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是挺会见缝插针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为了子女的虚荣勉强自己做为难事的父母绝不在少数。
看这三人的气质打扮也并不是家境窘迫之人, 不过女人的虚荣心天生就是无底洞, 即便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丫头。
见那江伽动心,女人一喜, 满以为这事就成了一大半了, 就连对方尖刻的表情都理解成了贪婪的扭曲。
她心下嘲讽, 见那帅哥并不喝止女儿, 反而颇有些乐见其成的样子更是心花怒放。
正被江执那似笑非笑的脸给吸引了注意力, 就听小丫头接着欢天喜地的问道:“真的都可以吗?哦对了, 还有不少男士款的,我也可以帮我弟弟选一点吗?”
女人有些不耐烦, 要选滚去选得了, 哪儿那么多废话, 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畏手畏脚的样子让人心烦。
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和小丫头站一起的混血少年, 女人虽然目标明确,且成熟富有荷尔蒙的男人才是她的款, 但长得这么好的小帅哥还是受到优待的。
她心中的不耐微敛, 难得包容的笑道:“都可以,也给小弟弟选两样吧。”
“好!”那丫头乐颠颠的拉着弟弟转到展柜, 这个牌子的东西样样价值不菲, 虽然真正的好货不会放在专卖店,有也是躺在性能高昂的保险箱里。
但偌大的店面转下来,隔着玻璃和里面暗色调的丝/绒盒子, 就仿佛置身于奢华的星光中一般。
一旁的店员早就极有眼色的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跟在江伽他们身后,以便在需要时尽职尽责的为客人解答疑惑。
甚至还可以适当的‘引导’客人把眼光瞄准更加昂贵的商品,毕竟小女孩阅历有限。
这种不计成本的猎艳行为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但一般还是少,撞到了就是机会,运气好的好的话,一天的业绩就可以吃半年甚至更久。
店员见少女晃完一圈,没有为任何一款驻足后,正要上去主动问话,就见对方开口了——
“三号柜左边第一款,右边第四款,五号柜右数第六款,六号柜左数前三款,还有九号柜中间那款。”
店员对于自己店内的商品当然如数家珍,一听江伽念完,脸上完美的服务性微笑就有些绷不住了。
要不是职业素养碍着,他都要把这小女孩儿的脸按在玻璃柜上面让她给好好看清楚。
人家躺平了给你机会宰一刀,你就随随便便扒根毫毛什么意思?你爸可是出卖了色相,这么让人走不动路的帅哥,尊重一下他的身价好吗?这是亲女儿。
女人闻言也看了眼旁边展柜里江伽说明的那两款,顿时心中又忍不住溢满了嘲讽。
果然没见过世面的丫头,选的都是些什么?款式一看就是针对中年年龄层的,价格嘛,当然这个品牌并没有哪样东西是便宜的。
不过这小丫头就偏偏选中的价值偏下的几款,白瞎了遗传自男人的那张脸。
女人轻嗤一声,正要挥挥手让店员包起来,便听小丫头接着开口了——
“刚刚说的那几款不要,其他的全都帮我包起来吧!”
此话一出顿时店内空气陷入了沉默,女人和店员居然没能在第一时间理解这话的意思。
还是白言喻会捧哏,闻言笑到:“嗯!其他款式虽然不能说尽数合适,但这几款却是肉眼就能看出不搭调,先剔除吧。至于其他的——,管他呢,先买下来再说。”
江执摸了摸她的头,用一种女儿就是会选的眼神讨好道:“以前让你多买几件好看衣服,你还诓爸爸自己眼光不行,这不是挺好的嘛。”
“少来这套,挽头发怎么这么灵活的?一会儿再跟你算账。”江伽瞪着她爸道。
此时店员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道:“这位小小姐您是不是先和大人商量一下?没有冒犯的意思,但这总价——”
虽然走向明显不对了,但可以的话他还是想为业绩争取一把。
江伽闻言回头,视线落在脸色已经很难看的女人身上,笑眯眯道:“这点东西应该可以吧?毕竟‘什么都可以’的哦。”
女人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会儿被小丫头耍了?她就是再有钱也没到把人家国际第一线珠宝品牌一口气搬空的地步。
冷笑一声:“小孩子年纪不大,胃口倒是不小,也不怕崩坏了牙口。”
“诶?难道只是说说而已?既然有价值限定的话,为什么要放那种大话呢?”江伽一脸失望的样子,随即就意识到不对一般摆出一副自知失礼的架势——
“哦不好意思,也怪我不好,把您想象得太高了。不过小孩子听话就是容易较真,分不清什么是客套什么是说说而已,您别见怪。”
女人差点没被气疯,这小丫头几乎是指着她的鼻子嘲讽她没钱还充大款了。
顿时也顾不得在帅哥面前维持体面了:“张嘴就这么大,也不想想自己也配。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真以为谁是在讨你欢心不成?”
