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Act2·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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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骄阳似火, 白光大炽。

几乎是在一瞬间, 楚歌就听到了凄厉至极的哀嚎,那声音喑哑、诡异,浑不似人类能够发出。

他在床头抱紧身体, 只觉得身后被照射到的那一片躯体如此滚烫,就像是烧红了烙铁直接作用在人的肌肤上, 烫的人皮肉焦乌滋滋作响。

那凄厉的哀嚎如同幽魂的尖啸,锐利到要将人的耳膜所刺破。

他捂住了耳朵, 拼命的想要逃跑, 想要远离那个声音。

直到那一束照映入的阳光消失。

楚歌缩在床底,不住的痉挛,狭小的空间足以诱发出人的幽闭恐惧症, 然而不知道为何他却觉得心安。他颤抖着放下双手, 喉咙滚动着想要说话,蓦地感觉到嗓子一阵撕裂的剧痛, 就好像是一张破碎的砂纸。

那声哀嚎, 那声如同幽魂一样凄厉的尖啸与哀嚎……

是来自于他自己的吗?

而此刻,身前的不远处,依稀可以见到一道薄薄的光线,穿透过棱直的床沿,投射在了地面, 照映入了床底。

以那一条光线为分割,这一片狭小困窄的区域似乎被分作了两爿。

一边是明媚的光明,一边是幽深的黑暗。

“我……刚才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觉得被烫伤?”

“我记得, 我不是没有躯体的吗……”

那不知道是如何从床边逃到了床底,楚歌意识恢复过来后,他发现自己就已经缩在了这里。

一声声无意识的询问,而连他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阳光……

他颤抖着,迟疑着,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缓缓地朝着那一道薄薄的光线靠近。越是靠近心中便越是恐惧,越是靠近指尖便越是滚烫,等到他快要触摸到光线边沿的时候,几乎觉得自己都灼烧起来。

楚歌狠着心,将手指伸进了那道光线里。

下一刻,熟悉的剧痛席卷,漫过身体袭过灵魂,他甚至看到了一道轻烟自指尖升起。

楚歌猛地收回了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似乎更加透明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喃喃自语,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片刻后,终于听到系统说话:“你自己也能感觉到的,是的吧……”

他不能接触阳光了。

楚歌依稀记得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是一个没有阳光的黑夜,辛幼宁割腕自杀,被匆匆赶来的原惜白送去了医院。

抢救了一晚原惜白便守了一晚,第二天他们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楚歌还担心过自己是不是不能出现在阳光下,在他的认知中,无论是野鬼还是孤魂,都是不能够见光的。

那时候,他是怎么得到回答的?

他被告知,自己不是“脏东西”,可以出现在阳光之下。

于是他战战兢兢的试探,最后因为移动着的原惜白被迫给拽出了医院,暴露在阳光中

楚歌害怕到了极致,最后发现,当真一点儿事情都没有,不觉得热也不觉得痛,他依旧好好的行走在阳光下。

尔后原惜白外出宣传电影,那也是有很多时候都会暴露在室外的,楚歌常常跟着他,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甚至直到原惜白发生车祸的前一天,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的。

而现在……

楚歌轻声说:“……我变成了‘脏东西’,是吗?”

李应在原惜白的床头放了一束鲜花。

清新的百合花,依旧是纯白的卡萨布兰卡,然而这一次,为了防止出现古怪,他选择了透明的玻璃花瓶。

绿色的花茎插|在明净剔透的玻璃瓶中,一点儿阻隔都没有,视线可以一望见底,看到那个花瓶并没有一点儿出格的地方。

李应没有离开,看样子应该是在等着什么人。

而在原惜白的病房中等人,他等的是谁,几乎不做他想。

过不得些许时候,闻迎就来了。

他们俩几乎把这里当成了接头的地方,常常讨论调查的进展。

闻迎的神色有那么一些凝重,他从公文包中掏出了一个密封的塑料口袋,摆在了桌子上。

而当看清了那玩意儿是什么的时候,楚歌几乎一窒。

那是原惜白的手机!

