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 太子大婚。

太子妃为凤将军之女冯氏。

百官列席庆贺。

屠浩吃了一天的酒席, 只觉得浑身不痛快。皮笑肉不笑地应酬了一整天是其一, 其二是：“凭什么一只团子都成亲了，我还不能成亲。”

生气！他还和他家大美人相隔两地！

特别生气！别人大鱼大肉大口喝酒，他只能喝蜜水吃得贼清淡！

宴席过半, 大家酒酣耳热, 一群文臣武将也下场开始群魔乱舞。有一个宫人走过来，见了他未语先笑, 趁着上菜的功夫, 用手指悄悄指了指一盅丸子, 轻声说道：“太子殿下特意吩咐的，小屠夫子慢用。”

屠浩低头看了看, 炖盅里装满了龙眼大小的各色丸子。虾肉丸鲜甜弹牙。鱼肉丸鲜嫩多汁。他有些奇怪丸子干嘛用炖盅装, 但是有肉吃就好，郁闷了一个晚上的心情悄悄平复了一些, 漫不经心地吃着各种肉丸。

“嗯？”屠浩觉得口感有点不对, 低头一看刚咬的丸子, 色泽金黄, 竟然是个油炸的鸡肉丸子！还是鸡腿肉！再看看底下，还有一个色泽比其它肉丸更深一点的丸子, 他赶紧吃到嘴里，果断是个牛肉丸子！

屠耗子顿时觉得糕团团这个学生没白教，人家比他那个只会写欠条的老板爹可强多了。

然后第二天，屠浩就在御书房里看到了团团太子。

屠浩一惊, 差点揉眼睛。这新婚第二天都得上班，一天假期都没有的吗？

其实团团太子也就到一到场。他喜欢冯家姑娘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无奈爹娘一直反对。他据理力争了无数次，禁足都不知道禁足了多少次，昨天终于得偿所愿，坐在御书房里，嘴角还绷不住要往后咧。

单身狗屠浩受到一万点暴击，并决定不去理会这失了志的糕团！

其实今天章团团到场，还和屠浩有一点关系。

章师叔直接点了屠浩的名字：“小耗……咳，小屠讲讲这次医疗兵的进展。”

屠浩假装没听到自己的小名，一本正经地回答：“回禀陛下，医疗兵第一期招收人数一千五百人，预期培训三个阶段，每个阶段费时一年。”

分阶段什么的，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屠浩讲起，纷纷追问：“请问怎么一个分期法？”

在培训啊教学之类的方面，六部九卿都不会轻易质疑屠浩。实在是这只小耗子年纪不大，教过的人教出来的成果却是很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完成的。就算是有些人心里面看不顺眼屠浩，但是在这方面他们不会轻易上去自取其辱。讲白了，他们自己都还要时不时听听屠浩的培训讲座呢。

屠浩在招生的时候，就有了教学规划，只是刚开始做这个医疗兵的建制计划的时候，他提交出来的仅包含了培训课程，以及相关的培训成本。

“是。现在招收的一千五百人，只是初步符合医疗兵的学习条件，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当医疗兵，这里就需要做出淘汰。”

这一点大家都明白，就和之前算数统考的时候一样，哪怕考试及格了，还有一些人品心性等方面的考量，更或者他们只是没有同济那么优秀罢了。这些人也不是不能用，只是他们的才能或许在别的方面，或许是还需要加以磨砺。

医疗兵说白了就是军队里的大夫，那必然也是需要非常优秀的人选才可以。并不是只要是个识字的，就能够培养成一名合格的医疗兵的。

屠浩看他们接受，就接着讲道：“第一年，是教导一些基础知识，包括一些伤兵的看护和恢复护理。”他看了一眼其他人的脸色，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是直接去边军那边培训。”

别说没那么多资源，来专程训练这些医疗兵。就算是有资源，时间也不等人。作为一个新兴兵种，医疗兵在这方面连青黄不接都算不上，根本就没时间来慢慢折腾，只能学习结合实践这么来。

“第二第三年的专业培训更多一些。中间会淘汰一批人之外，最后还会选拔出一部分特别优秀的医疗兵，往军医的方向发展。”

冷兵器时代，尤其是物质如此匮乏的时代，战争频繁，死亡人数也非常巨大。医疗兵的缺口巨大。

众人仔细想了一会儿，也认同了屠浩这个安排。至于他原先预期的关于招收的这些犯官或者犯官家属的事情，果断没人嘀咕。

章师叔点了点头：“这安排不错，稍后写成奏折呈上来。”

“是，陛下。”屠浩得到一份回家作业。其实他早就已经写完了，还是和自家老外公一起商量着安排的。刚才他还没说的一点是，这个医疗兵的培训基地，他直接就定在了新山关。

果然第二天奏折呈上去之后，屠浩又被叫到了御书房，不意外地依旧看到了太子殿下。

不过这一次御书房里没别人，章家父子也随意得多，直接摊开舆图，指着新山关问：“小耗子，你这私心可要不得啊。”