话才说完,白言喻就走到她姐姐前面,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了眼女人:“这种程度你管它叫讨人欢心?”
那种眼神和语气,活像在说‘你路过路边摊买几个廉价耳环手链顺手送给路经的小女孩儿,也就互相一乐的程度,难不成你还管这叫多不得了的付出想收获其他的报酬不成?’
女人一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只觉得这两个小鬼一个比一个口气大。
正要说点什么,就听那混血少年叹口气道:“本来好好的,被这么一闹,虽然这些东西都不是独一无二也就平时戴戴,并没有多想要。”
“但就这么走了,突然觉得像是囊中羞涩落荒而逃一般。别说讨我姐欢心了,平白无故的她为什么要受这种膈应?”
说着回过头,温柔的对他姐道:“姐,我买给你吧?”
江伽正想拧他示意她耍弄一下没眼色的富婆而已,你凑什么热闹?
就听女人尖利的声音提前响起:“哟~,这还真像模像样吹上了?行,左右今天也没事,我倒想看看你们怎么把这里搬空。”
“为什么要搬空?直接把商场买下来不久得了?”白言喻用这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的眼神瞟了她一眼,在店员看着这两拨人针锋相对眼看就有一方下不来台的大汗淋漓中拨通了电话。
电话还未被接通期间,白言喻还自言自语了一句:“应该会卖给我吧?虽然有点破坏整个中心归属的完整性,但只要承诺不更换管理阶层的话——”
说着那边就接通了电话,在场的人是听不到那头的,但白言喻的话却一字不漏。
“对,就是中心这边,也不要全部,我知道属于城市的标志性地带意义并不只是商业价值,不过只是一家商场,应该可以吧?”
“理由?没什么理由,就是想买了。”
“行行行,瞒不了你,你不用让人过来查,浪费时间,我们还得去玩呢。”
“就,就是我姐看上了几款珠宝,珠宝得用衣服搭配吧?衣服买了包呢?鞋呢?”
“所以干脆送她一个商场——喂!陆见希?还在吗?”
白言喻放下手机,瞪着那头:“他挂我电话?”
随即对江伽控诉道:“我是正经跟他谈生意的,尊重一下买卖双方好不好?”
女人一听就笑了:“戏做得挺足,小弟弟该不会是哪个公司的训练生吧?什么时候出道?手上资源够不够?”
白言喻没理会她,正琢磨什么办法可以让陆见希同意交易,就听店内的座机想了起来。
店长道了声失陪忙去接电话,片刻之后回到他们这边,对江伽恭敬道:“刚刚接到商场总部管理的电话,这个商场的东西您尽可以随意挑选。”
“刚刚您说的那些,需要包起来直接送到府上吗?”
江伽隐隐觉得被她弟弟这么一打岔,好像整个事情有些脱轨,说白了就是玩脱了。
她有些懵,然后就接到了陆见希的电话。
那边像是很忙的样子,说话也是匆匆几句:“告诉白家那小子不用麻烦,现在商场归你了,虽然现在就开始拆分不太合适,不过以后我会告诉老爷子就把那边划分给你吧。这个就算是提前的生日礼物了。”
“我现在有点忙,就这样,晚上再说话。”
江伽闻言头皮都要炸了,这是分遗产的节奏?先不说这么大喇喇的说出来会不会被打死,她一个半点事没做就享了这么多好处的拖油瓶儿,借着这重身份狐假虎威已经好处不尽了,分个屁财产啊?
那边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已经掐断电话了。
江伽抬头揪着她弟弟的衣领就是一阵摇晃:“看你干了什么?现在把你姐方起来了,这让我怎么下台?”
白言喻完全无法理解他姐的激动,反而晦气道:“这家伙有点先来后到的排队意识行不行?”
“你还说,你还说!”
