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一百三十一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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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请到{晋}{江}{文学}{城}支持正版  夜渐渐深了,那汉子仿佛不知疲倦一般, 到家只勺了几口凉水灌下肚,便又忙着把板车上的土盖在了院子里本来的泥土上。而在板车泥土里, 已经被压得扁塌塌脏兮兮,诸如林棉棉那样缺枝少叶的细小草木, 则被年轻汉子随手挑出, 简单粗暴地插在了院子里。

晋武二十六年秋,林棉棉从一株山上的野草, 正式变成了……一株家养草。

许是运输路途短,复种及时,又用了原本的土壤, 林棉棉换了个地方, 却并未感到什么不适。而其他从山坡一道过来,被汉子随手插栽的草木, 除了个别一开始就被铲子刨断根的, 其他七八成都活了。

连着好几天来院子里浇水的年轻汉子, 显然很满意这样的成活率,黝黑粗糙的脸上, 满是愉悦的笑意。

与年轻汉子的满意相比, 林棉棉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纵然她的恢复能力算是草中一霸,在板车上被泥土压弯压扁的枝叶,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如常, 她的心情,依旧有些沉重。

一方面,是因为通过这次简单的搬迁,林棉棉再次感受了一把作为一株草的渺小。那些被铲断的草木,那些随意插种却无法成活的草木……当过人,又如何能接受,命运完全不可掌控,只能寄于他人之手。林棉棉当然是不甘心的,但却也是,没有办法的。

另一方面,则是林棉棉自打被移种到这恐怕都不到四十平的小院子,约莫都快七天了,也没陷入沉睡。要知道,自打她变成一株草,就没连续清醒超过五天。林棉棉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她以后都没有办法,用沉睡来逃避她的草生了。

林棉棉的不甘真实又无力,同样,她的预感,也是残忍的准确。

七天,七个月,七年……

从晋武二十六年秋,到晋武三十三年秋,林棉棉清醒着度过了七年的草生。

没有阳光就乏力,没有水分就发疼,不能说,不能动,不能决定生活的方式,连生死都没得选。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只能好好接受了。

七年,足够林棉棉从不适应,到接受,再到学会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不至于在见天儿的无聊中寂寞抓狂。

也不知是不是草木都是如此,反正林棉棉附身于草之后,眼力虽只能看到面前那低低矮矮的一方土地,可听觉却是好使得紧。往大了不敢说,这家人的声响,无论是嘈杂的白天还是寂静的夜晚,无论是大声的嚷嚷,还是低声的私语,只要她想听,便没有听不着的。至于院外,周围两三户的,她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草生寂寞,林棉棉也就把这些声音,当无线广播听着解闷,这一听,就听了七年。

别的不说,至少她来的第一天,就从那年轻汉子和他媳妇的深夜私房话里,听明白了自己被搬迁的原因。

那年轻汉子叫田大力,娶妻崔氏,育有一女田小玉。只是那田小玉七岁了,崔氏还没第二个动静,夫妻两个是药也吃了,神也拜了。最后也不知算不算是病急乱投医,崔氏去医馆路上遇到了一个来迎仙城游走算命的算命先生。那先生只说,让田家在晋武二十六年,即今年内去田家祠堂西边的山坡上挖车土,连土带植物移栽回家里的院子,日后定可富贵迎门。

崔氏深信不疑,那田大力虽然不信,但是还是被媳妇催着拉了板车出去。这才有了后面那一车土,和田大力并不大认真的移栽。

对于林棉棉而言,这件事中的因缘际会如何且不多说,至少她听明白了一点,什么迎仙城,什么晋武二十六年,都是她做人时听都没听说过的。穿越到古代也就罢了,穿到草身上也认了,居然还穿到异时空了。

作为一个读书时也会看看网文的姑娘,林棉棉表示,这种多重穿越,她很服气。

那算命先生算出的富贵在哪里且不说,林棉棉做了家草的第二年,就在田大力和崔氏已经扛不住田家二老的压力,准备纳妾的时候,崔氏有孕,十月之后,一举得男。

从此家中欢声笑语,婴儿哭闹,好不热闹。弄得林棉棉宁可忍受寂寞,也要放空心情,以求降低听力。不得不说,可以自由提高降低听力的草,林棉棉真心觉得,自己身为草的身体,其实真的很有研究价值啊。曾经多年研究变异植物的林棉棉,不免幻想自己若是还有人生,还有异能,必能在这草生上发现许多有趣的东西。

