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5.
问话声传了出去。
女人道:“……你好, 我找陆九。”
脚步声从卧室里传出, 有人端着一只老式搪瓷茶缸,耷拉着拖鞋走过来。
眼见着陆九便要开口, 楚歌立刻朝着他摇头,连带着眼色使出去,还好陆九了悟, 及时闭上了嘴巴。
楚歌答道:“他不在家。”
以为着这样的回答就能够使人退却, 实际上,还是楚歌太天真。
对方半点儿放弃的念头都没有。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他回来的时候我再找他。”
楚歌:“………………”
——亲,你这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吧?
楚歌说:“我不知道, 他之前把我惹毛了, 现在滚出去了, 回都不敢回来了。”
陆九:“………………”
——就这么编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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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信以为真:“你们闹矛盾了吗?”
楚歌心平气和:“阿姨,我觉得我没有义务回答您。”
女人“啊”了一声:“他没有告诉你吗, 我是他的母亲。”
浑没想到现在对方就抬出母亲的身份来压人, 楚歌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陆母温柔如水的面容掠过了面前。
一句话登时就到了喉间:清明节他们才将将扫了墓回来, 倒不知道当时祭拜的人是她?
然而这样的话委实有些恶毒,楚歌咽回了心中。
他正琢磨着说个什么把外面人给打发了, 一只手就搭在了门把手上。
是陆九。
下一刻,大门缓缓打开。
女人见到了门后的一张面容,登时间目光便飞起了惊喜的意味, 连连地道:“小九, 原来你也在呀……”
原本还想要抱怨一句, 为什么在家却不出来见她,甚至心中还将楚歌都责怪上,却渐渐地消了音。
只因着陆九这一刻的神情。
面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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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请进。”
拥堵的门边被让出了一块地来,留下供人行经的通道。
女人受宠若惊踏入了门槛,口里道:“跟妈妈还要用这样的敬语吗,你可以直接喊我……”
她抬起头来,正正对上了陆九满眼的讥诮。
于是,剩下的话语便消了,有一些不知所措起来。
陆九淡淡的道:“既然您屡次三番,一定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如就在今天,我们全部摊开来,彻底说清。”
从他的语气里捕捉到了某种并不太好的意味,女人心中惴惴。
她看着自己已然变得高大挺拔的孩子,试图以一位母亲的姿态来说话。
“我今天只是来看一看你过的怎么样,小九……”
“是么?”陆九轻轻道,“真的只是看一看吗?那之前,那以后呢?”
大概是理解错了什么,女人的眼眸里含着笑意:“你要是愿意现在就跟我回家,那也可以啊,小九……”
楚歌退后了一步,直直入了卧室,将这里的一方空间留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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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
陆九道:“我很感谢您给予我生命,让我来到这个人世间,也很感谢您现在对我的关心与照顾。但是我的母亲,只有一个人,她已经在去年夏天去世,离开了这个人世间。”
女人面上的笑意都凝固住了。
“可是,可是我才是你的……”
陆九打断了她:“我不知道您要可是什么,但有一件事情您或许不知道。在你和你的丈夫做出决定、把我扔在荒郊野外之后,我差一点就断了气。如果不是刚好被爸爸妈妈撞见、送入了医院抢救,恐怕那天晚上就已经没气了。”
“既然在那个时候,你们已经选择了将我扔掉,何不当做在那之后,我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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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吐出的话语仿佛惊雷。
女人瞳孔骤缩,满眼都是震惊,她的嘴唇都有些哆嗦,仿佛并不能够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以为陆九是在说玩笑话,只不过是不想要回家、想要打消她的念头而已。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狠心的父母,把亲生孩子扔在路旁的草丛中?
然而从陆九苍白的脸色中、抿紧的嘴唇中,她意识到,陆九并不是在与她开玩笑。
连大脑都当机了一瞬。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女人急切道:“不,不是这样的,小九,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问过你的父亲,他告诉我是给你选了妥当的人家,请他们代为抚养。”
那些话语都还历历在目,悉数是丈夫在一旁宽慰,告诉她,等一等,忍耐一下,只要等到孩子十八岁,就去接他回家。
“害怕对方条件不好,你会吃苦受难,还给了很大一笔钱财。”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她立刻补充道:“不然为什么,你养父会在捡到你之后,事业就立刻蒸蒸日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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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语之后,整个客厅都安静了。
陆九垂眸望着玻璃桌,仿佛那些透明的玻璃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地道:“……所以,你想说,他们都是骗我的?”
