利于全队。”陆蔓蔓缓缓道：“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被剔除掉的人会是自己。”

“......”

“这段时间的比赛，我在程遇小姐姐身上学到蛮多，虽然她不是职业队员，也没有什么特别优秀的战绩，但是她让我开始重新反思真人竞技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有收获吗？”

“有。”

陆蔓蔓坚定说道：“真人竞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无条件信任队友，彼此可以交付真心与后背，这是竞技的意义。如果每个人心里都装着赢得比赛的念头，不管不顾队友的性命，甚至见死不救，这游戏玩着就让人心寒。就像queen把我赶出联队，又譬如程遇最后选择为我挡枪。”

“所以，在我看来，队友的意义大过比赛，这也是我拒绝x邀请的原因，程遇信任我，我不能让她失望。”

沉默良久，原修淡淡道：“虽然很有道理，但无法说服我。”

陆蔓蔓叹息一声。

“不过，我理解你的选择。”

她抬起头，期待地“嗯嗯”了两声。

“毕竟遭遇过背叛，更加珍视和信任队友。”他淡淡道：“希望她值得你这么做。”

“那...我们友谊的小船不会翻咯？”

电话那边又沉默了几秒，陆蔓蔓忐忑唤他：“原修？”

他嘴角扬了扬：“陆蔓蔓老船长技术稳，小船翻不了。”

***

晚上陆蔓蔓洗了衣服，端着盆子回宿舍，见程遇趴在阳台上，专心致志往操场方向探看。

“看什么这么入迷啊？”陆蔓蔓拿出手霜涂抹：“大冷天还在外面吹风。”

程遇连忙挥了挥手：“夏天和周衍正在操场散步，那小丫头蠢爆了真是。”

陆蔓蔓连忙跑过来，跑一半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柜子里翻找一通。

程遇回头，只见她手里抓着一个黑色望远镜。

“你这装备...真齐全。”

“看我爱豆演唱会准备的。”

陆蔓蔓拿着望远镜，调好焦距。镜头里，夏天和周衍俩人在操场散步，一圈又一圈，周衍好几次想起牵她的手，夏天不解风情，不是摸手机就是挠痒痒，看得陆蔓蔓和程遇在边上干着急。

“这丫头，脑子里是不是只装函数方程式了！”

“给她发短信，让她别挠头，再挠黄花儿菜都凉了。”

陆蔓蔓拿出手机编辑短信，程遇抢过望远镜观察情况。

夏天摸出手机，看到陆蔓蔓发给她的短信，她愣了愣，朝寝室方向望过来，脸色绯红。

阳台俩人冲她挥手，给她加油鼓劲儿。

几分钟后，周衍终于一把握住了她的小手，夏天整张脸红得快要爆炸了，紧张得不知所措。

陆蔓蔓和程遇俩人比打赢比赛还开心，啪啪击掌，欢呼起来。

程遇还想看，陆蔓蔓要正欲夺过望远镜：“别看啦，单身狗越看越悲凉。”

“说的好像你不是似的。”

“等等等等”程遇移了移望远镜，转向另一个方向：“操场边上好像站了一个人啊！”

陆蔓蔓放眼望去，满操场都是夜跑的学生。

“不是，你看那儿，东南角的树下面，那个阿姨好像是夏天的妈妈啊。”

陆蔓蔓接过望远镜朝着程遇指的方向望过去。

路灯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穿着驼色羊绒大衣，手里提着包，神情严肃秦望着操场。

“你确定？”陆蔓蔓问程遇：“她看上去很年轻啊。”

“百分之百确定，第一天开学我就见过她。”程遇淡定点头：“就算不记得她的容貌，但是那款爱马仕限量包，全球只发三件，其中一件就在她妈妈手里，小姐姐足以刻骨铭心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