“给了就收下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白言喻满不在意道,见他姐脸色不好看,忙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商场的经营模式,实际上只是一栋楼而已,别想太多,这些进驻的品牌并不能算这里的私有,只是收取经营比例,所以里面的商品不算免费取,只不过相当于将支付渠道换了而已。”
“姐你就这么想,你今天得到的只是一栋楼和一批管理人员而已,陆家在全国这样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们如果折合财产比例算的话,就相当于阿姨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了一两千零花一样。”
江伽快给她弟跪了,头疼的挥着手道:“我知道你想让我平常心看待这事,但你别解释,越解释我越心慌。”
还一两千块呢,这特喵的一两千块的概念以她的眼界来看也太沉重了,稍微迁就一下屁民的价值观呐混蛋们。
回头一看,刚刚那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也是,人家既然有钱,如果是自己赚的钱的话,那就不可能是傻的。江伽她们说话虽然像吹破牛皮,但总不能人家商场合起来这么无聊的做戏。
一口气就能送一栋商场给小丫头玩的,那跟她们脚跟都摸不到的富豪,哪里还敢留在这里?
自取其辱算小的,万一招人眼烦了,人家连小拇指都不用伸自己就完了。
索性被两个没轻重的家伙暴击后江伽也没空再理会什么找茬的富婆。
她看到她爸,瞬间有种找到同类的迫切感,满以为她爸能够理解她的吧?
就听她爸喃喃道:“这个有点拼不过啊,早知道上次被救了命的傻货说要给的答谢报酬也就收下了,毕竟在世界排名上,应该不会小气。”
江伽:“……”
之前江伽跟她爸通电话的时候,有提到过现在的学校和之前的教学差异。
还有那些她以前不曾接触过的课程,别的倒还好,像绘画舞蹈插花之类需要基础和艺术品位的她也不会。
空手道跆拳道击剑之类的先不说她妈不让她参见,感觉他们学校社团这些实战性也不高。
还不如她自己积攒的经验和对她爸偶尔露出的冰山一角的模仿。
但马术她是感兴趣的,说起来家里也养了马,但是江伽见陆见希好像一直都很忙,偶尔抽出点时间陪弟弟们也不好拉着人家麻烦。
所以一直没表现出对那特别感兴趣的样子,但跟她爸打电话的时候却是兴致勃勃的聊到过的。
江执对这件事一直很上心,所以出了商场后,他便带着两个孩子租车驶向了郊外一个私人的马场。
到了地方,江执对女儿道:“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地方,不怎么对外开放,来的人也少,我们可以不受打扰的玩一整天。”
江伽直想喷他放屁,当她眼瞎呢?刚刚抽来那个就自称是老板,可朋友干嘛对你点头哈腰的?
她一直认为她爸是替上面做事,那她绝对属于根正苗红的那种,可照今天这情形来看,这想法有点站不住脚啊。
哪个部门的人行事这么肆无忌惮,风格这么张扬强烈的?
江伽偷偷拉了拉她爸的手,一脸挣扎道:“爸,你说我要是去考警/察,政治背景是干净的对吧?”
江执一听就知道他女儿什么意思,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使劲搓了搓她的头发,玩味道:“哦?要不是怎么办呢?”
江伽有些拿不准他这话几分真假,一脸纠结道:“那你说我要想走你的路子,我妈拿着刀,先砍谁?”
江执脚下差点一个趔趄,忙捂住女儿的嘴:“快别,爸爸才把你姑哄好,你要露出这苗头,她这回可不会管隔没隔着电话。乖女,爸可没少疼你,别把爸爸往死路上逼啊。”
江伽深恨他这个时候都滑不溜手,用自己走后路的借口都炸不出点多余的情报来,心情颇为不悦。
想着她爸还是太难对付了,永远只给她看想给她看到的,要不还是哪天从她妈那里寻找突破?
在爸爸这里惹了一肚子不高兴,但马场确实是好地方,草坪的品质和各路设施就不用说了。
她不懂马,但阿喻却是懂的,英国贵族之间本来就盛行这项运动,阿喻说过他家还有专业的马术俱乐部。
对于这里的马,阿喻都赞叹道:“国内很少看到品相这么好的啊,姐我先去转一圈,和它熟悉熟悉,一会儿回来带你。”
他指了指一匹黑色的骏马,说话间已经动作熟练的骑了上去,一转眼就跑了出去。
江伽有些茫然的问她爸:“就这样?不需要互动一下和马熟悉熟悉吗?”
