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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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诒猛地抬头, 看着林愫说:“不!我并不是在怪你们!”

“做我们这行的,难道还看不破生死红尘?”

这话, 林愫也曾经说过。此刻不想陆诒竟也说了出来。

陆诒别过脸去, 神情十分寂寥, 说道:“我只是,心情十分复杂。”

“师父和哥哥手上亡魂无数, 遭天谴不过是时间问题。可我心里却总存着幻想,如果,如果他们能改邪归正,一心向善,这些报应会不会来的晚一些?”

“每次师父和哥哥杀了人,我又心里难过后悔, 十分愧疚, 只恨不得师父早些捱不过这血玉的诅咒, 也能少牵连无辜之人。”

“如今哥哥和师父都死在四象卦阵, 阴山血玉的咒念终于了结。我虽然伤心至亲离世, 从此变成了孤家寡人。”

“但平心而论,我却为天下苍生庆幸。再不会有失踪的驴友,无辜送命于这雅丹之中!就让阴山十方一派, 自我开始,终绝于这人世间吧。”

宋书明再忍不住, 扭头大喝一声:“好!”,直恨不得为陆诒此番说辞鼓掌。

陆诒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心胸和见识, 宋书明心中激赞和怜惜已非言语能够表述。

三人此时正好走到沙堆入口处,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从洞口快步走出,宋书明回头一望,裂开成两半的沙堆,又慢慢合拢,逐渐复原为他们最初看见那白骨梨埙的样子。

陆诒站在沙埙前面,静静看了那沙埙片刻,终究闭了闭眼,举起手中桃木剑,冲着沙埙就砍了下去,如发泄心中痛怨一般拼了命地砍砸。

宋书明和林愫默契地对视了一眼,静静等在陆诒身后。

陆诒砸了足有十多分钟,沙埙才终于坍塌了一角。

就在那塌下的一块,流沙从上而下,渐渐散落。仿佛是多米诺骨牌一般,整个沙埙像是再也无力支撑,金色的沙子滚落如瀑布,在阳光下闪耀着赤金色刺眼的光芒,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再也看不出沙埙的形状。

戈壁空旷,一阵西风吹过,瘫成一堆的流沙,被吹散在风中,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沙埙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就消弭无踪了。

四象卦阵的入口,也迷失在这戈壁滩中,不复存在了。

陆诒对着这戈壁静默一阵,背起林愫身上的红布包,对宋书明和林愫说:“书明哥,林愫姐,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

林愫眉头紧锁:“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要去哪里?”

宋书明与林愫并肩而立,也是一脸担忧望着陆诒:“不如和我们回北京去吧?我们三人身世相似,形影相吊,倒不如在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

陆诒避开他们视线,说:“不必了。我师父和哥哥做下这么多的罪孽,我要行善积德,济世救人,普度众生,尽一生之力赎尽他们二人罪孽,换他们来世投个好胎。”

“我想好了,我要去,当个游侠。”

宋书明还想再说,林愫却拽住他衣角,冲他摇了摇头。

林愫上前一步,轻轻将陆诒揽在怀中,说:“一路小心,有什么事,记得一定来北京找我。”

陆诒眼眶酸楚难捱,伸手紧紧回抱了她一下,说:“林愫姐,你也小心。上次将你的身份告诉给我师父的那个道婆,你务必好好调查。千万不要大意”

林愫冲他笑笑,答应道:“好。”

宋书明和林愫在这戈壁滩上并肩而立,目送陆诒渐行渐远。

萍水相逢,却生死相交。

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可看着他走远的这一眼,你却永远不知会不会是最后一眼。

这一面,也不知会不会是最后一面。

命运,就是这般残忍又无常。

两人心中都有些酸楚,也分不清到底是谁主动,最开始只是指尖相碰,慢慢便是掌心相对,紧接着便是手臂纠缠。

再然后,唇齿相依。

林愫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宋书明黑眸似潭,看得她羞赧万分。

他清了清喉咙,轻声说:“林愫,做我的女朋友吧。”

生命是这般脆弱,生命是这般短暂,生命又是这样的美好。

短短几日时光,林愫似已目睹许多场生离死别。

旁人的种种爱恨情仇,仿佛也让她的情绪起了波澜。

她不愿再瞻前顾后畏手畏脚。

在尚有能力去爱的时间,痛痛快快的爱上一场,才是对自己的负责,不是吗?

