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正庸方才就在前面, 祖孙俩刚分开,她不信他听不懂, 纪婉青娇哼一声,嗔了一眼侧脸不看他。
“青儿?”
高煦不过想稍稍逗引一下她, 可没打算让夫妻间留下隔阂。她在意什么,他知道, 甘之如饴之余, 一种别样畅快占据心头。
这种话题,必须马上说个清楚明白, 不可有丝毫含混,他搂住妻子,抚了抚她的脸, 垂首温声说, “今儿……”
“青儿这是怎么了?”
高煦定睛一看,竟见妻子眼角微红, 美眸侵染了一层薄薄水雾, 他心下一紧, 语气登时急促几分,“今儿外祖父过来, 确实提起过一句, 孤当时便拒绝了。”
事实上,太子妃怀孕,太子再纳个人伺候,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吴正庸担心乱七八糟的人被塞进东宫, 又早隐隐察觉孙女心思,就打算提议一下。
这只是一种为晚辈操持的心思,并非一定得成事不可,隐晦提了一句,既然外孙子婉拒,这事儿便作罢了。
祖孙二人并没有再关注这个话题,在外书房这段时间,其实在讨论其他事宜。
妻子吃些小醋,那是因为在意他,高煦高兴,只是若让她委屈,那就非他本意了。
“孤言出必行,既然答应了你,自不会出尔反尔。”更别说,他从未有那等心思。
高煦说罢,又唯恐自己疾言厉色了些,顿了顿,方低声在附她耳边说:“孤的心意,你不知道么?”
他的声音很低,一贯沉稳内敛的男子,浅浅一句问话,隐隐带着情意,足以袒露他的心思。
纪婉青本敏感,自然轻易察觉,她转身回抱他,偎依在他的肩窝,“我早知道的,殿下的心思,与我一般无二。”
夫妻紧密相拥,她仰脸看他,“我从不存疑。”
“既不存疑,那以后不许再哭了。”高煦松了一口气,垂首亲了亲她,语气十分认真。
“我其实不想哭的。”
说起这个,纪婉青秀眉微蹙,其实她本来只打算撒娇顺带宣示一下主权罢了。只是方才说着说着,胸口突然闷闷的,情绪不受控制低落下来,无端端就红了眼眶。
孕妇情绪起伏会比较大,有时低落有时暴躁,古代医者虽不了解激素问题,但并不妨碍他们清楚表面症状。
高煦早已向刘太医详细了解过,他一听便了然,忙安抚道:“孤知道。”
只要情绪起伏不要激烈,就无碍的,他不想妻子硬憋着,反倒伤了身子。
纪婉青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夫君体贴,她樱唇泛起一抹甜蜜笑意,仰脸亲了亲他,昂首含笑道:“我不许你要别人。”
“好。”
高煦微笑应了。
事实上,太子妃怀孕后,昌平帝就已经提起过,要给他赐两个侧妃,他婉拒了。
皇帝未必乐意东宫妃妾众多,子嗣一个接一个,先前高煦一直能保持独身,少不了昌平帝的默许,既然他本人拒绝了,那这事就揭了过去。
高煦怀中抱着娇妻,抚了抚她的鬓发,这些事儿他处理妥当就好,也没打算提起。
她如今情绪不甚稳定,使小脾气还好,若是平白落了泪,倒让他心疼。
如今已经快到晚膳时分了,夫妻在一起说了些小话,携手用了膳,消食后便歇下。
隔日,纪婉青起身时,高煦照例已经出门。她上午管家理事完毕,便听说吴静姝夫婿已定下,很快就要走六礼了。
冯氏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隔阂,特地将消息传过来,好让太子妃知晓。
吴家是有规矩的人家,冯氏也是个明白人,吴静姝哪怕心存情意,也折腾不出花来了。
好吧,这等消息确实让人心情愉快。纪婉青胃口大开,中午多吃了小半碗饭,好生消食后才午歇,起来后,就在屋里运动一番。
没办法,盛夏季节,外面太热了,非早晚时分,她也不敢随意外出。
刚走了两步,门帘子一掀,高煦提前回屋。
“青儿,边城郑家,有消息传回来了。”
边城。
皇后的命令,是通过飞鸽传递的,她下了决定的第二日,消息便抵达边城,再由边城据点眼线,将话传进军户区。
这孙家并非多有能耐的人家,否则早就混上去了。不过吧,这家人小聪明倒是有的,又不甘平凡且贪婪,有了机会,便顺理成章当了皇后的眼线。
像这种眼线,军户区还有一些,他们本来并不出众。不过,后来纪婉湘随夫家到了军户区,刚好就与孙家比邻而居,孙家人立功的机会就来了。
这家人外表憨厚老实,很有伪装性,待人热情,一贯与邻居打成一片。他们把皇后交待的任务做得很好,赏赐丰厚,最关键的是,家中入伍的男人,还小小提了一级。
尝过甜头的孙家人,再次遇上机会,当然摩拳擦掌,欲出色完成任务。却不曾想,自家的一举一动,都被密切监视着。
“孙家这次,是打算弄个祝融之灾,你家里可准备妥当?”
