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褚游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他相信聪明如自己的死对头,一定能够听出来他的言下之意。
想要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被激发出潜力,很难,但不是不能够做到。市面上就有这样的药剂,激发人的异能,只是很稀少,罕见且昂贵,那天文数字一般的价格,远远不是家境贫寒的陆之北能承受的起的。
假如陆之北愿意低头,诚心诚意的向他求助,他回去考虑考虑,想办法搞到这么一支药剂也不是不行。
当然,能够激发出来的潜力,肯定和他这种天生的是比不了的。
褚游就等着他求助,他连怎么回复都想好了,就等着这死对头开口。
到时候受了他的恩惠,把人给踩在自己脚下,还不是美滋滋。
可他的死对头就跟没听懂一样,只是朝他笑了笑,又回转身,继续朝前走了。
这平时想看陆之北朝他露出个平和笑容难得跟登天似的,眼下瞧着了,褚游愣了一下,却一点儿都顾不上。他心里着急,干脆喊出来:“陆之北,你听不懂吗,我说有办法解决。”
楚歌说:“我听得懂啊。”
褚游松了口气。
“……但是没必要。”
他一颗心倏忽一下子悬起来,完全不懂陆之北是在搞什么名堂。
“为什么?”褚游追着他问。
楚歌停下了脚步,褚游差点又撞上去,好在这一次,他终于及时反应过来了。
“褚少爷,你可能一生都不会懂我们这种人家的痛苦,你勾一勾手指就能得到的东西,对别人来说,很可能只是痴心妄想而已。”
褚游道:“但那些不是你想要的吗?”
楚歌摇头:“早就不是了。”
他是真的不想跟褚游说话了,说起来太累。
系统问他:“楚三岁,你真的不想要异能啊?”
楚歌冷漠脸:“……力量使我面目全非,贫穷使我理智回归。”
他上了楼,找到教务处,朝着老师说明了来意。从头到尾一点儿阻拦都没有遇到,顺利的不可思议,大概学校的老师也觉得,一个没有异能的人,在这里读下去也没有必要的吧。
下楼的路上遇见了一个同学,朝着他打招呼说:“陆之北,来拿测验单啊?”
楚歌笑,没反驳。
他同学又问道:“结果怎么样。”
楚歌说:“你一定意想不到。”
是呀,有谁料得到,一路上碾压众人的陆之北,到了异能这一关,会败的渣渣都不剩了。
他同学还以为是出人意料的高,说正式开学后一定要一起比划比划。楚歌也冲着他笑,说有机会一定试试,但他心里有个十分冷漠的声音在提醒,压根就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残存的情绪作祟,楚歌很难受,非常的不舒服。原本他脑袋就跟炸了一样,迟钝着,乱哄哄,眼下觉得身体仿佛也被抽了骨头,全身上下都是负担。
系统跟他看了看,说:“楚三岁,你好像在发烧。”
楚歌“哦”了声,说:“那你先帮我顶顶。”
他难受的想蜷起来,找个没人的角落带着,睡上一觉。于是系统帮他把身体接管过去,以防他一不小心,晃神摔跤什么的。
下楼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褚游的身影,这大少爷总算是离开了。
他精神轻飘飘的望着外面荡,走到校门口时,看到褚游就在那儿,背着身子,在跟人说话。
他的身体走过去,恰巧那时,说话的另一人也抬起了头来,神情温柔,体态娴雅,眉目间有细细纹路,然而岁月仍不掩她惊人的美貌。
零散的音节飘过,楚歌几乎是一瞬就猜出来了这人是谁。
褚游看着了他,连忙喊道:“陆之北!”
应莲温声道:“小游,你的同学?”
“是。”
“不是。”
截然相反的回答几乎是同一时刻响起,教人不知道该听哪个。
褚游咬牙道:“妈,他跟我开玩笑呢。”
楚歌无奈,道:“阿姨您好。”
应莲莞尔。
褚游看着他,欲言又止。
楚歌轻声道:“阿姨,我还要去接我弟弟,就先走了。”
应莲柔声道:“那你就快去吧。”
楚歌告别了,缓缓的朝着家中走,不知道为什么,他见着应莲,总有一种非常面善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聊天,闻言说:“……她跟褚游是母子,长得相像指不定你记着呢?”
好像也说得通。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褚游和应莲,长得并不是那么像啊?!
但那些跟他都没有什么关系的。
拖着发软的身体,楚歌吃力的回了家,磕开钥匙门后,系统都操控不住他的身体,有些踉跄,几乎是一头栽倒在了木沙发上。
他跌跌撞撞的爬上去,几乎一沾着被子就睡着了。身体沉重到不可思议,连意识,也渐渐沉入到了黑暗中去。
昏昏沉沉间,仿佛有人在身旁走动,冰凉的毛巾搭在额头上,又被撤下,有人吃力的想要喂他水,结果又洒了一地。
这一睡就不知今夕是何夕,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模模糊糊的。
只听到旁边有个小孩儿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哥!”
楚歌这一睡就睡了三天。
陆之南报完到在学校耽搁了些时候,等到下午回来的时候,一开门就看见他烧的满面通红,不省人事。
那简直是要把人脑子给烧傻了的温度,无论如何都降不下来,陆之南给他棉签酒精都用尽了,也没有好的上些许,翻箱倒柜找出来了一盒退烧药,上面的保质期都褪色的看不到,压根就不敢给他吃。没奈何又跌跌撞撞的跑出去,用早上报名的时候剩下的一点儿钱买了药,冲回来喂给他吃。
陆之南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楚歌的面色就有一点儿不对劲。当时他光乐着可以继续去上学了,竟然都忘了,当时楚歌便是一副神色恹恹、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只怕那时候就有一点儿低烧,又送他去上了学,一路上吹了冷风回来,直接就病倒了。
他心里又怕又悔,素日里想过无数次,要是自己这个混账哥哥没了就好了,但真的到了这时候,不但没有一点期待,反而满是害怕。他想起来昨日里在那个小巷子里他哥让他先跑了,一个人面对那些混混,最后满手是血的缩在巷子口。
那个眼神狠戾得令人心肝儿发颤,见着来人是他,复又变得软和起来。
所以从头到尾,就算骂他骂的再狠,说他说的再过分,真到了紧急关头,还会挡在他身前的是吗?
楚歌视线终于清明下来,看着陆之南眼眶发红,要哭不哭的样子,安慰他道:“……你哭什么,你哥我还没死呢。”
陆之南立刻一抹眼睛:“我没有哭!”
楚歌说:“……好好好,你只是眼睛红了。”
陆之南说:“我眼睛也没有红。”
楚歌不说话,看着他。
半晌,透明的珠子从小孩儿眼睛里扑簌簌滚落,滴在人手背上,灼烧的发疼。陆之南扑过来,抱住他的胳膊,呜咽道:“……哥,你别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