林愫低下头,半响,答:“好。”

敦煌原本便是他们甘肃之行的最后一站,两人经过阴山血玉一事,都不愿再在这里停留,很快买了机票飞回北京。

兰州机场不算大,刚刚才扩建了t3,但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风景却极美,绵延不绝的黄土山丘伴着清澈高远的蓝天,时不时见到飞机起落。

昨天一吻结束,林愫虽答应了宋书明,却莫名其妙害羞起来。

除去十四岁的时候那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她长到二十岁,算起来这是第一次谈恋爱,她平时待宋书明,愿意冷言冷语便冷言冷语,愿意出言讥讽便出言讥讽,肆意随心,十分自然。

现在突然变成了人家的“女朋友”,很是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温柔温存”一些。

宋书明明显察觉到了林愫的变化。昨天两人相处还像亲人一般熟稔自然,四目相对流淌着的都是温柔,哪知到了今天,她却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

他倒不担心,伊人就在眼前,他看得紧紧地,连临阵脱逃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过去的半生错过那么多曾经可以幸福的机会,他遭受了那么多磨难,现在,该是上苍补偿他的时候了。

宋书明只装作没有察觉到她的变化,一路自顾自说说笑笑。林愫连日辛苦,起飞后不久就在座位上沉沉睡去,宋书明见她睡熟,悄悄伸手将她的头拨靠在自己肩膀上。

林愫朦朦胧胧之间感觉到空姐在送餐,宋书明替她回绝了餐点。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脸上突然一片寒凉,霎时间就被惊醒了。

“还是吵醒你了吗?”宋书明扭过头来,神色温柔细致。

“什么事?”林愫缓缓坐起身来,还不待她反应,宋书明手上捏了张纸巾,俯身下来,轻轻替她擦脸,说:“刚才空姐送水,不小心洒在我脸上,也溅了一点到你脸上。”

“好在是凉水,不然真的就糟糕了。”他离她的脸那么近,呼吸热热的就喷在她的脸上。

林愫明知他是故意的,脸却仍是不由自主变得通红,心中暗暗腹诽,他苦大仇深的样子看了那么久,以前哪里知道他还这么会撩。

不小心洒了水杯的空姐恰好在此时过来,林愫借机一把推开他端正坐好。

那空姐像是新手,满脸通红,惊慌失措,一叠声冲宋书明道歉。

宋书明气定神闲,摆摆手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上半张脸很俊俏,凤眼一双,眼尾微微向上。空姐与他双目相对,眼中像星光闪烁一般晶晶亮。

空姐脸更红了,居然大着胆子,手拿湿巾擦向宋书明的额头,抚过他眼帘。

挑逗!挑逗!这是直勾勾的挑逗!林愫坐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旁的女人挖自己簇新簇新的墙角,只觉得一股莫名火窜上脑门,恨不得立时甩宋书明两个大耳瓜子。

宋书明一把抓住空姐手腕,沉声说:“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又接过空姐手中的湿巾,递到了林愫手上。

仿佛镁光灯照到自己脸上一般扬眉吐气,林愫毫不犹豫接过湿巾,唰唰唰就在宋书明的脸上蹭了两把。

她手劲大,拿出以往给子鼠刷毛的架势,几下擦完,宋书明额上眉头通红一片。

林愫反而越见高兴,抿着嘴角笑意止都止不住,叫你招蜂引蝶,叫你趁我睡着跟别人眉来眼去。

“诶,这里好像也需要擦擦。”林愫指了指宋书明脸颊下巴,不待他说,手就上去了,纸巾都不用,连揉带搓,还在耳垂上狠狠拧了一把。

宋书明疼得直吸溜气,也不阻止她,眼含笑意看着她胡闹,等林愫终于心满意足停手,才低低声说一句:“醋坛子。”

一个装没听到,一个也不强求。电灯泡空姐,早不知何时去了哪里。

等两人回到家中,休息了几天。林愫大三开学,宋书明每天除了开车接送她上下学之外,又将自己家中重新装修一番,改成办公室的样子,正式开始接单做活,替人侦探调查。

前天上午,宋书明在办公室中遇上一位客户上门。

案子很是烂俗。

一位风韵不再的中年家庭妇女,怀疑事业有成的丈夫在外包养情妇,想要雇人跟踪,寻找证据。

这类案子,宋书明做起来十分得心应手,在办公室中忙了一整个下午,将雇主一家调查了个门儿清。

这家丈夫叫杨兴,早年外贸起家,前些年跟着炒房团一起去二线城市炒房,很是血赚了一笔。这两年,又做起风投,专门投资新兴的it公司。

年龄不算太大,投资经历却十分丰厚,外贸地产都有涉猎,时机踩得又准,几乎稳赚不赔。

如今年约五旬,身价已经过亿,在京城这地,算是不大不小一个富豪。

作者有话要说:  詹台的故事就此暂时告一段落,以后还会出现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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