只可惜,一穿越过来,林棉棉就尝试过调动异能,以全无反应告终。她穿成了草,还是一株没异能的草,这便是现实。

田大力新生的儿子叫田金宝。金宝一出,玉也成石。

原本那田小玉虽然不被爷奶待见,可总也算是多得父母关爱的。可自打田金宝出生,田小玉就逐渐成为了家中的边缘人,除了叫她帮手带弟弟,干家务,旁的时候,那家人眼里便没了她。虐待倒是没有,只是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漠视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这种典型的重男轻女,林棉棉不用多听,心里也门儿清。作为一株草,说去同情一个人,那也真是有些扯淡白瞎。只是林棉棉却是对那田家小丫头挺有好感,此时也真是替她不值。

林棉棉被移栽过来那会儿,田小玉已经七岁了,这个时空年代的孩子也早熟。算命先生的话,田小玉也从崔氏口中听过。那田大力,运完土,浇了两天水,见差不多活了不少,就没再把那些被他随便插地上的草木放心上。崔氏和田家二老,倒是神神叨叨地在院子里许过几个月的愿望,只是新鲜劲儿过了,也没见什么好,便渐渐也不在意了。

倒是田小玉,几年间,旱时浇水,雨时排水,十分有心。侍弄时,也总是说些,希望母亲再次有孕,希望爷爷奶奶不要老骂母亲,希望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话。低声轻语,四下无人,就林棉棉听得着,真心与否,可见一斑。

无论是田小玉的坚持细心,还是她那质朴的心愿,都让林棉棉对这个孩子心生好感。嗯……如果她不是隔一阵子就去隔壁的王大婶那儿要点鸡粪回来施肥就更好了!林棉棉真心只想做一株安静的,只有草味儿的草好么!

草的无力,在于它对自身的无力。

而有着人类灵魂草的无力,同时还有她对这世上其他事情的无力。

比如明明讨厌肥料的味道,却总是被沤肥。比如每天都能闻到隔着三户人家,那临街乔家面馆的酱肉面香,馋得整棵草都要晃起来,却看不到吃不着。比如明知道田家重男轻女,田小玉在家做牛做马,一腔真心终会错付,却毫无办法。

又比如,在林棉棉做家草的第七年,田小玉十四岁,林棉棉听到了田大力准备在明年田小玉满十五岁时,将她说亲说给迎仙城丰记当铺掌柜的瘸腿儿子,收二百两聘礼,好给田金宝在迎仙城买户房产,将来好说亲时,无法对田小玉提醒一个字……

那田大力是在迎仙城码头给苦力计数的小管事,工作不轻松,但是比起直接卖力气的苦力,要好太多。田大力没太多爱好,就爱叫着码头要好的其他几个小管事,隔些日子来家喝个小酒。田家地方不大,一般人来了,就在院子里支个桌子,吃吃喝喝。

每到这个时候,林棉棉都馋得紧。明明已经穿成一株草了,却仍旧无法抵挡食物的香气,林棉棉真心觉得,末世饿了几年,做草饿了几十年,要是给她个机会,简直能吃下整个迎仙城。嗯……开玩笑的。不过,吃下那桌子上的整桌菜还是没问题的。

田大力和那些小管事,席面上惯会吹水。这几年,林棉棉顶着那些饭菜香,听了不少这个时空的事情。

曾让她最震惊的一点,便是这个世界,是有仙人的。

这方世界,由东海,西荒,南合,北域四方地域构成。田家所在的迎仙城,便是位于南合的一个中型城市。迎仙一名,不过改了百余年,得名于十年一次的仙门收徒,用来迎接那些前来收徒的仙人。

林棉棉听着田大力他们八卦了几年,多少也能猜到,他们口中的仙人,应该是修真者。也是万万没想到,穿到的异界,居然还是个修仙的世界。只可惜……林棉棉只是一株草。

修仙的有趣世界,和一株草,总是没什么关系的。林棉棉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便再不觉得,那些遥远的东西,和她有什么干系。

