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诡异的一吻,两人之后没再说过话。
叶南期睡在床边,熄灯后屋里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他浑身不自在,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事,才想起明天的酒会。
据闻琛所言,许多社会名流都会来。这种酒会,自然是许多人勇攀高枝、广交好友的机会……荣禹集团应该也会来人。
想到这层,叶南期立刻逼自己尽快入睡。他必须保持最好的状态,这也是最好的武装。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时,叶南期感觉自己被人捞了一把,从床边挪到了中间。
大概是心思过重,想得太多,许久没有入梦的叶湄今晚又来了。
她穿着最喜欢的雪白色的裙子,美丽苍白得像个精灵,坐在桌子前,摊开日记本,在写日记。
“……我真的很需要这个角色,可以赚更多的钱,小妹的眼睛还有救……投资人暗示我过几天陪他去一个酒局,方哥说娱乐圈很脏,如果能攀上荣禹集团……可是我不想……”
“……”
“……”
“史铁生说,命运而言,休论公道。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里?”
“……原来罪恶可以被原谅,卑鄙也能被许可。”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
“现在噩梦要醒了。”
叶南期看着叶湄放下笔,一步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风呼呼地灌进来,她弱不禁风似的微微一颤,却毫不犹豫地爬上了窗台。
她望了望楼下,似乎又犹豫了,在窗台上蹲下,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瘦弱,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刮下去。
叶南期浑身发凉,却动弹不得,他疯狂挣扎着,这个梦却没能由他做主。
不知道看了多久,叶湄幽幽地回过头,看向叶南期,眉目凄婉,她流着泪道:“弟弟,我好冷……”
叶南期的心脏狂跳,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姐姐……
叶南期的眼眶也红了。
你不要再往前了,停下来,好不好?
叶湄却决绝地转回了头,站起来,张开双臂,像第一次迎接风的雏鹰,一跃而下。
叶南期猛地惊醒了。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额上全是冷汗,身子不由自主地发着抖,目光茫然,脸色苍白得可怕,还沉浸在这个梦中难以自拔。
直到沈度敲了下他的脑袋:“傻了?”
听到沈度的声音,叶南期一下坠回了现实,迟钝地想起,叶湄已经在九年前跳楼自杀了。
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沈度又敲了下叶南期的脑袋:“刚刚勒着我的脖子一直喊不要,做春/梦了?”
叶南期彻底回神,发现天色已经微亮,怔了怔,才恢复常态,双眸一眯,道:“我梦到你强/奸我,被我勒死了。”
说完便下了床,准备先去冲个澡。
沈度嗤笑:“强/奸你我还不如去找鸭。”
叶南期懒得理他。
沈度唔了声,看着叶南期走进浴室,摸了摸下巴。
叶南期醒来时的那脸色,瞎了才会觉得他是做了什么旖旎的梦。
不过……既然叶南期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在沈家吃完早饭,叶南期和沈度笑呵呵地在沈妈妈放心的眼神中出门,一出去就心照不宣地分道扬镳。
酒会晚上六点开始,叶南期先回了趟沈度家,把自己带过来的密码箱打开,翻出了很久以前他请私家侦探查到的资料。
荣禹集团是一个家族形式的集团,大部分股东都是家族里的人,这么个集团,上层极为复杂,集团招收员工的要求也很高。
当初叶南期考虑过读经济类的专业,能更快接近靠近荣禹集团的人。可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可能把自己的背景隐藏得天衣无缝,只要对方稍微一查,就会查出他是叶湄的弟弟。
曲线救国,走叶湄走过的路,总会有机会接近荣禹集团的高层。
叶南期盯着资料发了会儿呆。
要不是意外和沈度结婚,他早就做好了将母亲妹妹送出国的准备,接下来只要能接近仇人,他会拼了命地爬过去。
他的内心其实是一片无边无垠的荒野黑暗,从来不是粉丝们向往的温暖太阳。
回过神,叶南期一页一页地翻过去。
这是荣禹集团几个年轻高层的资料。
虽然资料很少。
叶湄在日记里提及过,强迫她的其中一个人,是荣禹集团的一个公子哥,大腿上有块月牙形的胎记。
叶南期到现在回忆起来身子都忍不住发抖,一股无名的火灼烧着他的灵魂,直让他失去理智,却又在冰冷的现实中清醒过来。
他实在不敢深思。
为什么叶湄会知道那个人腿上有胎记?