说话的人,是大将霍川,总领整个边城的军务,是一把手。他敲了敲桌案,特地嘱咐道:“你家须万万留神,不可让纪氏涉险。”
“请霍叔父放心,小侄会小心在意。”这回话的人,是纪婉湘的夫君,郑毅。
霍川,就是那位一直关照他的父亲同袍。不过,如今对方对他的妻子格外关注,却并非有何异样心思,人家连纪婉湘的面也没见过。
太子妃与坤宁宫对弈,郑毅的妻子被牵扯进去,很快皇太子便出手了。后来,他才因此知道,这位表面中立的保皇党霍叔父,其实早已投靠在东宫麾下。
是的,霍川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是皇太子心腹。
郑毅知道这一点时,不禁为东宫对军方的渗透程度暗暗心惊。
不过,这于他而言,却是件好事,毕竟他的妻子是太子妃胞妹。
霍川早已屏退诸人,“这次太子殿下有令,可将这批蛀虫连根拔起了。”
他眯了眯眼,自己忍得也够久了,若非怕坏了太子妃娘娘之事,肯定早已出手。
纪婉青有孕,与坤宁宫的表面和谐已破坏殆尽,皇后要挟不了对方,边城郑家其实已经是废棋。
这种情况下,如果太子妃毫发无损,她日后如何御下?所以,皇后必然会对纪婉湘动手。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等,高煦与妻子商议过后,二人一致认为,一次解决为好。
消息早在一个月前,便传到霍川手里,布置工作早就做了起来。
单单一个孙家,其实不必这么费事,只因他打算连同其余皇后的眼线,一并除去。
这里面既有军户,也有少量隐藏得很深的中低级将领。霍川利用这一个月时间,加紧排查,将人都圈了起来,只待东风。
他手掌重兵,明面上还是保皇党,丝毫不畏惧皇后。
“好了,你先回去,今日下午就动手。”
郑毅一拱手,“是。”
夏季温度高,北方气候也干燥,孙家琢磨许久,最终决定用火攻。
孙家与郑家紧紧挨在一起,喂马的草棚子顶部,甚至越过围墙,连在一起。且邻里交往,一来二去的,孙家妇人早摸清了纪婉湘住哪间屋子。
两家宅子规格一样,都不大,一旦从马棚子燃起大火,很快便能烧到目的地。
孙家动手,是选在郑家人午睡的时候。
办法也不算蠢笨,让自家孩子引伙伴来,小孩子好奇玩火,刚好在门前草垛附近,“不慎”点燃了。这火越救越大,很快的,熊熊烈焰便“噼里啪啦”地烧过去了。
只不过,他们还是被逮住了,被押进了大牢。
霍川行动迅速,一个时辰,便已结束战斗,皇后所有明暗钉子,都被拔了起来。
事后,他安排郑家搬家,毕竟郑毅早提了一级,是可以往里调整一下住处的。他索性在军户区中心腾了个位置,将人放进去。
此处位于腹地,诸人瞩目,再有人动手,得多多掂量一下。
霍川冷哼了一声,在他的眼皮子下一再搞小动作,即便他不是太子心腹,也对坤宁宫毫无好感。
消息当天下午便发出,次日传到承德,抵达高煦手里。
“青儿,霍川同时将整个军户区清洗了一遍,郑家短期之内,安全无虞。”
爱屋及乌,若有必要,高煦固然会一直出手相护,但他始终认为,郑家能自己立起来更好。
郑家跟当年的纪家姐妹不同,他家还有两个男丁,自己撑不起门户,一味靠外力保护,终非良策。
这次大清洗过后,郑氏兄弟已有了足够的时间站稳脚跟。
“如此极好。”
纪婉青接过夫君手上密报,仔细看过,笑道:“郑毅肖父,是个有能耐的,假以时日,他能护住家小。”
先前郑毅年轻,又失去父亲扶持,怎么也得给他一些时日。
胞妹的事情终于彻底解决,短时间内不会再有麻烦,她松了一口气。
夫妻携手,紧挨着在软塌落座。高煦搂着妻子,大掌动作很轻,却十分自然落在她已渐渐鼓起的腹部上。
纪婉青纤手覆盖在大掌上,含笑看了他一眼。
“殿下,那霍将军的身份,可会被坤宁宫察觉?”
霍川手掌重兵,不用多说,他肯定是东宫麾下的重要一员,若是暴露,对高煦影响必然很大。
昌平帝是个猜忌心很重的皇帝,霍川中立保皇党的面纱若被揭下,那麻烦就大了。
妹妹重要,夫君同样重要,纪婉青从不打算以损伤后者的方式,用以保护前者。
“青儿放心,并不会。”
妻子的心思,高煦明白,他当然也不会以这么大的代价,来办成这么小的一件事。毕竟保证郑家平安,还有很多方法。
霍川是郑父袍泽,关照郑家人一直未有掩饰,郑毅只要锁定目标,求上门来,他确认过后愿意动手,太正常了。
这次行动,帮助郑家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另一个重点,就是清除皇后眼线,尤其是军中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虽是零星几个中低将领,于大局犹如蚍蜉撼树,但杜渐防微很有必要,无论是霍川,还是高煦,都容不下这些人。
高煦笑道:“青儿莫要担忧,这次郑家,还给了霍川一个很好的动手借口。”
他说的,其实纪婉青都懂,只不过事关重大,不确定一下她不安心。
一颗心放下后,她微微侧头,瞅着他笑,“那我是否要记上一功?”
“皇太子殿下,”她俏皮眨了眨眼,“你可要好生奖赏我一番?”
“好!”
高煦朗声一笑,“确实得好生奖赏奖赏。”
这本是夫妻之间的嬉笑之语,不过纪婉青窝在他怀里蹭了几下,他心中倒是一动。
大掌落在她的腰腹间,她怀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高煦详细了解过妇人孕期宜忌,刘太医老实,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满三个月后可行房,只要不是太频密太激烈便无妨,也给说了。
他眸色深了深,或许,自己确实可以“奖赏”妻子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关于皇后是否赐人这点,倒是不用担心的。毕竟东宫妃妾越多,子嗣就极大可能增多,这举动除了膈应人以外,弊大于利。即使不顾及皇帝态度,有了女主这个前车之鉴,这活儿皇后也是不会干的。
亲亲们,明天就是周末了哦~
(*^▽^*)
嘿嘿,差点忘了说一句,亲们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