冰冷的金属,被封存在了塑料袋中,那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件普通的证物。

如果忽略其上斑斑的血迹的话。

被塑料袋封存的那一个手机,背面赫然有四根血手印!

时间流逝,颜色变得有些暗淡,但依旧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而在手机的正面,眼下并没有亮起的黑色屏幕之上,更是布满了点点血痕!

那看上去就像一个满手鲜血的人,拿着手机在胡乱的戳弄,捣鼓得满屏幕都是血印。

“这是在现场找到的,你要的那玩意儿……”闻迎说,“白少的手机。”

李应立刻问道:“在哪里找到的?”

闻迎回答道:“就在白少受伤、被救援的地方,掉落在了地上。”

事发之后,当天晚上,李应曾经进行了好几通通话。

而那时候,原惜白重伤濒死,昏迷不醒。

“所以你查到什么线索了吗,是谁拿原哥的手机,通知的我?”

那不可能是原惜白自己打的电话,他的手都骨折了。

只有可能像先前所猜测的那样,是另外一个人目睹了、打了电话,而那个人刚好熟悉原惜白,刚好是个哑巴。

闻迎摇了摇头。

希望被掐掉,李应看上去有一点烦躁。

闻迎缓缓道:“我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答。”

李应道:“……是什么?”

闻迎看着他:“我问你……如果真的你看到人出了车祸,你会跑过去,拉开差不多被撞毁的汽车,然后找到出车祸人的手机,打急救电话吗?”

李应一下子愣住了,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会。”

话音一出口,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任何一个正常人的反应,都是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拨出急救电话,或许打了电话后,才会前去进行急救措施……他不可能还想着先把车弄开,把人给救出来,然后再找到那个人的手机,再打急救电话。”

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李应喃喃道:“而且他还刚好打给了我。”

原惜白的手机上存储着的联系人并不少,怎么会刚好就那么巧的打给了李应?还一连打了那么多通?

那明摆着就是知道,那个时候找他才最有可能救回原惜白。

闻迎道:“所以他不仅认识白少,还认识你,清楚的知道你是他的助理,还要刚好在午夜的那个时候,经过了城南的下山口,刚好看到了白少出了事情……又很巧的把白少救出来后,找到了白少的手机,给你打了电话。”

那听上去处处都是漏洞,到处都是诡异的气息。

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这样一个人。

闻迎示意李应仔细的看那个手机,李应不明所以,仔细观察。

“看出来了吗?”闻迎道。

李应死死地盯着那个手机,脸色渐渐变得不对劲。

楚歌呼吸一窒。

他不知道那是看到了什么。

“没有指纹……”李应喃喃道。

“是的,没有。”闻迎接上了他的话,“我先把手机送去提检检查,那上面的血全是来自于白少的血,但没有指纹,根本提取不出来任何指纹。你可不要跟我说,那是什么还特意带了橡胶手套去救人的话。”

李应面色非常的糟糕。

楚歌心下有一些不安。

只听得闻迎的声音缓缓,响彻在了整个病房中。

“而且,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我调取了行车记录仪的录像,那上面,除了白少,根本……就没有任何一个另外的人!”

楚歌冷汗涔涔,一瞬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一片。

那个时候他光顾着救出原惜白,光顾着给李应打电话求救,根本就忽略了这件事情!

行车记录仪中,所记录下来的,将会是多么诡异的一幕?!

只要想起来那晚有可能出现在录像中的画面,他就说不出的紧张。

闻迎肯定会去调查的,他找出了刹车的马脚,肯定会去看当时的录像。

李应下意识摇头道:“你开什么玩笑。”

闻迎一言不发,他拿出了电脑,开机后,调出了一段录像。

在看到那上面画面的一刹那,楚歌的呼吸都停止了。

一开始的录像是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直到转过某一个弯道的时候,车辆突兀的冲出。

与之即来的是一串连环的翻滚、冲撞,直到翻下了山坡,光是看着画面,就可以想象其中的冲击力。

许久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画面再无一点儿动静,如果就那样下去,显而易见的,原惜白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在撞毁的汽车里。

尔后,门诡异的打开,就像是有个什么看不见的玩意儿钻入了车中。那个看不见的玩意儿似乎停了很久,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画面都没有任何动静,而后,安全气囊被解下,安全带被解开,门似乎也被推开,原惜白昏迷的身躯、诡异曲折的手臂,就那样吊诡突兀的悬浮在了空中,缓缓地被落到了地上。

就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抱着他一样。

看到这里的时候,李应已经觉得后脑门儿一股子凉气冒出来,忍不住失声道:“这是什么?”