医疗兵若是培养起来，给军队带来的好处是十分明显的。哪怕是还没有培养起来的半吊子医疗兵，多这么一千五百个人就算是抬伤员呢！现在这小耗子胃口忒大，直接一口全想着吃进肚子里，这怎么可能？

团团太子这一次不怕小屠夫子的小尺子了，往他爹宽厚的背后一站，手指头往北边一指：“就是，咱们得给北面也安排一些医疗兵。”

他手指落下的地方，正是他家岳丈凤将军驻守的关城阳满。

章师叔顿时就抽了抽嘴角，感觉被打脸打得有些疼。他才刚说小耗子私心，自己儿子立刻就特别私心起来。要不是看在臭小子刚成亲，非得关起来打一顿不可。

屠浩怕章师叔，难道还会怕一个糕团？开玩笑！

他顿时就摆出严肃正直的表情，拿出一腔正气：“微臣怎敢有私心？资源有限，集中培训比较省钱。等培训完成后，自然每一年都会分派到各个边军中，相应数量的医疗兵。”他指了指舆图，“陛下、太子殿下请看。这里是武丰县，武丰县东北就是安长县。安长县如今已经是西北的贸易重镇，兼之还有一个养马地，物资充沛。

医疗兵培训需要许多物资的保障。微臣本来打算将培训地点，选择在安长县以西的绥梁关。但是绥梁未免太热闹了一些，人多眼杂的，恐怕不太好。”

这个理由，章家父子是接受的。论经济，所有边陲小城中，绝对没有一个能和现在的安长县相比。那边还有他们老章家参与投资建设的白云社区，这一年年带给他们家的私房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那边发展得如何，他们是最清楚不过。

除了屠浩提到的养马地之外，还有对医疗兵培养最直接的一项安长县拥有西北最大的药材交易市场。

但也因为太热闹了，培养一支新军队，必须得避开。别人知道医疗兵这个兵种无所谓，关键是短时间内怎么个培训法不能让别人学去。否则让别人学去了来打自己，那多亏啊。虽然这事情也瞒不住，但是等瞒不住的时候，自家这边已经成型了，敌人那边才刚开始学起来，这差距绝对不是三五年时间能够弥补的。

屠浩接着一指位于绥梁关以南的新山关：“在西线，新山关距离番邦最近，历来最常遭受番邦的骚扰。微臣说一句不恰当的话，医疗兵需要练手，新山关的伤员应该是最多的。”

这话确实不中听。章团团直接板起了面孔。章师叔也是皱了皱眉头，过了片刻后才舒出一口气：“你说的没错。练手……这有人练手，总也好过放他们自生自灭。毕竟这些都是我大汉儿郎。”

物资、交通、人手等多方面的综合因素考虑之下，果然还是新山关最符合条件。

于是，这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过不多久，叶二舅就收到了自家晚辈送来的一堆肉，甚至还有一溜屠夫和厨子。

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的叶二舅，一脸迷茫：“这是你们家少爷让人送来的？”他没收到自己儿子捎来的东西，倒是收到他妹妹儿子捎来的东西？这信上倒还真的是……小耗子印章。

他的视线又落在那高高堆起的肉山上，摸着下巴觉得这东西也太实惠了一点。

为首的屠夫长得人高马大，提着一把板斧一样的屠刀，笑出一脸横肉：“是。少爷说了，这边家里人就您了，让您吃胖点儿。”

叶二舅顿时就被噎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他们武将家庭是不怎么讲究，可也不会说得这么……耿直。

尽管心头五味杂陈，肉还是要的。

夏天的肉不耐储存。他当即下令给军中改善伙食。伙头兵将已经宰杀完初步处理过后的羊肉，进一步处理加工，最后变成一锅锅浓香的羊汤。

叶二舅和他那边的亲兵营吃到的是精心料理的。屠夫和厨子们联手协作，做出了丰盛的一餐羊肉宴。

叶二舅吃得异常满足，眯着眼睛问收拾完家伙准备打道回府的屠夫：“说吧，你们是打哪儿来的？”这些肉可都十足新鲜，宰杀完绝对不超过一天时间。

屠夫又是笑出一脸横肉，拿起两把惯常用的屠刀来回搓了搓，发出锵锵声：“回大人话，小人们是从隔壁武丰县过来的。少爷在那儿弄了个牧场。”

叶二舅晒然一笑：“知道了。”果然，天上没白掉下来的馅饼。但是这个馅饼倒还真的跟白捡的一样。照看一下一个牧场而已，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军中有稳定而且便宜到几乎像是白送的肉源，这一笔他简直是赚大发了。

他叫出几个亲兵，让他们护送一行人回去武丰，顺便认认门。

领头的屠夫坐在小毛驴拉的班车上，抓着屠刀不放手，看到叶二舅不见了人影，才哆哆嗦嗦地说道：“怪怪，这叶将军也太吓人了！”

其余人对屠夫纷纷侧目，看着那两把屠刀，再看看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在心里暗骂一句：这特么谁吓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