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好的心态也禁不住这过山车一般的起伏,叶南期静默了片刻,才压制住了火气,语气还算平静:“怎么回事?”
闻琛担心他气坏了,小心翼翼地道:“本来今早都打电话,说合同准备好了,徐导拍板就要你了——谁知道晚上就说不好意思打错电话了,定的是另一个人。”他说着说着,火气也上来了,一拍桌子,气得不轻,“把我们当猴耍呢?!”
叶南期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谁?”
闻琛已经打听出来了,立刻回答:“就那天你去试戏时碰到的小鲜肉,叫李绥,演技蹩脚,徐导瞎了才选他。”
之前叶南期也遇到过不少被抢戏的事,但还是第一次在临近成功时被倒插一脚,这种感觉不亚于堆了好久的积木,眼见着要搭好了,被人轻轻一推,没了。
他脸色沉沉的,要咽下这口气实在难。
何况他没理由忍气吞声。
闻琛打听到了不少,是李绥的经纪人捣的鬼,那位经纪人似乎通过各种关系,请投资人吃了饭,不知道说了什么,让对方答应了换人。
也说不上换人,毕竟还未真正拍板。徐导就算不乐意,也不得不屈服于资本,再退一万步说,还好只是男三,闹了会儿,也就答应下来了。
叶南期思考了会儿,慢慢道:“我们也可以请投资人吃顿饭吧?商人重利,男三的质量对电影的影响也不小,何况是崔颢这样的角色。我的商品价值,比李绥的大。”
“我尽力。”闻琛想了想,改了口,“不,这酒局你等着,很快。妈的,还敢截你的胡。”
叶南期为试戏付出了多少汗水,只有闻琛清楚,所以他打电话过来时,心里都几乎有些不忍告诉叶南期。
还好叶南期坚/挺。
闻琛发动了这些年在娱乐圈的所有人脉,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告诉了叶南期酒局的时间地点。
叶南期打了腹稿,还嫌不够,拿来纸和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堆自己和李绥的优劣对比。他很清醒娱乐圈的明星的定位,真将自己和那个小鲜肉当成了商品来写,写完了又删删减减,看了又看,沉思片刻,干脆将纸揉成一团扔了。
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对方不一定乐意听他高谈阔论。
酒局安排在晚上七点,叶南期换了衣服,提前过去。闻琛比他还紧张:“听说资方是个富二代,拿家里的钱随便玩玩的,脾气还有点怪,会不会不按常理出牌?”
叶南期想了想,道:“他的性取向是?”
“……”闻琛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准备为了个男三的角色献身?”
叶南期表情认真:“我感觉我长得还是不错的。”
何止不错,他相貌极佳,皮肤莹白,眉目蕴藉,安静含笑坐在一边,就让人移不开眼。说句酸倒牙的,“仿若人间水墨画”。刚出道时捞了个只有两个镜头一句话的路人甲角色,被一些颜控看到,立刻让他小火了一把,这才得到公司重视,一步步爬了上来。
可见无论是古代人还是当代人都重色,此传统源远流长,万世不绝。
闻琛:“……是不是你老公惹你生气了?还是你受什么刺激了?”
“刺激?没有。”叶南期忽略他前面那句,“其实仔细想想,被包养也不错,圈里谁没几个真真假假的绯闻。我那么多绯闻,不坐实一两个都觉得有点亏,何况坐实了还有很多好处。”
闻琛道:“……”
看他无言以对的样子,叶南期这才恶作剧成功似的,扬眉笑起来:“跟你开个玩笑,紧张什么?别家经纪人恨不得把艺人洗干净送到金主面前,你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闻琛白他一眼:“怪你这几年都是干干净净地爬上来的,我可舍不得你这棵嫩水仙自己蹦进污泥堆里。”
叶南期只是笑,没说话。
路上有点堵车,到达约定的酒店时,离七点还有十分钟,叶南期觉得自己提前出门简直明智,和闻琛碰了碰拳,先行进了包厢。
为了今晚的酒局,叶南期咬牙开了好几瓶接近五位数的酒,准备先把人灌醉了好说话。
他和闻琛说着话,心里没来由地一突,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再不好能是什么?
