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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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鸦精匍匐在地, 语意恳切,林愫却丝毫不为所动, 右手一挥, 火鬃鞭再度落下, 直打得渡鸦精哀嚎不断。

林愫立威已足,居高临下拿着火鬃鞭, 抬起渡鸦精的下巴,问:“说罢,你与人皮罗刹狼狈为奸,设下罗刹鬼蜮,又抹水牛泪诱人前来,所为究竟是何?”

渡鸦精尾羽剧痛, 血迹满身, 下巴被火鬃鞭灼得生疼, 不敢再欺瞒, 老老实实答:“我与人皮罗刹, 不过求财。”

时代变迁,妖物也懂得与时俱进,又要好玩又懂享乐, 将这槐树中的鸟巢,打扮得金碧辉煌, 极为奢靡。

渡鸦精与人皮罗刹在这鬼蜮之中,分工明确。人皮罗刹司色/诱之职,专门迷惑京城之中略有财富的小老板们, 从他们手中骗些金银财物挥霍享乐。

人皮罗刹不能见光,渡鸦精就负责维护罗刹鬼蜮,巡防打理,说起来,就是个鸟头人身的高级保镖。

宋书明沉吟,皱着眉头反驳道:“你撒谎。”

“我之所以来到这罗刹鬼蜮之中,是受委托人所托,调查一单涉及财产转移的家庭纠纷案件。我的委托人身价过亿,账上不翼而飞的现金,前后算下来,有两千余万。”

“被你们骗了钱的小老板,叫做杨兴。你可有印象?”宋书明沉声问道。

渡鸦精眼神闪烁,点了点头,说:“记得。年约五十,就住在这四楼中。”

宋书明说:“如果真像你刚才所说,你和人皮罗刹只是勾结起来做一门暗娼,从杨兴手里骗一些零花钱,供你们吃喝玩乐,那杨兴公司账上不翼而飞的两千多万现金,又是去了哪里?”

渡鸦精连连摇头,说:“男天师明鉴,没了二十多万,倒可能是我与人皮罗刹的缘故,但若是真的丢失了两千多万,我与人皮罗刹再贪得无厌,也吃不下这许多的钱。”

“何况我本鬼物妖孽,去哪里创银行账户,收这两千多万的钱?没有银行账户,不能转账,难道要靠杨兴搬两千万的现金过来不成?”

“这,根本就不可能啊!”

林愫听那渡鸦精狡辩,一鞭子甩了过来砸在它背脊之上,溅起数片羽毛。渡鸦精痛得抽噎,连声求饶。

林愫冷声开口,道:“人皮罗刹最擅魅惑人心,就不能迷惑一个人,替你们开个账户,把骗来的钱存进去?”

渡鸦精还未开口,宋书明就已经觉出不对。林愫尚且在校读书,生活经验不如他丰富,更是从来都没有经手过经济案件。

这事,还真像渡鸦精所说,骗几十万的零花钱是有的,但骗两千多万的巨款,绝非渡鸦精和人皮罗刹这些鬼物妖孽可为。

就算是人皮罗刹迷惑一个人,替他们开设了银行账户,将骗来的钱存了进去。但是境内银行大额的存款和提现,极有可能被认定为可疑交易,上报人民银行。如果拿不出有效的合同或者证据,就会有洗钱的嫌疑,立即被银行冻结账户。

钱,就算被杨兴打了过来,也决计取不出来。

如果人皮罗刹迷惑了许多人,广阔分散开设许多银行账户以避免洗钱嫌疑,按两千万的体量来说,起码要迷惑百人以上。

人皮罗刹,要炼化多少水牛泪,耗费多少精力才能迷惑百人?京城周边,又有多少只怀了孕的十岁以上的老水牛,供他们炼化水牛泪?

不,这说不通。宋书明暗暗皱眉,冲林愫几不可见摇了摇头。林愫知意,手腕一动,又是一鞭子砸下,冲着渡鸦精厉声喝道:“老实交待!”

渡鸦精鸟眼圆睁,沁出泪来,哀声说:“女天师手下留情,我与人皮罗刹虽是经年鬼物妖精,但也不是无所不能。人皮罗刹不得见光,渡鸦精不喜离巢,炼化水牛泪又需怀胎母牛,十分繁琐费时。”

“所谓妖物,无非是名字叫得好听一些。既已受制于人,说穿了却不过是宠物一只,与你们圈养的阿猫阿狗,没甚分别。”

“狗看家,猫捉鼠,我渡鸦精做个保镖替主家看护人皮罗刹。那人皮罗刹嘛,就做只金光闪闪的金丝雀儿,将那些个小老板的魂儿勾了来。主家再吩咐她说些什么话,她便鹦鹉学舌似的说出来。”

“失了魂的小老板们,自然无比乖顺听她的话。该打钱的打钱,要车祸的车祸。”

“我们说到底,不过是个工具。要做什么,要对谁做,从来都由不得自己。”

林愫听得有些云里雾里,问:“你是说,你背后还有主家?”