但那还不是最为诡异的。

门被拉动了几瞬,然后一个冰冷的金属块悬浮在了口中,那赫然就是原惜白的手机!

画面中,手机被按响,匆忙的拨通了电话,然后挂断、拨通,挂断、再度拨通。

“那是……再给我打电话。”

鲜红而刺目的血印子,出现在了莹莹的手机屏幕上,那照出来的光芒甚至是惨白的。

手机突兀的从屏幕上消失,原惜白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那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又有一床绒毯悬浮在空中,被扯开,盖在了原惜白的身上。

直到手机最终掉落在地上,直到救援人员匆匆的赶来。

原惜白得救了。

而那个……拨通了求救电话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呢?!

李应近乎于毛骨悚然。

他看完了这段录像,只觉得凉意从脑门儿升起,明明是大白天,却觉得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冰凉。

“这个录像……是真的吗。”好半晌了,李应才勉强的干笑了一声。

闻迎道:“如果是假的,你觉得我有必要给你看吗?”

李应手指都在发颤,一想到自己接到的那几个电话,就觉得心里凉飕飕的:“所以说,所以说,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闻迎说:“不知道。”

李应咽下了一口唾沫,艰难的道:“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谁知道呢。”闻迎说,“你不是都请你同学去看过符吗,怎么听到有鬼还这么害怕。”

李应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但实际上,他还是有些止不住,颤声道:“看,看过符……也不代表我不怕鬼啊。”

闻迎看着他,似乎幽幽的笑了一声:“鬼有什么好怕的,这世界上远比有鬼更可怕的东西。”

李应说不出来话。

闻迎道:“最起码,你能够知道,就算那是一只鬼,他对白少也没什么恶意,否则绝不可能打电话通知你。”

李应勉强的笑了一声,过了好久才“嗯”了一下。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竟然无话。

过了好久,才跟找话题似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比鬼可怕的是什么来着……”

闻迎吐出两个字:“人心。”

楚歌藏在柜子的后面,藏到了柜子与墙壁的夹角处,就那样贴着墙壁,好像这样可以给自己一点安全感。

那里,阳光并不能照到,是一片近乎于死角的区域。

闻迎依旧在与原惜白说着些什么,说他觉得有可能,这一次对着原惜白下手的,是辛家的人。

如果不出意外,跟那个雇司机醉酒驾车的应该有一些关联,或许,更加糟糕的是,就是同一个人。

给肇事司机汇款的账户来自于某个说不出名字的小人物,暂且,还没有发现他跟谁有什么关系。

他听到闻迎跟李应两个人在不停的说,透露出了许许多多的信息,心里却乱糟糟的,根本理不出个思绪。

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他又一次伸出了手,朝着明亮的向光处。

灼烧从此刻升起。

迫使他退回去,更加深的躲入了黑暗中。

夜幕低垂,明月高悬。

皎洁的白光透过窗纱,从玻璃窗外缓缓洒入,照亮了一片地板。

楚歌靠在了窗边,透过了帘幕,伸出了自己的手。

明月盈盈,月华如水。

他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只见着了白光漫过手指,于透明的躯体上,镀上一层浅浅光辉。

那像是穿透过了他的身体,又像是包裹住他的躯体。

是与白日里炽热的阳光截然不同的一种感觉。

在所有的认知里,月与日,一个代表了阴,一个代表了阳。

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楚歌对于日光月光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什么都摸不到,触碰不到,而眼下,他畏惧着前者,却对于后者没有丝毫不适。

惧怕光明,习惯黑暗。

第二天。

楚歌不死心的又尝试了许多次,在一次又一次灵魂仿佛都被点燃的剧痛中,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我似乎发生了某种奇怪的转变……”

“我变得害怕阳光,害怕明亮的东西,喜欢待在角落里,习惯于黑暗……”

“我似乎有些……不像是一个人了。”

他是否还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当他发生了这样突兀的剧变后,辛幼宁呢?

