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女儿身(四)
从被那个叫阿居的黑大汉发现, 到回去向他的主人禀报, 再到他回来请她一起坐马车,宁婴算了算时间, 来去大概也就五分钟不到时间。
朝马车方向前进的时候, 这个叫阿居的黑大汉, 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些说不上来的——
鄙夷?
看了一眼被他轻轻松松打横抱着的芝兰,宁婴将视线对准前方不远处的马车, 左手轻轻揉捏着刺痛不已的右手腕, 声音带着一丝不安道:“恩,恩公, 我和妹妹是要去茗香山的天一宗,你们……”
阿居鼻子出气, 斜了身旁的女人一眼, 粗声粗气道:“那可真巧,我家公子正好也要去天一宗。”
说完, 他低头看了一眼此刻被他抱在手里的小丫头, 又横了身旁的女人一眼,“你这个妹妹伤得不清。”
接受到阿居眼里明显的鄙夷和责怪,宁婴的内心是懵逼的。
她之前没惹过这家伙吧?
怎么感觉自己被针对了呢?
宁婴一时没反应过来,不代表一旁的黑大汉会对她有所改观, 十几米的路, 硬是在那里用着中气十足声音,字字清晰的碎碎念:“当姐姐的不保护妹妹就算了,自己裹着条棉被还要拿小姑娘当垫背…………”
宁婴:“………………”
“穿得妖里妖气的, 一看就不像是正经人家出来…………”
宁婴:“????”
妖里妖气???
不像是正经人家出来的??
你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宁婴一面揉着手腕,一面抽着唇角低头看自己穿的衣服,她内里搭的是淡蓝色的裙装,外头还披了一件白纱衣,除了稍稍露了一点脖子,这身装扮怎么看怎么清雅端庄。
妖里妖气是个什么鬼啊!
再说了。
她还特意戴了古代女性装逼时最喜欢用的面纱,连脸都看不到,妖里妖气到底是怎么给他臆想出来的?
就在宁大佬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审美是不是有问题的时候,前方马车内响起了一个清润中透着些无奈的声音:“家仆耿直,姑娘无需介意。”
宁婴:“??????”
家仆耿直,无需介意?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你家这黑大汉说的话没错,就是耿直了点?
摆明了说她不正经?!
woc!!!
这仇姑奶奶算是记下了!!
宁婴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她抬眸想要瞪一眼眼前的马车时,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门帘子,随之出现的是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男人的五官精致得仿若绝佳的画作,白皙的肤色比之寻常女子还要细嫩。
徒然看到这么一张颜值逆天的脸,宁婴暗暗敛了敛神,目光却在眼前的男人身上扫了一圈,薄唇轻抿,心中默默吐出四个字:“瑞王晏允。”
晏彻的胞弟。
大雍国最受欢迎的单身王爷,没有之一。
哦对了,他还有另一个身份。
宁婴的思绪一闪,蓦然间,听到他说:“姑娘不介意的话,与我同车吧。”
眼前的男人眉目舒朗,双眸清澈,是那种一看就会被女孩子喜欢的长相。
宁婴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继而有些为难地看向被阿居抱着的兰芝,对方像是知道她这会儿在担心什么一般,又道:“姑娘的妹妹伤得不轻,最好让我这家仆先送上山,我在天一宗有位精通医术的好友,早送过去早些治疗才好。”
心思一转,宁婴故作犹疑地看了一眼晏允,又转头看了一眼兰芝,最终将目光落在阿居身上,沉吟了片刻,忽然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我见你眉毛粗浓,鼻梁处似受过伤,有些微发红,近两日恐有女祸。若是路上遇上貌美女子,切莫招惹,早些上山。”
女祸?