渡鸦精点头,说:“是的。主家挑选上勾的大鱼,再指引大鱼来到我罗刹鬼蜮。”

“人皮罗刹,只负责勾引人心,再听主家的吩咐,教唆大鱼送钱,教唆大鱼送命。”

“至于大鱼是怎么来的,大鱼的钱被打去了哪里,我们妖物又哪里有置喙的权力?”

宋书明渐渐明白过来,按这渡鸦精所说,它和人皮罗刹,不过是一条庞大的黑色产业链上的一环!

这条黑色产业链,正是以人到中年的中等富豪为目标。就像宋书明在飞机上被抹水牛泪一般的手法,先让空姐给这些富豪抹上水牛泪,再诱骗到罗刹鬼蜮中。

等人到了罗刹鬼蜮,就由人皮罗刹负责迷惑人心,让他失去理智,听从人皮罗刹的吩咐,先将钱打出,再开车自杀。

宋书明问:“那你所说的主家,到底是谁?”

渡鸦精神色闪烁,说:“主家是谁,我真心不知。只每隔两月,便会有一个妇人上门,送上怀胎的水牛,再递上一个牛皮纸信封,让人皮罗刹交给上钩的大鱼。”

林愫奇道:“这个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渡鸦精桀桀笑了一声,伸出手来比划,两手隔出约三十厘米的距离,说:“喏,就是这么长的信封,里面薄薄几张纸,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喔,但是我记得,杨兴那天拆开这信封之后,急匆匆便从楼上下来,开车离开。”

“我问人皮罗刹,她说,杨兴看了信封中的内容,咕哝着要什么獐子,可能是嘴馋了吧。”

宋书明沉吟不语,眉头紧锁,口中默默念道獐子獐子。

片刻之后,他灵光乍现,抓着林愫的胳膊说:“我知道了!”

“根本不是什么獐子,杨兴说的,是章子!”

“那个信封里面,装的是合同!”

宋书明再等不得,掏出手机来打给杨兴的妻子,他的委托人,魏潇。

“魏姐,杨兴和别人签订了合同,钱是通过公司账户被转移的!”

电话那头魏潇声音极低沉,疲惫中又带了些隐约的歇斯底里,说:“谢谢你啊宋警官。”

“你说的对。”

“我的律师和会计事务所,昨天已经将公司的财报审计出了结果。杨兴的公司,与一家组建中的公务机公司签订了合同,分了三笔,将两千六百八十多万的现金,打到了那家公司在香港设置的离岸账户上。”

这家公务机公司,注册地在开曼,注册资本认缴,也就是说,没有钱。员工只有三位,连同法人代表一起,通通都在境外。

杨兴的合同签订的也极为草率,只写明这两千六百余万人民币,是打给代理商的飞机预付款,却不曾规定机型和期限,就匆匆被打到了香港的账户里。

“香港是金融自由港,这钱出了境,就再也没有办法追查。”魏潇说到此处,声音又带了哭腔,问宋书明:“宋警官,勾引我老公的小三还在国内吗?你查没查到?”

宋书明喉头像被噎住一样,不能告诉她真相,半天都不知说什么话好,只能含含混混挂了电话。

他转过头来,怒视渡鸦精,干脆从林愫手中接过火鬃鞭,接连几鞭抽在渡鸦精身上,骂道:“别跟我耍花枪!主家是谁,你一定知道!”

渡鸦精哎呦哎呦呼痛求饶:“天师饶命!天师饶命!我确实知道,您放我下来,我带您去找!主家来送水牛泪的妇人,姓沈,就住在城西!我虽然不知道具体门牌号,但我认路!我能带二位天师前去!”

宋书明停下动作,和林愫对视一眼。林愫持鞭,宋书明上前,半蹲在地上,去拔将渡鸦精尾羽牢牢钉在地上的匕首。

他动作极慢,又很小心,便是想让林愫做好准备,免得拔掉匕首之后,被渡鸦精瞅空开溜。

哪知就是他刚刚蹲下这一瞬,匕首还未完全拔出,渡鸦精便嘶哑一声巨吼,竟是生生将尾羽撕裂开来,硬生生从地上展翅飞起,任由尾羽被仍钉在地上的匕首划开半米长的血口。

林愫大喝一声,火鬃鞭如风火轮一样抡起,朝着渡鸦精狠狠挥去,却仍是晚了一步!

渡鸦精飞窜逃命,用上了百分百的气力,拼尽全力朝天空直飞而去。火鬃鞭鞭长莫及,林愫眼见只有几点零星火花砸在渡鸦精尾羽后面,只能无奈叹口气,眼睁睁看着渡鸦精从面前逃走。

便是此时,林愫耳边如一阵风掠过,一道黄斑从她身边一跃而起,却是花面灵狸没有走远,此刻正朝着渡鸦精飞身扑去,只一瞬就将渡鸦精半边翅膀撕了下来。

渡鸦精连喊叫都不及,直挺挺摔在地上。花面灵狸动作迅猛,上前一口,将渡鸦精的鸟头咬下,又扭头盯了林愫片刻,这才尾巴压在地上低低扫过,纵身跑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皮罗刹,其实反讽的也是去年一个热点案件人物。

大家知道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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