直到听到田大力和那些管事们聊着,其实丰记掌柜的瘸儿子,早两年就看上了田小玉,要不是田家还想田小玉试试能不能在今年被仙人收过去做徒弟,早就把她嫁出去了。要知道,仙人收了弟子,可是会给弟子的家人五百两银子,可比聘礼的那二百两多了一倍还多。

卖女儿还卖得这么精明,那些个管事还一脸赞同,再想想那一天到晚为家里忙成陀螺的田小玉,林棉棉作为一株草,也是要气歪了。

只可惜,还是那句话,作为一株草,林棉棉,什么都做不了。

听过席间田大力卖女儿的打算之后没两个月,林棉棉感觉到了附近,尤其是临街那些地方的异样。

渐渐多了很多人,很嘈杂,很热闹,气氛也很愉悦。

那些要收徒的仙人,快来了……

林棉棉默默地看着趴在墙头,给田小玉丢了一包糕点的乔家小子,不免叹气。不管田小玉能不能被选上做仙人的徒弟,这两人,都没什么缘分了。可惜了,乔家的酱肉面,闻起来那么香的……

几十年的日子,七年清醒的草生,林棉棉已经接受了,自己只能是这个世界的看客。听听八卦,晒晒太阳,便是唯一可以做的事情。

不过,万万没想到,那日清晨,林棉棉只觉得,附近在几日间多出的吆喝声,孩童的吵闹声,似乎突然格外多格外响亮。

而后突然,院中明明没人,一股外力却突然凭空出现,林棉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挤压住,四面八方都是压力。

像极了,那时在宇宙中,还是光团时,被挤压的感觉。

林棉棉极度惶恐,那时的巨痛,现在还能清晰回忆起……只是林棉棉还来不及害怕,那熟悉的疼痛,就来了。

简直都来不及骂句粗话好么!

只是让林棉棉意外的是,剧烈的疼痛只是一瞬,而后挤压自己的力量像是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体的充盈。

满足,舒适,体内的像是有温柔的气流经过,每一寸都被抚得舒服无比。

开心都是短暂的,很快林棉棉发现,身体里的气流似乎太多了些,竟让她有一种自己是气球,快要被吹爆的感觉。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枝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所以,要爆掉的,是哪里?

多余的气流,似乎找不到出路,胡乱地向外冲着,身体内部快要爆开的疼痛,一点都不比当初光团时快被捏散的感觉弱。林棉棉快要被疼晕之际,却又感觉到了一点熟悉。

这种身体充盈到快要爆的感觉,林棉棉还是人身时,曾经体会过……那时她还是一个一级异能者,在瓶颈期时,为了更快晋级,冒险吸收了一块二级晶石……

林棉棉已经被那些奇怪的气流充斥得疼痛不已,神志都快不清,莫名地想起那一段过往,条件反射般,运转了吸收晶石能量的法门。

她穿越成草时,便试过运转异能,那时全无反应。这时运转起吸收异能的法门,先时,那气流真是顺着向草顶汇聚,只是,很快顺着向下走了,半分没有被吸收。

也是,都变成草了……哪里还能吸收……更何况,那气流是什么都不知道。林棉棉一试不成,很是沮丧,便想还是疼晕算了。

只是,还没等她放弃,那些气流,反向下,于某一点开始汇聚,身体内的压力,骤然变轻。

林棉棉大吃一惊,一松劲,那些气流失了控制,再没有慢悠悠地运转,而是像是找到了主人的小狗,呼啦啦一窝蜂地向着那一点汇聚过去。失控的气流飞奔着划拉过林棉棉柔嫩的经脉,林棉棉总算是……疼得晕了过去。

真是再倒霉不过了!林棉棉在晕倒前如此向着。

只是当她再醒来时,才发现,这世上真是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是做重男轻女的家庭院子里的一株草倒霉呢?还是做一个不着寸缕倒在别人院子里的少女倒霉呢?