女人语塞。
即便是并不太善于处理这样的情况,她也能够感受到陆九变换的情绪。
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大概……是美化了什么的把。他们想要留下你,有的事情并不会告诉你的,小九。”
陆九静静地说:“那为什么……不是你在骗我呢?”
——想要带走他,于是编出这样拙劣不堪的谎话。
——试图诋毁陆父陆母,降低在他心中的地位,从而达成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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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怔愣了一瞬。
未曾料想竟会得到这样的反应,心中却又有说不出的伤心。
“……我怎么会骗你呢?”
——我是你的亲生母亲呀!
那句话在舌尖徘徊着,差一点点就要吐出,见着陆九的脸色,顾及到他的心情,到底还是被咽了回去。
陆九心中笑了一声,那甚至是讥诮而冷漠的。
——连更过分的事情都做过了,哪里又差这么一点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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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一天都等不及。
就正正挑着清明的那一天,找上门来。
就刚刚选在他给母亲扫墓的那一时。
怎么能如此的冷漠心狠。
令人骨头渣子里泛起冷意,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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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淡淡的道:“如果您坚持是我的父亲撒了谎,不如去看一看我的病历,或许找到当初的医院也可以,相信您一定可以得到满意的回答。”
停顿了那么一刻,似乎笑了一下。
“……不过,您也大可以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去白费力气。”
女人不安道:“什么白费力气。”
陆九淡淡的说:“……在我身上。”
——他不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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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目光对上,一者惶惶不安,一者漠然冰冷。
从眼眸中浮着的坚冰里,女人读懂了一些意思。
——一些她绝对不想要接受、也绝对不可能接受、甚至潜意识里逃避的意思。
这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肉啊,过去的十七年里,心心念念、思念成疾、魂牵梦萦的孩子。
谁也不许她去见他,不管是老爷子,还是丈夫;谁也都不告诉她,甚至只说是陆九被收养,却不说究竟是送去了哪里。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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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有哪里弄错了。
一定是。
女人惶惶:“为什么呀,小九,为什么不想回家?妈妈爸爸都很想你,你爷爷也很想见你……跟我回家去,你想要什么,家里都会给你。对了,小九,你不是想上京都的大学吗?那些都不是问题,你随意挑专业都行……”
她想起自己前些时候看到的调查生平,连忙抛出来,想要给自己增加一点吸引力。
筹码确然拿出。
殊不知,却让天平彻底倒向了另一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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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先前是眼中浮着坚冰,那么此刻,就像是整个人都被冰盔所包裹。
陆九的脸色彻彻底底冷了下来:“谢谢您,不需要,我想去哪里,我会自己努力。”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或许是个错误,女人想要补救:“我不是这个意思,小九,你听我说,我不是要否定你的意思……”
却彻底徒劳。
她语无伦次的解释着,甚至都已经失去了风度与理智,与初见时的温婉柔和判若两人。
陆九看着她急切的面孔,是自己牵动了她的情绪,令她方寸大乱。
却并不觉得欣喜。
只有一种从骨子里弥漫上来的,深深的疲惫感。
说无动于衷,却又有微微的触动。
说彻底冷漠,却又有淡淡的酸楚。
然而想要再多,却没有了。
——更早的时候,你们去哪里了呢?
——十七年前的夜色里,荒郊野外草丛中,那个时候,又在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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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什么都能够满足我吗?”
女人瞬间迸发出了巨大的惊喜,叠连点头:“是,小九,你想要什么,妈妈爸爸都会满足你。”
陆九凝望着她:“那么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刹那间,就如同脖子被扼住了一般,女人失声。
“请您告诉您的丈夫,以及所有人……我只是一个小城市里成长的、不成器的普通人,没有想过飞上枝头,也没有想过攀龙附凤,向来都有自知之明,不敢妄自攀附陆家的关系。”
“过去的十七年里,你们没有我,也过得很好……我有养育我的父母,也过得还算不错。”
“缘分断了就是断了,到头了,没有办法续起。或许我与您,就只有当初那一个月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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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有趣而又可笑的一件事情。
他的亲生父亲、把他抛弃了的那个父亲,刚好也姓陆呢。
又是一个高高在上、俯视着人间蝼蚁的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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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看着他,如水一样的眼眸里,渐渐泛起了哀愁。
她仿佛是狂风暴雨里被吹打的柔弱柳枝,摇摇欲坠着,几乎控制不住颤抖。
水光弥漫过整个眼眶。
“小九,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并不大的空间里响起她的哽咽,一下下,击打在人的耳膜。
陆九轻轻的说:“十七年前,因为家族的利益,我就被直截了当的放弃……十七年后,万一这一幕再度重演了呢?”