楚歌不曾见到辛幼宁,他只是在闻迎皱起的眉头中,在两人的话语中,猜测事情可能并不那样的美妙。

的确是这样的。

辛幼宁昏迷不醒,底下的那些支系旁者跃跃欲试,尽管他积威甚重,也按捺不住有人为了利益蠢蠢欲动,想要借此机会分一杯羹。

闻迎忙的几乎是焦头烂额,一边要处理公司的事务,一面要调查事情的真相,恨不得自己多出个影|□□。

除却夜晚,楚歌再也不能够坐到床头。

每一次来时,李应总是会拉起窗帘,再一次又一次的反抗中,楚歌终于意识到,那可能是李应有意的反应。

他害怕真的会有一个鬼魂找上来,所以尽量沐浴在阳光里。

尽管掩饰的不错,可当初的反应依旧暴露了他的恐惧。

楚歌说不出自己是什么个滋味,他默然的把自己蜷缩在了立柜与墙壁的夹角处,悄悄的把自己塞进了床底下的幽暗世界里,他越来越害怕光,越来越习惯于藏在看不到光明的地方。

就像是……

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那一天他听到了悄悄的脚步声。

楚歌耳力极好,几乎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听到了,他飘出了房门,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是原嘉澍。

不知道是要做什么,这样轻手轻脚的大半夜过来,都快要走到原惜白的病房门口。

楚歌没有出声警示,一方面,那不过是白费力气,另一方面,则是他知道原嘉澍无法靠近。

果不其然,没得多久,看似空旷的走廊就有人冒了出来,任凭原嘉澍怎么颐气指使,都没有管上作用。

原嘉澍又一次被架走了,他的神色看上去似乎有一些不甘。

楚歌茫茫的漂浮在走廊中,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一些疲惫。

鬼魂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可是他却觉得说不出的疲惫,就像是有一股倦怠,出现在骨髓中,犹如沉渣泛起。

幽幽的暗光中,他缓缓地漂浮入了病房,静静地坐在了原惜白的床边。

病房内如同白昼。

守在这里的是李应,他打开了病房内的所有灯光。

楚歌坐在了病床的另一边,轻轻地伸出了手去,抚过了原惜白的面颊。

进入夜晚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会舒服许多。

成为了一个见不得光的玩意儿,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就好像这个样子,可以证明自己的存在一般。

“我已经活不过来了,惜白……”

“你现在还睡着,还不愿意醒过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你想要这样来找我吗?”

“你听着,我不接受,我不许你这样来找我……”

“我还要等着你,查出来,究竟是谁想要我们俩的命呢,原惜白……”

或许只是在那么一个瞬间。

楚歌察觉到手下的眼睫似乎动了一下,轻轻地划过了他的掌心。

然后,又轻轻地动了一下。

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下一刻,霍然惊醒,楚歌猛地站了起来,转向了病房外。

他张口想要大喊医生,在这一刻,却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鬼魂。

原惜白睫毛扑闪,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

楚歌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几乎要屏住了呼吸。

那视线是涣散着的,凝不起焦距,渐渐地,渐渐地,终于变得清明起来。

原惜白的眼中有着不可置信的欣喜,喉头一动,微微的要吐出两个字。

楚歌认出了那唇形:

幼宁。

“谢天谢地,原哥,你终于醒了,你真是把我们给吓死了,原哥!”李应喊过来医生给他做检查,几乎是语无伦次。

原惜白虚的笑了一下,示意他安心,眼神看向了四周,就像是在找什么人。

李应道:“原哥,怎么了?”

原惜白轻声说:“辛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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