这会儿那小白兔,虽单纯可爱不谙世事的模样,可细想起来,林棉棉潜意识里觉得,它之前应该是在有目的地带她过来。

林棉棉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对不对,不过小心总是可以使得万年船的。纵然对那在面档前面打滚的柔软白团甚有好感,林棉棉依旧毅然决然地放轻脚步快速远离面档。

只是没想到,她好不容易抵挡住毛团团的诱惑,却陷入在了那女仙的目光里。

娇容云鬓,肤若凝脂,眉浅如画……这才是,修仙者应该有的模样吧。只那双眼,瞪得圆圆的,不见怒气,却是满满的哀怨,像是被辜负了一般。那身上的衣袍无风微动,本该是飘飘欲仙,此时看起来,却平添了几分寂寥。

林棉棉正看着她呢,自然知道那女仙看的就是自己。难免有些不可置信,所以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小姑娘,你这衣服……”一妇人的声音突然在林棉棉身旁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林棉棉转头一看,一下子脸上就发烫了起来。真是美人误事……要是早几步走了,哪里会被抓个现行这么尴尬。

叫住林棉棉的不是旁人,正是那田大力的妻子,田小玉的娘……崔氏。

崔氏本就看那披散着头发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走近了一看,可不就是自己女儿的衣服么。按捺不住出声问了,那小姑娘脸一红,崔氏就更肯定了自己没认错,再低头一看那女孩的鞋……

“你这鞋子……”崔氏眉头紧拧,自己这是转着转着抓到贼了?

“娘!”田小玉刚从七宝阁的地界过来,就看到自己娘真逮着那借衣服的小姑娘说话,赶紧快步赶上前拉开崔氏,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娘,这是我借给她的。”

“你吃着家里的用着家里的,不说为家里排忧解难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做主处置家里的财物了?”田大力跟在女儿的后面进了五行宗的结界,田小玉的话,他自然是听在了耳中。看着那穿着女儿衣服的小姑娘白白嫩嫩,像是富养出来的姑娘,他才没吐槽得太大声,只是对女儿的自作主张,他显然不是很满意。

不是很大声,却也足够身边的几个人听着了,田小玉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

“是我强问她借的,你别怪她,我会还的。”林棉棉见不得帮了自己的田小玉这般委屈,纵然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不用还了。”田大力似乎又并不在意那衣服鞋一般挥挥手,“看你也有难处的样子,算了。”

其实田大力早就打量过了,林棉棉身上就是一身旧衣裳,不值什么钱,就那鞋子还新些,不过与马上能到手的数百两银子相比,也算不得什么。

况且,这里是什么地方,田大力还是记得的。看林棉棉的模样年纪,想来也是来拜仙门的,不管结果如何,为了一身破衣服与其交恶,并不是什么明智的事儿。

田大力在意的不是那衣服鞋,而是田小玉的态度。先前田大力漏嘴说了田小玉进不了仙门就嫁去丰记,转头田小玉回家换个衣服也墨迹,到了城中心看仙门也不积极,田大力心里就积着气呢。衣服鞋是不值当什么,田大力先前开口也只是想借着压压田小玉,别心太大了,忘了谁养大的她。

林棉棉又不是真的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田大力这般说辞,看似大度,却更让人难堪。真心的帮助和勉强施舍的态度,实在不难区分。林棉棉看着田小玉被田大力说得默默流泪的样子,心里憋着的火直烤得她胸闷面红。

只是……她身上又的确穿着田家的衣服,她总不能反驳说田小玉这些年在田家做牛做马,莫说一套衣服,就是这日常干的活儿,也早就抵了在田家的吃穿。

这些话,都是事实,却偏偏讲不明来处,说不得。

吃了人的嘴软,拿了人的手短,林棉棉做不到现在就还钱,也下不了手把衣裳鞋拔下来当场还了,只得困恼于这种尴尬的境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乔家小哥被风携裹着来到这他本没资格来的地方,一心想要好好煮面,却一直没人来吃,总觉得有些辜负仙人交托的任务。所以在看到田小玉的时候,也没敢擅自离开面档。当然,这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也看到了田小玉的父母。

之前离得远,乔家小哥隐约听到他们的话,心里着急得很,田小玉再一哭,他怎么也忍不住了,丢下面档,刚要过去,却被一只兔子踩住了脚。

“大仙……”乔家小哥苦脸望兔,“您……踩……”