“……颜女士,虽然我的命并不那么值钱,但我还是想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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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样的话语下,没有谁还能够无动于衷的端坐。
女人连站立仿佛都不稳,终于匆匆的离开。
原本还算得上是不错的心情,被刚才的那一通,给搅散的一干二净。
他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想必任凭是谁,也不会再找过来。
——毕竟,只不过是一个离开了十七年的人是吗?
压根就是微不足道的。
然而陆九却猜错了。
在不久后,又有人找上了门来,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自称是那个陆家的下属。
开口便是老爷子大寿在即、十分想念他这个孙儿云云。
即便陆九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也依旧锲而不舍,像是听不懂人话一般,让他好好考虑,随时随地,都可以改变主意。
陆九是他父亲唯一的孩子,陆家的大门永远都对他敞开。
一而再,再而三,反反复复。
直让人身心俱疲。
有些时候陆九简直都佩服这对夫妻,寻常人家的父母,不是千方百计为了孩子打算吗?
还有几十天就要高考,生怕弄出来一点点事情,让孩子分心。
怎么到了他的亲生父母这里,便浑然不相干似的,屡次三番,反复纠缠。
楚歌语气不确定:“……大概是轻轻松松就能把你送进去,所以觉得无所谓?”
隐隐约约还是听到了的,学校任选,专业任挑。
就算是陆父,也不怎么在意陆九成绩,反正考砸了还有出国这条路啊。
陆九“哼”了一声:“我要靠自己的努力。”
楚歌说:“成成成,都靠你自己的努力。”
陆九一个眼刀:“你是对你自己不放心,还是对我不放心啊?”
楚歌一时茫然:“……啊?!”
陆九瞪他:“我不管,反正我的课程都是你给补习的,要是到时候我考砸了,都是你的锅。”
楚歌:“………………”
——你还有理了啊?!
——陆九小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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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堪其扰。
若果说先前陆九心里还抱着那么一点儿善意,那么也在这反复的纠缠中消磨殆尽。
教室、食堂、操场,无论哪个地方,几乎是阴魂不散。
到后来,楚歌直接向老师申请了,在家里复习。
一日三餐都由阿姨负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这样,也只不过稍稍好了一些。
他简直觉得陆九的这亲生父母都是疯子。
——难不成就想这样骚扰陆九,让他彻底考砸,不得不投入他们的怀抱吗?
就在这样的气氛里,终于迎来了高考。
楚歌瞅着那题目,没什么难度,做起来轻轻松松的,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
何况他还有一个常年代挂机的统子。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自己,反倒是担心陆九。
陆九宽慰他放心。
却依旧让楚歌提心吊胆,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最后一天的考试结束后,仿佛这么多年来压在学生肩膀上的重担都消失了。
教室里开始疯狂的发泄与撕书,课本教材,辅导资料,考试卷子,内部讲义……
碎纸雪花片一样从楼上纷纷撒落,铺满了教学楼下的空地。
依稀听到走廊上保洁人员大喊:“别撕别撕……这些都可以当废品卖钱!”
学生们疯狂大笑。
有的留下来了那么一点儿,但有的继续朝楼下扔着。
四处都躁动着喧嚣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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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全班狂欢。
吃完了火锅,包厢里面一片鬼哭狼嚎,明明灭灭的灯光打着,五光十色的彩灯晃着,将一切都映得模糊不清。
楚歌与陆九一块儿坐着,他不是太习惯这样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本来陆九是在那边的,看着他坐着,就也过来了。
忽然间,有人端着果汁朝他走过来。
迟秋月道:“陆九,你怎么不过去喝酒啊。”
陆九冠冕堂皇:“还没成年呢,不能喝。”
——可以,这个理由很溜。
楚歌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胡扯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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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迟秋月要说什么。
楚歌本来以为是毕业告白的戏码,没想到听见迟秋月道:“陆九,那我有话跟楚歌说,你能让一让吗?”
