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罩殿出来, 回了自己的漱玉馆, 琳琅感觉舒服多了,她也是没想到太后会动真格的为自己出气。
虽然知道太后实质上还是在给万岁爷的面子,可琳琅仍然不免心生感激。
平常低调中庸,关键时却很敢出手, 这才是真聪明人啊。琳琅觉得自己应该向太后娘娘多多学习才是。
带着福宝吃了晚饭,又哄他睡了, 琳琅才有空开始给通贵人回信——她先是夸了通贵人,然后才让她继续密切关注宫里的情况。
写完信, 一边拿热巾帕擦手, 她一边就打了个呵欠。眼角泪花都出来了。
茴香一瞥书案上的座钟, 才八点一刻,却是劝道:“主子,要不今晚您就早点睡吧?”
“好,你们去准备吧。”琳琅也实在是累了,从收到通贵人的信开始,她就没消停过, 到这会简直身心俱疲, 跟打了一天的仗没两样。
只片刻, 要用的一应物事就准备好了。怕主子受凉, 红苕还在屋里加了个炭盆。
没精神泡澡,琳琅只洗了个手动淋浴,然后就一身清爽的上床睡觉了。等帐外的灯烛一灭,她也就沉沉的秒睡过去。
这一睡, 琳琅就足足睡了十二个小时,到第二天她过了九点才醒。
福宝早就起来了,早饭也吃了,见额娘终于睁眼了,他就趴在床沿充当闹钟,“叮咚叮咚!巳时了,额娘,您快起来吧,大姐姐她们要来了!”
琳琅坐起身,在他的小脑门上亲了一下,“知道了,额娘马上起来。”
上午十点半,大格格她们五个准时来请安了。
昨天刚出了两件大事——琳琅身陷打胎谣言,四妃因此被太后斥责,今天的气氛自然和往常大不一样。除了大格格还能事不关己,二格格她们却是都有些尴尬。
二格格是荣妃的宝贝女儿,三格格并布贵人一直跟着荣妃住,四格格则是宜妃的妹妹勒贵人所出,而才刚进园子半年的五格格则是德妃所出。
二格格肯定向着荣妃,可眼下住在园子里,太后和瑜嫔才是现管的衙门,她却是一句心里话都不能向外说。她都这样左右为难,后面的三四五就更是被奶嬷嬷们教着劝着装哑巴。
琳琅早就猜到二格格她们会站在四妃那边——这才正常,女儿肯定是要帮妈妈的,而且一码归一码,大人之间的事和孩子没关系。所以,虽然气氛很有点尬,她的态度却是和往常一样,该关心就关心,该说笑就说笑。
她这样若无其事,又有大格格在一旁尽心配合,等到了隔天,请安的气氛倒是恢复了大半。
然后,紫禁城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被太后打了脸,四妃也开始动真格的了,她们一面重罚了几个话头子,一面放话说,宫里的各处都仔细些,再要有哪处的奴才被抓到胡说八道的,就扣减哪处年尾的份例以示惩戒。
通贵人在信上写道:此令一出,就是储秀宫那边也是噤若寒蝉,就怕缺衣少粮不好过冬。
这才叫真出力了,琳琅总算松了口气。回头就去了后罩殿,又慎重的谢了太后一次。
而太后呢,见四妃这么懂事,也就叫来二格格她们:“又要发送冬天的份例,又要严管宫纪,说来惠妃她们也是辛苦了。你们这些小丫头也别闲着,都亲手去裁张帕子,等回了宫也好尽份孝心。”
如此又过了一日,园外终于快马来报,圣驾明日回銮,皇上命大臣宗亲出京二十里迎驾,至于畅春园这边,到时自然是由太后领头,带着一众宫妃并阿哥格格们在大宫门外迎驾。
所谓的一众宫妃,其实也就一个琳琅,再加一个平嫔和一个宣嫔。人虽少,可起床的时辰却还是在大半夜,所以天一黑琳琅就睡下了。
等她酣然入睡,负责值夜的甜杏却是被桂嬷嬷给叫出去了。屋子里只留下紫苏和一个小宫女继续守着。
桂嬷嬷说有好东西要给甜杏。甜杏还在猜到底是什么,桂嬷嬷又为什么要这会给自己,可一进桂嬷嬷的屋子,她就发现不对劲了,屋子里站着两个膀圆腰粗的太监,而且灯火通明,竟是放着很多烛台,但从外面看时却是一点都不显。再去瞧窗户,却是都糊了一层黑纱。
甜杏强笑道:“桂嬷嬷,您、您这是要干嘛?”