“你说说,那个灰衣服的小姑娘,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子,加起来几个钱?”兔爪前指林棉棉。

“百……百来文钱吧。”乔家小哥动动脚,只那兔子不大,搭了只前爪在他脚背上,却是如同被山石压住,半点动弹不得。

“和你兑两百文钱,剩下的送你。”阿白一拍金铃,一锭足有五十两的银子落在了乔家小哥面前。

乔家小哥:“……”

于是,就在林棉棉尴尬到恨不能寻个地缝钻了的时候,一个小布包凌空砸在了田大力的脚边,内里的金属咣当作响,掷地有声。

随之而来的,是阿白有些懒散的声音:“这里两百文,够买这身衣裳和鞋子了吧?”

田大力见说话与掷钱来的是不远处的小白兔,顿时弯了腰做恭敬状:“怎敢让仙人破费,那衣服鞋不值什么钱,愿送与这位姑娘穿。”在田大力看来,那些人形的仙人是仙人,那些兽样的……虽然也叫仙人,可那其实就是会法术的妖怪,若见着了必得恭恭敬敬,才能留得命在。

“让你拿着就拿着,这身衣服,算本座买下了。”阿白懒得与他多说,抬抬爪,那地上的布钱袋便飞入了田大力怀里。

田大力想要再取出来推却,却发现那钱袋像是长在了身上,紧紧贴着身子,扒都扒不下来,顿时一身冷汗,跪倒在地,连声求仙人饶命。

“拜仙门的好日子,不容喧哗。你们的孩子也大了,不用你们跟着反倒能更好地做出选择。赢扶,子惠,带他们出去吧。”阿白毫不客气地赶人。

被阿白点到名的子惠是个炼气期的女弟子,其貌不扬,做事却最是认真耿直。这会儿她早早就站到了田大力和崔氏身边,一手一个将人抓住,还昂头看向赢扶催促道:“师叔快来!”

又是我?我站这么远,你看到的还是我?赢扶摸了摸鼻子,看向小屋那边的元昭阳,后者微微点头。

赢扶:“……”

于是喊饶命的从一个田大力,变成了田家三口。

“等等。”阿白在赢扶接手田大力,准备将两人传送走时突然出声。

阿白虽然叫住了赢扶,却顶着个布包是连蹦带跳地跑到了林棉棉的脚边:“这个给你穿。”

林棉棉望着脚下的银色布包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么可爱聪明的兔子,果然是妖啊……不过重点是,这又是帮着还钱,又是给衣服穿,是要怎样呢?

“想你穿这个。”小白兔昂头,眼中满是真诚,“他们欺负你,不穿他们家的衣服,好么?”

其实可以安慰自己说,这衣服是田小玉的……但是,好吧,经过田大力这么一说,林棉棉也的确觉得身上的衣服挺扎人。加上……哎妈呀,小兔子已经超可爱了好么!这种会说话的小兔子,萌哒哒带着恳求口吻的小兔子……简直是萌得难以抵挡啊!

两百文也是欠……多欠件衣服也是欠……这头啊,就不知怎地压了下去。

得到林棉棉的首肯,阿白一爪捞起包裹向林棉棉砸去。林棉棉反应不过来这突然翻脸的兔是怎么回事,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包裹。怎料……却什么都没接到。

众人只觉着眼前一花,那小姑娘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银色的衣裙,连脚上都换上了一双黑橘云纹的鞋子。而原本在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落在了一旁的地上。

林棉棉也是震惊,这比网游里的一键换衣还要夸张好么!