楚歌:“???”
——等等!
——大妹子你嘎哈呢!
——敢情不是冲着陆九去的啊!
这年头,陆九三天两头收到告白,楚歌本来以为着还是像着之前那样发展,浑然没想到,目标似乎是他?!
陆九眉毛斜挑,十足十的欠揍:“不让!”
迟秋月:“………………”
万没有想到是这么个回答,她一下子卡住。
陆九道:“……有什么话不能就在这里说?我跟三岁又不是外人。”
诚然两人关系很好,但有些话,却只能入一人的耳朵啊!
眼见着说不动他,迟秋月跺跺脚,便去看楚歌:“……楚歌,我有话要跟你讲,你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楚歌隐隐有些猜测,笑了一下,说:“好巧,我也有话跟你说。”
迟秋月眼睛微亮:“……什么?”
看到陆九还在旁边,跟个翘脚巴适的老大爷一样坐着,她按捺住心中雀跃:“还是出来说吧。”
楚歌摇摇头,端起了桌上的果汁:“祝你进入大学以后一帆风顺、心想事成、越长越美丽,越来越漂亮……喝了这一杯,咱们永远都是好同学。”
话很糙,心意好歹还是真的。
不待迟秋月回答,楚歌就把手里的杯子给喝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一个空空的杯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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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不自觉想起了日常的过往。
或许早就有了端倪,在迟秋月每一次向他的请教中,或许在更早的时候。
然而他的满腹心思都放在了楚歌身上,若还有多的那一点,便全给了陆父陆母,浑然并不留意这位同班同学。
亦不知晓她的心思。
仿佛明白了什么,迟秋月眼睛微微黯然,勉强的笑了一下,说:“也祝你学业顺利。”
她浅浅的抿了口果汁,像脚下的地板发烫一样,匆匆的离开。
楚歌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有点儿啼笑皆非的感觉。
一旁有人阴阳怪气:“……楚歌同学,祝你进入大学以后,越长越帅气,越长越英俊,一帆风顺,学业有成啊。”
楚歌当即就踹了他一脚。
陆九闭嘴。
楚歌斜睨他:“咋啦,醋啦。”
陆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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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承认!
——必须的不能!
——才没醋呢!
他硬邦邦的说:“……你想多了。”
看楚歌那眼神,满是嫌弃,就差说一句自作多情?
楚歌“啧”了一声:“有人醋坛子打翻了,酸味翻天都要漫出来了耶!”
陆九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死鸭子就是嘴硬。
完全的皮糙肉厚不怕开水烫:“就没有!”
楚歌笑意吟吟:“成,反正这醋缸子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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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了就没有了担子,眼见着陆家的人找过来又心烦。
两人干脆说走就走,买了两张火车票,直接踏上旅游的路程。
逛到哪儿就停到哪儿,走到哪儿就玩到哪儿,一路游山玩水,看祖国的大好风光,尝遍各地特色美食。
每到了一处,必定停下来,选上最有风味的明信片。
写上日期,写上落款,寄回家中。
——把这壮丽的河山,画与满怀牵挂的父母。
直至成绩终于下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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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广场尽头。
楚歌与陆九网吧二连坐,毫不避讳的进了……情侣包厢。
打打嘴炮开开黑,翻翻板子溜溜屠夫,魂牵梦萦惨遭怒锤,性|感人皇在线上树。
陆九本来是随意推荐一下,没想到楚歌给迷上了,他自然只能带着语音开黑的。
两人昏天黑地,肝了一通宵。
楚歌打的精神亢奋之极,一连打上了红段人皇才消停。回到了住的民宿里蒙头大睡,眼睛一睁,便已经是霞光漫天。
都已经傍晚了。
打开电视懒洋洋的听着新闻,这才想起来,成绩已经出了。
可以……查一查了?
陆九坐在电脑前,轻车熟路输入身份证号与密码,随即鼠标往下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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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九:“!!!”
楚歌的分高的出奇,那数字简直看了都是吓人,让陆九眼见着就是羡慕嫉妒恨。
经过两个学期的恶补,尽管他的成绩也提高了许多,但到底还是差点儿啊?
一开机,电话都被打爆了。
成串的未接来电,一打一打的短信,报喜的报喜,祝贺的祝贺。
老师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一接听兴高采烈,精神亢奋。
连连说,楚歌的分数很不错,他准备再去打听打听其他学校的。
楚歌:“………………”
感觉他并不着急,反倒是老师很着急耶?
