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我敏感捕捉到了儿子眼底闪过的窃喜和得逞，我还真心以为他是为我考虑。

心脏冰封冻住，那是千年难以融化的寒冰，心口封死，即便是汨汨热血注入，也难以解我心头之冻。

我压下哀凉和悲廖……

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啊！！

我终究是明白一个道理：

是畜生是人，不到最后一刻，根本看不明白。

“那妈，我开车送你过去吧！”

“妈，我也去！”桃桃的语气难掩兴奋。

我冷冷摆手，“你就不用去了，免得你看见我这张脸觉得膈应。”

“……”

她面色青一块白一块，有些尴尬。

橙橙没再多说什么，暗自给桃桃使了一个眼色，紧接着冲我笑了笑，“行啊，那妈我自个儿送您，走吧——”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到了之后，我没有马上下车。

我就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静静看着窗外的花草，那么明艳朝气，生机勃勃，而我却是一滩即将枯涸的水流，生命即将画上句点……

“橙橙，你知道这一路上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就在想，这人呐，是真的会遭到报应的，上一世的报应留到这一世，而你怎么对上一辈的，你的下一辈便会怎么对你，你说是吧？”

“……”

他没说话，抿紧了薄唇，脸色有些难看。

“妈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懂我的意思，我不后悔养了你这么多年，今后的路，是好是坏，你自己长眼睛看着吧！”

“妈……”

“够了，别再叫我妈了，我顾尘，权当没你这个儿子，这几十年来，我不曾亏欠过你什么，你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心里有数，不过我就是想告诉你最后一点，人活在这个世上，总是要抱着一点敬畏和善意的，二者缺一不可。”

说完，我下车，拄着拐杖，拖着箱子，一步步往养老院的门口走去。

那段路明明没有很长，我却走得极为吃力，我一步一步走得干脆，再也没有回头……

我知道，如果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在我生命弥留之际，应该不会再见到我的儿子和孙子。

如同枯萎的花朵，我终将在养老院里枯萎，凋零……

在这里我认识了一个83岁的老太太。

她的遭遇同我差不多，也是儿子女儿都不养她，把她送来养老院自生自灭。

这个老太太喜欢听故事，我偶尔来了兴致，喜欢说点前世在南莱的经历，她听得津津有味，只要有空闲，就缠着我讲给她听。

毕竟都已经过去这么些年……前世变得恍恍惚惚，能够记住的，也就是那些深重的恩怨罢了。

“那，最后那个王爷的结局怎么样？”老太太问。

我微微眯着眼睛，盯着不远处那颗高大的海棠树，好似穿越了茫茫岁月，眼前是黄沙漫天，四周是金碧辉煌。

天色黑沉一片，阴霾满布，那一天全部人都死了，只留下我自己，呆立在原地，心以成灰。

“他死了……就淹没在茫茫黄沙之中，死在……那个妙龄女子的怀里。”

老太太又问，“那个妙龄女子呢？”

“她最后肯定也死了，但是怎么死的，我不清楚。”

“唉，真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还好吧，幸运的是，他们两个人又在下一世重逢相见，并且相识相恋，相偎相依，携手共度一生。”

“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我微微一笑，自此再也没讲南莱的故事。

同我想的一样，我所谓的亲人们没有一个来看过我，我即将结束我这一世，不论是完美还是不完美，都将画上一个句点。

今天中午的阳光很好，我看见楚邵，看见顾羽，他们两个站在我面前，勾着薄唇冲我温柔地笑。

我知道：

属于我死亡的这一刻，终究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