说回元昭阳,自打林棉棉被阿白引着进了五行宗的会场地界,她就像是陷入了最浓重最迷人的香气正中,纵然是清心咒也快难以压制她想要靠近那个小姑娘的冲动。如此强烈的吸引力,让元昭阳只敢留步于木屋门口,再不敢向那小姑娘多走半步。

修仙者耳聪目明,田家说的那些话,元昭阳自然是没少听一个字。那田大力借林棉棉来压制亲女的目的,元昭阳也看得明白。并不是很让猫开心呢……

听了一番关于衣服鞋的掰扯,纵然后来阿白用两百文买下了那衣服鞋,元昭阳却总是觉得有些碍眼。也不知出于一种怎样的想法,丢了一套自己幼年时的旧衣,让阿白给那小姑娘换上。

等看着小姑娘换上了,元昭阳总算是觉得舒服多了。

“你们……”阿白刚想对田大力她们说,要是这些衣服他们还要就带走,转头就见元昭阳远远地弹了个火球来,落在那堆衣服上。

“没事了,你们出去吧。”阿白对赢扶挥挥爪。

田家三人先是见了那一拍换衣术,再见了那会在空中飞的火球,更是敬畏不已。那田大力倒是把布包从身上扣下来了,只是……他也没胆子掏出来还了。

赢扶子惠将两人挟着,一闪便没了影子。田小玉小脸都要哭花。

林棉棉本能地觉得那小白兔那么可爱应当不会草菅人命,只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劝。

还是阿白对田小玉开了口:“你莫要害怕,我们只是把他们送出了城中心,并没有伤害他们。先前我在风行谷的会场看到过你们,你爹娘也不管门派如何,直接就问若是拜入风行谷,是否会得到比五百两更高的银子。想来你们在其他门派会场时,他们也问过相同的问题。之所以十年一次的仙门收徒会允许直系亲属陪同适龄儿童进入会场,一来是有些五六岁的孩子实在太小,还需要亲人帮扶,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亲眼见到孩子要去的门派,周全了一场亲缘好安心。只是修行一事,本在自身。看来你的父母是帮不了你什么,还不如早早家去。”

阿白温言相劝,倒是没有之前一力卖萌的模样。

田小玉知晓这白兔说的都是实话,停了哭泣,脸却是更红了。林棉棉赶紧伸手将她扶起,而向着田小玉另一只手扶去的,却是那乔家小哥。

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再弹个火球过去呢!元昭阳远远看着那已是一片和睦的人,指尖火光微闪。

只是,无论是天极殿小屋的制式,还是天极殿在门口答疑引领的光头弟子,又或者是门派介绍小广播中不时穿插响起的佛音,都表明了这家仙门的独特性。

虽说仙凡有别,能拜入仙门,走上修真之路是凡人的梦想。但是,在有这么多仙门可以选择的前提下,无论是孩童,还是他们的直系亲属,明显都不会将天极殿作为首选。

想来这一点也早在天极殿的意料之中,那几个在门口接待的弟子,只管自己盘膝而坐,闭目拨着珠串,并在意这来来去去的人。

不知为何,林棉棉对这天极殿有些莫名的好感。嗅着清淡的香,听着听不懂的佛音,连门派介绍小广播的声音,听起来也格外入耳,站得久了,像是外物一件件从心中剥离,那些痛苦在意与迷茫随之而去,整个人变得格外轻松,乃至纯净。

只是,这终究不是终点。

且不说做不做和尚,这么慈悲为怀,看起来就要随时随地去普渡世人的门派,林棉棉并不想加入。

心忧天下,舍己为人,榨干自己的每一滴心血,这种事情,林棉棉在末世时,是真的做到了的。为了催生更多灵植,每一次主动耗尽异能的痛苦,省下食物,帮助更饥饿的人,无数次累晕在田埂上,只为了能让出基地的战斗队伍多带上一些粮食……而最后,被基地绑缚着,送去做人体试验。

正因为想做过,做到过,最后失望过。林棉棉不会再去做。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林棉棉虽不想再做这样的人,却依旧对还能这样做的人心怀敬畏。

待林棉棉坚定了意志,顺时针方向,准备去看下一家仙门时,方才发现,为天极殿露出的慈悲之气折服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那些在她前面些到的人,也久久停留着,望着天极殿的小屋,神色亦有憧憬敬畏。只是,终究也挣扎着迈开了步子,走向了另一个仙门。

林棉棉心中微震。

先前林棉棉听完那声音介绍的拜仙门流程,还心里默默吐槽过,这些仙门如此像是大白菜一般任人挑拣,实在有些太过接地气,不够神秘高大上,那些人纵然选了,拜入了仙门,也未必还能对门派怀有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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