当然,也还有那么几个电话,是让人看见了就打心眼儿里生厌的。
陆九直接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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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填志愿,绕都绕不开。
分数出来之后,陆九与楚歌商量,要怎么填志愿。
他是知道楚歌的第一目标在帝都的,毕竟国内最好的两所大学都在那里。
但是陆家也在那儿。
这让陆九的心中有微微的迟疑。
他已经受够了陆家这狂轰滥炸的态度了,令人打心底生厌,眼下还是天高皇帝远,若果去了帝都,还不知道要怎样。
陆九不想要与他们再产生瓜葛。
“我不是特别想去那儿。”陆九神色怏怏。
楚歌笑起来:“可以啊,那就填其他的吧。”
陆九吃惊的看着他。
楚歌侧头:“也不是非它不可呀,又不是没有别的好大学。”
陆九手往下移:“去沿海?”
楚歌点头。
陆九小声说:“好像我拖累你了。”
楚歌“噗嗤”一下子就笑了:“你拖累我的可多了,还差今天这一桩呐?”
陆九:“………………”
——学渣没有人权的吗?!
他选择了另外一座城市,远离北方,与楚歌填的同一个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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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说:“……回去?”
陆九闷闷不乐:“不回。”
——还在为了成绩伤心呢?
楚歌踢他小腿:“不回去你嘎哈呢,马上生日了就在外面晃荡呀,陆叔叔还等着你呢。”
十八岁,成人礼。
陆九闻言,却笑起来,神情里有思念,也有认真:“我之前已经告诉爸爸了,生日在外面过,不回去。”
楚歌:“!!!”
——这么开明的嘛?!
转眼间,又醒悟了什么,明白了过来。
陆家人跟苍蝇一样,成天到晚前仆后继的奔来,甩都甩不掉。恐怕陆父心里也担心,若是把陆九喊回去,当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还不若就任由陆九在外,自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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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一笑,弯了眉眼:“……呶,即将十八岁的小寿星,想怎么过成人礼啊?”
陆九回过身:“和你一起过。”
楚歌:“???”
他本来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呛进了肺管子,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嘎哈呢嘎哈呢你想啥呢,我还没成年呢!!!”
陆九:“……?!”
他懵逼了一会儿,突然间反应过来,登时间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你脑子里一天都是什么啊!纯洁一点可以吗!”
楚歌:“………………”
可以,天天逮着人亲不够、手乱作怪的难道是他???
——这很纯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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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爬华山,人流如织。
两人走走停停,到得了峰顶,山风如刀,凛冽逼人。
放眼望去,四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
想要来看日出的,可远远不止他们俩,几乎找不到落足点的峰顶,就是最好的证明。
楚歌浑身散了架一般,困得要命,犹自不忘了吐槽:“……你说要来夜爬,这到底是看日出还是看人。”
陆九抱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眼眸里仿佛泛着天边的金光:“看人。”
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楚歌,倒映的人影如同被勾勒上一层金边。
天际旭日喷|薄而起。
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有风声,有人声,闻天籁,闻地籁。
仿佛天地间,一切喧嚣与嘈杂都远去了,化作了虚幻的影子。
鼻息相贴,吐息相闻。
楚歌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便见着陆九俯下|身来,落下了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
含着满腔的爱意与欣喜,真挚与热诚,将一颗炽烈的心虔诚的捧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手掌心上。
在山风最呼啸处,在日轮正喷薄处,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线间。
——怀抱着他的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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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歌,祝我生日快乐。”
眉眼间,盈盈的笑意在流淌,融融的将人包裹。
楚歌情不自禁弯起了眉眼,他不知道自己笑的是有多么的快乐,他张开了嘴,流转于舌尖的词语正要迸出,却只觉得周身凝固了一瞬。
那一刻,时光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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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的沙沙电流音终于响起,一下一下,敲打在人的鼓膜。
“……这就是你失去的记忆。”
“……你要找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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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昨天打算结束朝阳的。但是有点卡文,写了六千字以后还没结束,剩下的情节又撑不起单独的一章,加之觉得自己写的不太好,就折回去修文了,也只更了一小段破碎的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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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说明天结束啥啥啥世界……都是假的
只有真的进入了新世界才是真的qwq
——来自食盐成300斤墩子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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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进入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