桂嬷嬷不理会她,只低声道:“动手!”
就等着这句话,两个太监上前就把甜杏给绑了个结实,其中高一点的那个太监还掏出一把匕首来抵在甜杏的脖子上,警告道:“不准大声叫。敢叫,就割你的喉咙!”
甜杏吓哭了。
桂嬷嬷这才道:“甜杏,我敢这么对你,你应该很清楚是为什么。”
甜杏抖着声道:“桂嬷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桂嬷嬷拿起一个小烛台,把燃烧着的三个蜡烛火苗凑到了甜杏的眼前,“我在说——你在枕头里藏着的东西。”
甜杏木如呆鸡,眼珠也在火苗的烘烤下干涩生痛,却听桂嬷嬷继续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拿主子的头发做法,说,那个符是谁给你的。”
也不过几盏茶的功夫,月亮才刚挂上东边的夜空,桂嬷嬷也就从屋子里出来了。在她身后,两个粗使嬷嬷抬着个半人高的空便桶无声的进了屋子。
桂嬷嬷换了件干净衣服,洗了手脸,才去了钟嬷嬷的屋子。钟嬷嬷正坐在榻沿抽水烟,她早打发绿葱去其他地方睡了。
“怎么样?”她放下烟斗问。
桂嬷嬷摇摇头,“不是什么太脏的东西,就是个转运符,甜杏想要瑜主子身上的鸿福呢!”
像甜杏这样的大宫女,日常只需要好好的伺候主子,至于自己的吃喝拉撒睡其实都有小宫女照顾。说来也是半个主子。
而主子的事,只有奴才最清楚。
所以前两天,趁着甜杏跟着主子离了漱玉馆,桂嬷嬷却是把伺候甜杏的两个小宫女给策反了。然后,桂嬷嬷也就知道了:甜杏最讨厌小宫女擅自动她的被褥和枕头。
仔细翻了一遍,确定被褥没问题后,桂嬷嬷就叫来一个手巧的针线嬷嬷把甜杏睡的枕头给拆开了。
枕头里藏着一个月白色的素荷包,里面却是放着一小缕卷成一团的长发和一个折成三角形的黄符。
那一缕长发看着又黑又亮,可不就是瑜主子的吗?
桂嬷嬷吓了一跳,赶紧就拿给钟嬷嬷细看,钟嬷嬷也是吓得脸都白了!要早知道甜杏竟敢动这种恶毒心思,哪里用得着桂嬷嬷出手,她早就弄死甜杏了!
“至于那个转运符,则是没进宫前,甜杏跟生她的姨娘学来的。”
钟嬷嬷摇头道,“甜杏也是个蠢的,那个转运符要真能转运,那姨娘还不早就骑到主母的头上了,怕是也轮不到她进宫了。”
桂嬷嬷却道:“她信自有她的道理。她那姨娘本是个扫地丫环,长得也粗手笨脚,就是因为用了那个转运符,才从丫环做了姨娘,还顺利的生下了她。”
钟嬷嬷还是不信,“怕是凑巧吧。真要是有效,那个枕头她可都睡了一年多了,也没见皇上多看她一眼啊。”
钟嬷嬷不信,是因为她是用耳朵听的,而桂嬷嬷却是看着甜杏亲口说的。甜杏先前被她折磨得只求一死,根本不敢骗她。而且甜杏家里是内务府的包衣,要细查那个姨娘也不是很难。
依桂嬷嬷琢磨:那转运符不是无效,只是对瑜主子没用……毕竟瑜主子是什么命格,宫外连竹枝词都有了,一朝得上九重天,从此君王带笑看!
甜杏居然指望能用一个小小的转运符把这种命格转给自己,简直就是想用一把水瓢舀干西苑里的水啊!
所以才遭了反噬,没偷到瑜主子的运气不说,反倒害了她自己的命。
人贵自知,甜杏死得不冤。
桂嬷嬷摇摇头,冲钟嬷嬷道:“把那符拿出来烧了吧。”
钟嬷嬷起身,从塌下的暗柜里拿出了那个月白色的荷包,先打开来让桂嬷嬷看了看,然后才放在一个酒杯里,拿蜡烛点了,细细的烧成了灰。
又过了两个时辰,月上中天然后开始西落时,琳琅却是被紫苏叫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