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要帅, 还要特别的帅。”苗榛榛心心眼,毫不客气提了一大箩筐的标准。
“要清秀直率如刘昊然, 要软萌上进如张艺兴, 要霸道总裁如钟汉良, 要君子如玉像胡歌。”
这要放在旁人,听姑娘这么半真半假一说, 也就哈哈一笑。偏生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许言样貌虽然普通,与明星俊男毫无可比之处。
可他手中,恰好握着能让他将苗榛榛口中的绝世帅哥都秒成渣渣的利器,人面瓦当。
许言听得苗榛榛这句话,心念一动, 一时钻了牛角尖:“你要家财万贯学富五车, 我还未必能有。”
“可你若要人帅, 我还真能做到。”
他既起了心思, 在游戏中撩拨也没断过, 时间久了,队友打趣,也老公老婆这么喊过。
直到榛榛生日那天, 两人照旧在游戏中相会,明明也很快乐, 明明过得肆意,可是关掉电脑的那一瞬间,却凭空生出千万重空虚。
到底不是伊人在怀, 暖我心房。二次元再好,总不能夜夜抱着电脑睡觉。
许言,有生以来第一次,起了促狭的坏心思。
我要是真的这么帅,你会不会对我一见钟情?
以相遇的地方为原点,画一张美人面,再在眼耳口鼻四处,依次点上四盏煤油灯。灯油有限,能撑一天。这便是晋商后人,传世多年的,人面瓦当了。
他周四点上煤油灯,特地选了一个周五,就等在苗榛榛每日下班必经的地铁站边。
许言那时,一半是玩笑,一半是好奇,装作刷手机的样子,心里却十分紧张,眼睛就没离开过面前经过的女孩子。
可他还是看漏了榛榛,不过是失神的一瞬,便有一个姑娘泼了他小半杯的奶茶,迭声道歉说对不起。
许言一抬头,就看到榛榛一张脸,明眸璀璨,笑靥如花,分明比照片上,还要甜。
情之所至,不知所往。
感情来的这么猝不及防,又哪里仅仅只是她一个动心而已。
他纠结又挣扎了整整一个星期,想在游戏上与她坦白,告诉她周五撞到的人就是他。又怕榛榛起疑询问,前后矛盾露出马脚,倒不如干脆断个干净,重新编出一个身份,有钱又忙碌,行踪固定在人面瓦当的范围之内。
许言终于下定决心,要将旧的留在过去,便先在游戏上和平与榛榛分了手。
又在下一个周五,出现在榛榛回家的地铁站前。
那个小傻瓜,上次泼奶茶,这次丢钥匙。合该许言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这才能第一时间捡起钥匙还给她。
榛榛抬头的那一瞬表情,许言从此深深刻在心底。她先是惊讶,又是欣喜,就这样命中注定般,撞进他心里。
那一餐饭,许言食不知味,又是在犹豫是否与她坦白,又是在纠结是否要继续人面瓦当的这张脸。
既怕有朝一日真相被揭穿,美梦顷刻幻灭,自己变作了挟利器骗人身的渣男,又担心榛榛曾看过自己最俊美无双的样子,就再难接受他真实的那一张素颜。
一个是担心网恋见面的“见光死”,一个又是担心人面瓦当的“见光死”。
许言悔不当初。
父辈传瓦当与他,特登嘱咐不可用作人面。
可他难抵诱惑,画出人面瓦当的那一刻,曾拥有过的所有自信都在这张脸面前被一击粉碎。
像套上了一张举世无敌的人皮面具,就再也没有摘下的勇气。
苗榛榛性子直率,一餐饭了,难过的神色都像白纸黑字写在脸上。
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听她小声咕哝一句:“被甩一次,伤一次心,才能攒够人品,遇到你?”
许言像吃下了一枚酸枣,心头又酸又涩,被她无心的只言片语,撩拨得溃不成军。
走到路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他伸手攥住了她的手。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两人手牵手,心跳如擂鼓,沿着人面瓦当的脸轮廓一直走。
明明这范围内那么多可以住家的小区,苗榛榛却偏偏住在清河桥的对面。
正正好,出了人面瓦当的那张脸。
许言傻眼,他送她上楼,就出了人面的范围。只要踏出一丁点,就会霎时现了原型。
如此,才有了之后千般万般的纠结。
两人如今这般不上不下,不过是因为许言最初的一念之差。
一个谎话,要有一百个谎话来圆。从此以后,约会只能选在附近,时间需要预约和固定。害怕苗榛榛问及大学和工作,于是许言选择了人面瓦当范围内的联合大学和农行支行。社交网络中不敢放两人合影,一场光明正大的恋爱,谈的却像是在偷情。
林愫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劝他,说:“你这样长久下去,瓦当反噬欲念愈强,迟早会精神失常的。”
宋书明附和道:“这样对榛榛也不是好事。你一会儿情深一会儿冷漠,一会儿约会一会儿消失,小姑娘家家的,很容易没有安全感。”
“何况现在的局面难以为继啊,你能骗她一时,难不成骗她一世?”