无外乎被对面甩脸就走,或者对方答应了又反悔,说来说去就是被拒绝。叶南期也没有觉得一定能拿下,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然而他心里就是突突地跳,慌得有点坐不住。
七点,包厢的门准时被敲响。
叶南期稳住神,过去开门,笑容得体:“赵先生……”
话没说完,在看到门后的另一个人后,叶南期的笑容差点裂开,噎了一下,才把话说完。
投资人姓赵名生,果然是个年轻的富二代,修眉星目,长得不错,有点大大咧咧,没注意叶南期的不自然,随意摆摆手,挺有兴致地瞅了叶南期几眼:“你们来得倒是很早——沈度,给你介绍一下,叶南期,大明星。”
求人不算丢脸,求人时碰到情敌就丢大发了。
沈度站在赵生身边,抱着手好整以暇地看叶南期表演。他穿着西装,身姿俊挺,脸庞深邃俊美,视线没有刻意垂一下,偏偏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看人的感觉。
叶南期笑得脸都要僵了,竭力保持着自然,假装沈度是陌生人,含笑道:“赵先生过誉了,也不是什么大明星,来得早,只是求人的态度。”
他这么直接地说出目的,赵生倒是愣了愣,打了个哈哈,带着沈度坐下,这才指了指沈度:“不介意吧,我哥们儿,恰巧遇到,过来吃顿饭。”
叶南期听他介绍,和沈度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里的嫌弃。
闻琛莫名觉得叶南期和沈度间的气氛不对味,倒也没多想,笑眯眯地凑过来。
叶南期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大言不惭、羞耻至极的台词,看到沈度的瞬间齐齐胎死腹中,干脆不绕弯子,敬了两杯酒,便直接说起了来意。
赵生敲了敲桌子,轻飘飘地道:“这……可能不太好吧,剧组已经确定了要用李绥,我只是个出钱的,什么都不懂,不好干涉。”
叶南期和闻琛当即为他的脸皮之厚感到震惊。
闻琛笑眯眯地道:“哎,这个嘛,其实我们也不是来求赵爷和剧组为难的,只是想再求个机会,徐导也说过南期很适合这个角色……”
这声“赵爷”倒是听得赵生浑身舒坦,但还是不软不硬的样子,没有松口。
叶南期没吃几口饭就一直在喝酒,胃里不太舒服,轻吸一口气:“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间。”
闻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叶南期笑了笑,起身去了洗手间,干呕几下,没吐出什么,揉揉太阳穴。
他仰头闭上眼睛,琢磨怎么才能让赵生松口,侧容玉石般冰冷苍白,薄唇紧抿成一线。
经常笑的人,一旦敛了笑,便显得有些沉郁。
叶南期抹了把脸,没注意到洗手间的门刚才是开着的,现在半掩上了。
回到包厢里,闻琛还在笑眯眯地和赵生打太极似的你来我往。
叶南期和闻琛对视一眼,都没料到传说中无脑的资方这么难说话。僵持了会儿,一直冷眼旁观的沈度冷不丁开口:“之前决定了是叶南期,临时改了?”
赵生诧异地看他一眼。
叶南期的脑子有点混沌,摸不准沈度想表达什么,他对自己的酒量颇有自信,想灌醉赵生好说话,谁知道赵生酒量太大,他已经微醺,对方还谈笑自若。
闻琛接了话:“剧组还没定角色呢,呵呵。”
叶南期心想,闻哥你知道呵呵代表着骂对方傻逼吗?
虽然这么想,他还是想说呵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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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生家有个地窖,藏的全是好酒,赵生从小在酒坛子里滚过来的,真正的千杯不倒,叶南期喝死了都喝不过他。
他思考片刻,附过去和赵生耳语了两句。赵生本来就为他突然开口感到惊讶不解,听完差点一口酒喷到他脸上,给自己突然转性的发小驱驱邪。
好歹是压下了震惊,赵生迅速反应过来,转了转眼珠,假兮兮地和叶南期又碰了碰杯,装作喝高了,一拍桌子:“嗨,我也觉得你更适合,待会儿就打电话给徐导说说这个问题。老子投了钱,可别亏了。”
叶南期只觉得心情复杂。
前几天还义正言辞地说不需要任何帮助,一转头脸还真疼。虽然不是他求着沈度帮忙,但沈度那随便的两句话,确实是他不会拒绝的。
他笑了笑,认认真真道了谢,赵生演技拙劣,大概是平时看狐朋狗友都是一醉就倒了,于是也倒头就睡,一场酒局就这么结束了。
闻琛的酒量比叶南期还差,卯足了劲地喝,早就懵圈了,还能四平八稳地走、口齿清晰地说,实为奇人。
叶南期搀着他,把人扶上车,后劲上来了,自己也醉得东倒西歪,好在意识还清楚,听到闻琛醉醺醺地说:“就这么成了?是不是那个沈度给赵生说了什么……嗝,那个沈度是不是看上你了,长得不错,好像也挺有钱的……嗝……”
叶南期手疾,一把掐住他下巴让他仰起头:“别吐车上——看上个屁。”
闻琛认真地道:“你别这么说自己……”
叶南期一松手,闻琛一头磕前面的座椅上,顿时清醒不少,嘶了一声:“小崽子你想谋杀呢?啊,刚才说什么呢?哦对,我觉得就是看上你了,不然怎么平白无故给你说话,咱俩还不至于说得六月飞雪吧?”
叶南期道:“那可能真是看上我了。”
闻琛还没说话,他深沉地道:“看上了我的才华。”
闻琛:“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