这时江执也牵过一匹马,也是黑色的,高大健壮,毛发油量,神俊得一逼。
江执闻言笑了笑:“别信电视里演的,那是哄小女孩。真正的好马都是很骄傲的,一开始要严厉一点,你越是温吞它越不把你当回事。”
“阿喻是熟手,马儿感觉得到。来吧,我先教你一些注意事项,首先绝对不要站在马屁股后面,还有右侧……”
等白言喻转了一圈回来,就看见他姐已经上马了。
这其实不奇怪,他姐对运动在行,胆子也大,协调性更不用说,实际上拥有这三点要素,其实学什么运动相关的就都不难了。
可是她爸干嘛坐在她后面?两人也没有纵马畅快的跑,全看她爸爸把人圈怀里两人乐滋滋的聊天赏景了。
白言喻觉得自己被骗了,就没听说过教人是这样教的,照他这样弄,今天过去了他姐能单独跑马吗?
不对,只有他还天真的记着这档子事,他也想搂着他姐姐策马同游啊,这比当时在小黑屋的时候还要方便吸吧?
果然是手腕老辣的大人。
白言喻骑着马迎了上去,面上不显,却开口道:“姐,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一个湖,可美了,你坐我马上来,我带你去。”
江伽正要说好,却听她爸道:“不用麻烦,你前面带路就可以了,马背上换来换去折腾。”
白言喻扯出一个笑,看着江执道:“叔叔,这么俊的马您就不带着它跑两圈吗?您看只放它慢悠悠的吃草,它都快哭了。”
“哈哈哈!别看叔叔这样,其实恶趣味还是挺多的,我就喜欢看人苦苦恳求迫不及待又得不到满足的样子,到最后一刻才会松口,当然马也是一样的。”
等等,白言喻有点方,他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犯规的话了吧?可怜他姐还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呢。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最后还是他姐表示要自己试着控一下马儿,那人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下来。
白言喻忙策马跟了上去,三人在绿荫草地上玩了个痛快。
最后江执和白言喻还小赛了一场,白言喻是在马术比赛上拿过排名的,倒是一点不怵。
只不过看江执那气势和动作也知道不是外行,结果倒是跑了个痛快,结果什么的反而不重要了。
马儿们也颇为满足,被牵回来的时候还在心情不错的打响鼻。
江伽基本上算是学会了,以后在家就可以问陆见希借他的马玩,颇为兴奋,三人决定休息一会儿在下山。
江执突然道:“宝贝儿,我和阿喻把马牵回马棚,你去买点饮料,咱们在门口汇合。”
“行!”
支开女儿后,江执还没开口,白言喻倒是敏感意识到戏肉来了。
突然他有些懊悔,今天一天表现都不算好,打着给人稳重印象的念头,却老沉不住气吃味呛声。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两人同是他姐最至亲的两个男人,虽然都有同被竞争对手绊住的窘迫,立场上有些心心相惜之感,但何尝也不是直接竞争对手?
一看到叔叔他就知道了的,对方也不能用常理的父亲的眼光来看待,这和女儿的黏糊劲,分明又是多了个抢夺注意力的。
他以为自己会被对方借着长辈的优势耀武扬威一顿或者宣示优先权,却没料道一开口,就让这和家人一起不用带脑子出门的气氛凝重了起来。
他说:“什么时候回英国?”
白言喻瞳孔剧缩,看向江执的眼神带上了警惕与探究。
江执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紧张,放松,虽然我的消息来源却是一般不怎么让人舒服,但如果真要划分立场的话,肯定还是你这边的。”
白言喻有些不舒服,但并没有因为这三言两语就真的被诈出话来:“我的家在那里,肯定得回去的,这问题问得奇怪。”
江执见他装傻也不在意,笑了笑,自顾自道:“你手上的牌很好,就是太急迫了,当然你自己恐怕也明白这一点,可动机这回事,本来就是刻不容缓的时候行动力最强。”
“但我还是要问,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把我女儿带哪儿去?”