“何况将来还有结婚的打算,总不能套着头套去见两方父母?”宋书明循循善诱。
许言咬牙,低头半响不语,末了终究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苗榛榛隔了几天,打电话与宋书明哭诉,说许言好端端的,突然与她分手。
既然已不是男女朋友,以往的案件委托自然要取消。
宋书明轻言劝她许久,她也只是摇头,哽咽着声音挂下电话。
约莫四个多月之后,宋书明刷到苗榛榛发在朋友圈的一张电子请柬。他出于好奇,点开一看,柔美的音乐中一张张闪现一对新人的结婚照。
女孩子,颜如朝露,眉清目秀,对着镜头笑得百媚千娇。
男孩子的样貌却普通许多,高高大大,眉粗眼细,高鼻方颐,板寸头,长着一张国字脸。
那是,许言。
那是,真正的,没有了人面瓦当美化的,普普通通的许言。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宋书明心中温暖,轻声说出对新人的祝福,伸手关掉了那张请柬。
转过头来,他侧脸看着坐在阳台喂子鼠的林愫,目光似海,情潮绵延。
帝都六月天气已十分炎热。宋书明心疼林愫往返学校路途辛苦,已坚持日日接送了半年多。临近暑假,很多学生都已经放假回家。以往喧嚣的校园,看起来比平时安静许多。
宋书明将车停在门口,与林愫手牵手走在校园中。
两人原本打算去四食堂吃麻辣米线,沿着入校那一排梧桐树径直向前,再从七号宿舍楼前穿过,就可到四食堂的后门,离麻辣米线的窗口最近。
七号楼是女生宿舍,被法国梧桐的树荫遮住了朝南一整面。即便没有安装空调,夏天的时候也十分凉爽,因此备受女生欢迎。
哪知两人刚刚绕过七号宿舍楼,正准备进四食堂,突然听见背后一声凄厉的女声尖叫,正像是从七号楼方向传来。
宋书明下意识就朝音源奔去,跑出两步才想起林愫,扭头一看却发现她正跟在他身边。
两人隔得最近,不过十多秒钟便跑到了出事的地点。
地上并无尸体,却有一滩血迹,边上已站了一个女孩,满面惊恐地指着地上的血,颤着声音说:“从..从地上冒出来的。”
宋书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血迹果然星星点点不断增多,镜面一般的血泊,像是泛起了层层涟漪。
不,不对,这不是从地上冒出的血。
宋书明心下一沉,沉声对那女孩吼:“别抬头。”
林愫听他这一句,下意识就抬起头来。头上一片茂密的梧桐树叶,巴掌大的碧绿树叶正在树枝上迎风摇曳。
一滴滴鲜红的血滴,正从碧绿的叶片上缓缓滴下。林愫眯着眼睛,透过密密叠叠的绿叶再向上看,目光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圆睁的双目!
一具女尸,正好腹部弯折,像破败的毛巾一般挂在梧桐树宽大的树杈之上,在她上方,有两扇大开的窗户。
那是七号宿舍楼,五楼的房间。
便是林愫抬眼向上瞄去这一瞬间,有一片巨大的阴影,从窗户上一闪而过,电光火石般迅捷。
六月的艳阳下,却似一阵彻骨寒意袭来,林愫面沉如水,再往那女生面上仔细打脸,果不其然,有两道深深的刀伤自上而下,横贯了女尸的半张脸,皮开肉绽,几可见骨。
宋书明刚刚打完报警电话,又指挥周边学生疏散,又撕开几个塑料袋,划出一片简易的警戒线来保护现场。
他忙完这些,方走到林愫身边,顺着她目光朝上看去,说:“看来是杀人抛尸?”
林愫嘴角深深抿起,扭头对宋书明说:“我刚刚,看见凶手了。”
宋书明讶异,立刻问道:“是谁?”
林愫深吸一口气,说:“身形巨大,似一片黄影。动作迅猛,快过山中猛禽。”
“受害的女孩,面上那两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并非刀伤或者匕首。”
“而是,猫爪所伤。”
“这个凶手,你和我不久之前才打过交道。”林愫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动。
宋书明眉头紧锁,轻声附和她道:“花面灵狸。”
作者有话要说: 命题作文写完了,应该还可以吧。
写许言这个故事也是应先生所求,写一个轻松的故事。
我自己觉得前两章非常轻松快意,正准备听他表扬夸奖。
哪知他看完了文,苦着一张脸,问我:“你为啥,老喜欢写男人不举?”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