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能接收遗体捐赠的单位并不多,家人遵陶老师遗愿,选择在长青园签署捐献遗体协议,再将遗体交送。
捐献的遗体统一经过防腐处理之后送到首都医学院存放,再按需分配给需要学习临床解剖学的医学生们。一具大体老师,四五个医学生用来练手,用上半学期左右,等到实在没有解剖价值,再统一送回长青园火化,骨灰待火化之后交还给家属。
宋书明找到首都医学院,原本以为案情有了突破点。但是询问过带教《解剖学》的老师才知道,陶力老师的遗体已经提早在一周前被火化了,而且骨灰刚刚交还给家属。时间算起来,却刚
好是那晚监控拍到陶老师之后两天。
这样一来,接触过遗体的人前后算起来也有将近百人,范围大,排查难,如果挨个询问,恐怕要两个多星期才能询问完。何况首医方面也并不十分配合,言里言外都是要看到卫计委的公函才配合调查。老李连番给领导打了四五个报告,都因为案情的敏感性,被打了回来。
宋书明心里苦闷,对别人不好说,倒对着林愫诉了几回苦,两周时间几乎将师范大学边上的几家好馆子吃了个遍。
就在案情胶着的当下,城南青龙山上,有驴友报警,发现了一具女尸。女尸衣着整齐,无明显伤痕,尸检初步鉴定窒息死亡。本来这个案子并不在西城辖区,跟宋书明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偏偏城南分局法医尸检的时候发现,受害人瞳孔上,竟和城西这桩无头女尸案一模一样,也有九个并排的,毫不起眼的针孔。
案子于是就报到了老李这里,法医老张去城南分局看过之后,对着宋书明点了点头。果然凶手是同一个人。好在这一次,凶手并没有分尸,辨认身份容易了很多。
一周不到,女尸的身份就确定了——是京郊一家足浴店的小姐小媛。失踪一周有余。
小媛在京西和平路上一家极小的足浴店工作,一个十几平米的门面平房。靠着路这一边是玻璃推拉门,两个接客的小姐就坐在推拉门的沙发前玩手机,短衣短裤,也不过分暴露。沙发后面一扇屏风,再隔开两个小隔间,里面放一张按摩用的单人床。
这家足浴店开了也有两三年,早些年卡车还可以进城的时候,做的多是跑长途的卡车司机生意。这两年长途车早不能进城,几个小姐年纪也大了,做的基本就都是熟客生意了。
这次的受害人小媛,失踪当晚独自一人在店,生意不怎么好,提早关门。监控显示她凌晨4点多的时候关了店门往300多米外的出租屋走去,在路口遇上一男子,两人攀谈几句,拐过街角,双双消失在监控盲区之中。
城南分局将监控图像发来,宋书明和老李一同观看,两人对视一眼,再是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了,眼中都是藏也藏不住的震惊。
那监控中夜视图像虽不甚清晰,但是也足以辨认出现在路口与小媛攀谈的男子,白衣黑裤,动作僵硬幅度大,明明就是已经捐献遗体一月有余,原本应该躺在首都医学院的解剖学教室的陶力老师。
林愫又被宋书明接来,她听宋书明说完,也不免心中震惊。
湘西蠡偈早已没落有数十年光阴。早些年曾懂得注魂和赶尸的那些手艺人,早就被淹没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年轻一代人纷纷离开破旧的湘西大寨,或南下或北上,打工挣钱一去不返。
时至今日,即便是有存活至今的赶尸人,也该是耄耋老人了,很难想象会做出杀人分尸的事情。
林愫说:“何况注魂这门手艺,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尸源。一天不练习,手艺生疏了,就容易捅篓子。”
也是,毕竟是在人眼珠子上扎针眼,没办法练手,可不是容易出差错。
林愫一下子来了精神:“会不会就是因为医院管理严格,尸源难找,所以才有杀人的动机?”
宋书明皱了皱眉头:“杀人练手,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分尸。”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啜饮一小口,缓缓开口:“第二具发现的尸体,是窒息身亡,而且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第一具发现的女尸,胸口和下体这些明显有性暗示的地方有这么多不必要的刀伤,说明凶手对受害人有私仇,这些伤口,代表着泄恨。”
林愫:“那么,分尸也有可能是为了掩盖受害人的身份?这说明第一个受害人,是认识凶手的?”
宋书明点点头:“没错,很有可能。”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宋书明送林愫回家,出大门的时候刚好撞上租客小丁。
小丁和小李租住的公寓交房后,冰箱中发现第一具女尸失踪的头颅。中介和租客都咬定自己毫不知情,审讯调查阶段,刑侦处暂扣了几人的手机方便调取聊天记录。今天小丁恰好过来取之前暂扣的手机。
林愫打眼望去,将小丁上下打量,眉头一紧,轻拽了宋书明一把。宋书明顺她目光望去,很快意会,示意老李把人留下。
等背过人,宋书明问:“怎么回事?”
林愫:“那人眉心青烟起,伤官坐羊刃,今年背运大起,该是有些杀身之祸。”
宋书明心中一震,立刻让老李突击审讯。铐子带上又连夜提审,第二天早上,果然审出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