白言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扯开一个笑容,里面的意味非常复杂,连江执也一时间不能看个清明。
就听他声音飘忽道:“要早知道您经营个十多年,就从籍籍无名到现在的来去自如手腕通天,恐怕也就不会有我出生这回事了。”
白言喻摸了摸和它玩了一下午的马,这时候马已经很亲他了,乖巧的在他手里蹭了蹭。
白言喻手上温柔,说出的话却冰凉刻薄:“姐姐很孺慕您呢,血缘的牵绊真是可怕,虽然我也是受惠于此才在短短的时间让姐姐完全接纳我但——”
他顿了顿,砍掉那些无意义的赘述,对着江执一笑:“单刀直入的说吧,在我眼里你根本就不配得到这些。”
“我姐姐的孺慕,憧憬,看着你背影一刻不移开的专注目光,这些你根本不配拥有。”
“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会任性的不光只是小孩子而已,家长任性起来简直让人绝望,我妈妈也好,你也好,甚至我觉得你们都是一丘之貉。”
“把希望寄托在你们这些人手里的话,是永远没办法让我和姐姐真正在一起的。”
“我的目的就是这么简单,可谁叫我出身在这样的人家,要做自己的主太难了。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像陆家一样,父慈子孝平稳的渡过权力更迭,只不过我忍耐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还要为这区区体面继续忍耐呢?”
空气中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两人没有散发那种针锋相对的攻击性,然而敏感的马儿却不安的打了个响鼻。
江执玩味一笑:“果然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啊,如果伽伽跟你一样,恐怕爸爸只有以死谢罪一途了。”
“你知道大人都是脸皮厚的,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羞愤而死,还得活蹦乱跳的回来看我闺女,虽然爱屋及乌之下我挺喜欢你小子的,不过你对我的看法我却是不在意的。”
“呵!真傲慢。”
“那是,毕竟要被闺女崇拜,怎么能不拿点派头出来。”江执毫不脸红道:“多余的话就此为止,我也直说吧。”
江执回头,幽深的眼睛直视白言喻:“你太危险了,我也不是了解过伽伽周围的人。”
“那四个希不管是家教还是性格立场,总的还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就连顾家那个脾气孤拐乖戾的小子也问题不大,伽伽自己就可以按他在地上摩擦。”
“可唯独你——,身涉险境,一意孤行,用亲情的柔软外壳做掩护,伽伽甚至根本不知道你有多危险。不对,哪怕她意识到了也会拼命为你开脱。那孩子就是这么迁就家人。”
见白言喻脸色变得难看,江执伸手搓了搓他的头发:“别紧张,我不是在要求你远离你姐姐,这个你也做不到。”
“只是想提醒你,这次回英国,小心一点,你虽然准备充分,但你恐怕不会想到为了利益人心会脏到什么地步吧?螃蟹虽然好引出洞,可也得小心引出了什么别的东西。”
“毕竟你有什么不顺,难受的还是我闺女。”
白言喻沉吟了一会儿,抬头,复杂但干脆道:“谢谢!”
“那么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还是寒假的时候吧,虽然需要格外注意,但毕竟真正的对手不是那些人。”
“哈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决不被扰乱方寸永远分得清主次的明白劲。管你姐姐要我的电话吧。”
“就算你这么套近乎,我姐最喜欢的人还是我。”
“不可能不可能,你们这些臭小子就死心吧,第一是没指望了,悬殊高得说出来我都怕你们绝望,争个人第二吧。”
“……”
两人唠唠叨叨的出了马棚,一路往停车的地方走去,就见江伽拿着饮料在坐车前盖上,像是等了有一会儿的样子了。
三人开车下了山,又在外面吃了晚饭,期间江伽想骗她爸,把他往她妈开的餐厅那边拉的。
最近新店开业,她妈都在店里转,有时甚至会待到晚餐时段过后才回家。撞不撞得上人那就是听天由命的事了。
但江执哪里不清楚他妹妹的地盘在哪儿,愣是不上当,人也就没拉成。
最后要离开的时候,江伽抱着她爸不舍的念叨:“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年过年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家人,可热闹了,你也来呗。大不了我提前把我妈的刀都藏好,她最多抄凳子砍你,你忍两下呗,大不了我帮你按摩。”
江执边顺她头发,便眼神柔软的听她絮叨,亲了亲她的发旋:“就回来,一有时间就回来。”
结果还是不给她个准信,江伽不满,但临走之际还是叫住她爸——
“爸!礼物我很喜欢,以后当传家宝传给你孙女。”她笑嘻嘻开玩笑道。
江执一乐,既得意又一下想到既然有孙女,那肯定会有杀千刀的女婿这种玩意儿,顿时脸色变难看了,哪里还有一贯的从容不迫?