而带入这个可怕的设想,“其中一个人”几个字更令人不寒而栗。
到现在,他都不敢细想,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对叶湄都做了什么。
她那么要强的人……
叶南期的手抖了抖,手上青筋爆出,差点撕了这几份来之不易的资料。
可惜资料本来就不详尽,更不可能描述他们几人的胎记在哪儿。
要怎么知道?挨个和他们上床?他原本是那么打算的,自暴自弃,只想要个同归于尽的结果。
可是沈度偏偏横叉一脚突然坏了他的事。
叶南期在屋里沉默地呆到下午,他直直地坐在椅子上,将那几份资料翻来覆去地看,即使早就熟记于心,还是徒劳地看着,希望能有什么看漏的东西。
直到闻琛打电话来,屋里仿佛静止了一天的空气陡然重新流动,叶南期从仇恨中抽回神,立刻将资料放回去,接了电话。
闻琛让他先去公司一趟,换身衣服化个妆。
叶南期望着窗外凋零的枯树,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目光冷淡空洞,声音却很温和:“好。”
到公司时,叶南期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微微笑着冲化妆师点点头,说了声“麻烦”,便坐着由她发挥。
一些艺人在化妆师化妆时总有这样那样的不满,甚至是刁难,叶南期却很好说话,全凭化妆师做主,对方说话就接话题,脾气好得不得了,到哪儿都深受喜爱。
等化完妆上了车,闻琛才道:“都是有家的了,能别撩人家妹子吗?”
叶南期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撩人了?”
“‘哎呀,南期你的皮肤真好呀,平时都怎么护肤的?’”闻琛突然捏着嗓子学刚才那姑娘说话,说完又转了个声调,“‘你的皮肤才好,男人和女孩子怎么能比。’”
叶南期:“……”
闻琛啧了声:“人家姑娘脸都红了。”
说完伸手在叶南期脸上掐了把:“皮肤是挺不错的。”
“你再捏一下我告嫂子你非礼我。化过妆的脸蹭一下都是钱。”
闻琛的手缩回去,喜滋滋地道:“长得好就是好,我带出去都觉得有面子。”
叶南期似笑非笑,懒懒地靠坐着,眉目间流淌着股说不清的风情。
闻琛看得打了个激灵:“现在还没到春天,你怎么就开始发春了。”
“我这是准备艳压群芳的风情。”叶南期白他一眼,摸出手机玩小游戏消磨时间。
到达会场时不早不晚,刚好六点。
这还是叶南期走红后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酒会,来来去去的侍者,流水般的酒,衣香鬓影,空气中都流动着一股名为奢靡的气息。
闻琛并不进去,目送叶南期离开,心里有点紧张,低头刷刷刷地发短信安慰叶南期,让他冷静点。
叶南期感受到手机的震动,摸出来看了一眼,有点无言。
本来不紧张,给闻琛这么一闹,心里也开始紧张了。
他的目标是荣禹集团的人,随手拿起杯香槟,抿了一口,到处扫视。今晚来了很多人,各个圈子的都有,叶南期还看到几个一起搭过戏的熟面孔。
酒会已经开始,觥筹交错,叶南期在人群里穿梭,自如地朝人打招呼。也有看到叶南期主动过来说话的,都被他三言两语不着痕迹地打发了。
转了一圈都没看到人,叶南期略有点郁闷,刚想找个角落歇歇,突然被人叫住了。
叫住叶南期的是之前一部戏的搭档,叶南期借这部戏火起来,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这位许久没见的老搭档挽着一个男人的手,笑意盈盈地给叶南期打招呼:“好久不见,没想到今天你也来了。”
叶南期冲他礼貌颔首,目光一转,看到他挽着的那个人的脸,瞬间有种血气上涌的感觉。
老搭档没发现他的异常,热情地介绍:“这位是荣禹集团的薛少。薛少,这是我之前的搭档,哈哈,他最近挺火的,说不定您听说过。”
旁边的男人正是叶南期资料上的人之一。荣禹集团是个家族集团,自然就有各种亲戚分支。
这个人比较特殊,是其中一支的私生子。私生子就私生子,薛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大概能组一个团开荒打副本——重点是他还被抱回去养着,长大了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薛家的公司里。
这位光明正大的薛家私生子面容俊美,生得一副风流相,一看就是经常流连花丛的老手。他用一种怪异的目光上上下下将叶南期打量了个遍,才噙着笑,揉了把怀里人的腰,要笑不笑的。
“不,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