江伽见他这样心情颇好,转身叫上阿喻要他一块上山,被阿喻拒绝了,说是又有事。
白天江执给他的提醒,他得赶紧回去让自己的人查查被疏漏没有深挖的细节,一般手段虽然肯定不会让那人特意给他敲警钟,白言喻知道恐怕是有人捞偏门惹上甩不掉的鲨鱼了。
江伽闻言眼神闪了闪,也没有多问,只如同平常一样叮嘱他早点睡觉不要熬夜。
只是白言喻将要上车的时候,突然回头问:“姐,白家虽然产业中心转移出国了,但遵循传统的也不少,起名就是一样。”
“我的下一辈是景字辈的,你以后给孩子起名就是白景x或者白x景这样来,知道吗?”
江伽面无表情的一把将他的脑袋塞回车里,刚她才耍了她爸呢,转头就被她弟弟给耍了。
回到山上的时候已经七八点了,家里已经用完晚餐,一家人正坐在楼上的小厅边喝茶边看电视呢。
见江伽回来,佑希是首先没给好脸:“就没见过天黑还不着家的,反正这会儿大家都在,是不是商量一下门禁的事啊?”
江伽经过他想都不想就抽了他一下:“滚!你要自己出去玩的话,巴不得在外边浪疯了呢,你有资格说谁?”
辰希哈哈笑到,毫不犹豫的拆了弟弟的台:“他今天就是没能跟着出去,在家里别扭了一天,玩什么都不得劲。”
江伽不理会佑希这个活宝,直接走到她妈面前:“妈,我身份证呢?我记得搬家的时候交给你收着来着,给我。”
江妈正翻她的笔记本呢,她没什么管理经验,但每天会做笔记,各种都有,想到什么写什么,自己觉得需要改进的,言之有物的回馈的,还有一些数据,都有。
老陆一贯说她根本不必亲力亲为,但她就是乐在其中,听到女儿的话,头也不抬的问:“你突然要身份证干什么?”
“之前在一个杂志上发表了一篇散文,那边联系说可以签约来着。”
江妈也没多想,念书的读读写写很正常,左右散文又不像小说,不耗精力:“行,一会儿跟我回房间拿吧,别太钻那上面了啊,学习要紧。”
“知道知道!”
散场的时候江伽跟她妈去拿了身份证,回到房间时却在走廊上遇到了陆见希。
她有些尴尬,白天那茬闹剧还历历在目呢。
她讪讪道:“上午的事,你别听阿喻胡说,咱们就是在商场遇到一富婆,方她玩而已,别在意啊。”
陆见希表示自己不在意:“毕竟法律上那里已经是你的了,放心,老爷子那边过了路的。”
江伽汗毛一炸:“不是,别装作听不懂我的意思啊?你们一个个想吓死我对不对?而且哪有这么快的?这才过去半天而已。”
“足够了,之前老爷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不再受不长眼的纠缠,这并不仅仅局限于圈内。不过你的反应反倒证实了这么做的必要性,你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定位,接下来好好适应吧。”
江伽还要说话,被陆见希制止了,他反倒指着她手里的身份证道:“你特意编那么一条理由把身份证拿到手是为了什么?”
“什么叫编?”江伽不乐意听了:“你见过谁十七八岁随身带着身份证很稀奇吗?之前都是揣我自己身上的,就是搬家的时候放我妈那儿忘了拿回来而已,也就是现在有陆叔叔,我不好直接进她房间,不然我就自己进去拿了。”
“看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办呢。”这解释一大堆反而让陆见希确认了:“你不是个冒失的人,我相信你肯定有自己的用途,可你现阶段有需要瞒着家人使用的情况吗?”
江伽本来就一肚子火,一个两个有事都瞒着她,干什么都先保证她独善其身,自己重要的人状况百出的时候她在这边茫然无知。
刚刚回来的时候憋着不动声色已经很难得了,这会儿又被陆见希逮着刨根究底,就一个个聪明对吧?
她不耐烦道:“哪身份证干嘛?领结婚证去。”
陆见希闻言瞳孔一缩,顿时就炸了,一把抓住自顾自准备回房的江伽,将人按在墙上,紧盯着她不可置信道:“你说你去干什么?”
江伽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一跳,抬头一看他这副模样,用更加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你不会是信了吧?我特喵的才十七岁,你炸什么炸?”
陆见希当然已经反应过来了,就在他失态后的下一瞬,但他还记得上一秒的情绪,只感觉眼前一红,心中陡然间戾气纵生,这在他身上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
他窘迫得耳朵血红,恨不得钻地缝里去,磕磕巴巴的转移话题道:“那,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江伽见这家伙就为这事不依不饶了,有些怕了他了,索性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便烦躁道:“办护照!”
作者有话要说: 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