阿居一脸茫然地看向自家王爷,又看向眼前带着面纱,上去就有些妖媚惑人的女子,刚想问一句“啥叫女祸”,晏允已经先一步开口:“阿居,先送人上山。”
“是。”听到自家主子的命令,阿居来不及想太多,转身运气,踩着轻功步法朝茗香山方向奔去。
直到阿居宽厚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树林子,宁婴才收回目光,转过身朝晏允道了个谢,大大方方地坐上马车。
晏允说了一声让她随意后,就自顾自靠坐在一旁,手里端着一本大雍风俗的话本,神情专注地翻看。
宁婴安静地坐在靠近马车门的位置,目光不找痕迹地打量了一圈马车。
车内的布置比她想象得要素雅简单些,空间很大。
然后。
她将目光落在晏允那张和晏彻有些相似,又截然不同的俊脸上。
苏嫣对晏允并不陌生,两人的关系虽然不如她跟晏彻那般亲近,平日里也算是惺惺相惜的好友。
如果说,在苏嫣眼里晏彻是大雍历代帝王里资质最佳,才能最突出的一个。
那么,晏允就是她遇到过的,除慕回之外,最有才华的艺术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仅文采了得,还写了一手为世人称叹的好字。
看得出来,苏嫣对晏允相当欣赏。
宁婴抬手捋了捋鬓侧的散发,美眸微眯,苏嫣欣赏晏允,可不代表她也同样欣赏。
近香林虽然距离茗香山有些距离,好歹是天一宗的势力范围,而且这近香林里开的唯一一路只通向天一宗的宗门入口,别说是打家劫舍的山匪,就是过路的人都很少。
她这刚从国师府出来的人,一路上也没见有人跟着,突然被人毁了马车不说,偏偏还能遇上晏允一行,真当她是从小养在湖心阁楼的闺中小姐?
况且。
那几枚刺入马背的菱形飞镖上,分明挂着墨色的流苏,流苏下端则点着一小截红色。
这一截红色正巧有一个名字,叫“一点红”。
隐阁的招牌暗器之一。
而眼前这个气质俊雅文弱,眸色清洗透明的男人,碰巧就是隐阁的一把手。
晏彻手里的一把利剑,掌管大雍国耳目的隐阁阁主——君杀。
更是。
继狗皇帝之后的狗王爷!!!!!
还是个精分狗!
对于眼前这个精分了二十年,生活还能过得如此精彩的人,宁婴表示一点都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
因为。
这种人真的很可怕。
你永远不知道,哪一面才是真的他。
“还没看够?”晏允缓缓放下手上的话本,眼儿似笑非笑,望着眼前只仅仅能看到眉眼,便令人过目不忘的女人。
宁婴揉着手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目光不着痕迹地挪向另一侧,假装没听到他的话。
晏允轻笑了一声,清润地声音透着些少年人的欢愉,他似乎很开心,兴味十足地开口:“莫非我的眉间也有什么灾祸?”
说罢,他低低笑了两声,又问:“近两日若是有女祸,可是避无可避?”
宁婴暗暗抽了抽眼角,侧眸看向晏允,眸光在他的脸上停顿了一下。
刚刚看阿居的面相有异,她怕耽搁了兰芝的治疗时间,才多说了两句。
倒是让这人拿来当笑话说了。
【真的只是怕耽搁兰芝的治疗?我怎么觉得主人你只是为了给自己找场子?毕竟那个人嫌弃你妖里妖气……】
宁婴:滚!
难得做个正经大家闺秀,居然还能被人黑,我能乐意?
晏允见她看得入神,俊眸挑了挑,问:“如何?”
宁婴淡淡看了一眼,回:“公子面相和善,眉宇间却透着一丝贵气,想来应该是身份了得的人,一般灾祸不敢近公子的身。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晏允坐直身,朝着宁婴方向挪了挪,眼中盛着些许好奇。
“只不过,公子生得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眉毛淡且细,这是桃花旺的面相。”
“桃花旺?”晏允轻嗤了一声,“莫非跟我那家仆一样会有女祸?”
“会。”宁婴老实地点点头,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才怪。
“是何等女祸?难道也和我那家仆一样,会在路上遇到貌美女子?”
宁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再一次点头,柔软甜糯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淡淡的恶劣笑意,“是,还是烂桃花。”
晏允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煞有介事地点头:“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躲不掉。”
宁婴一愕,见他看自己的眼神,顿时回味过来他说的是自己,脸色蓦地一黑。
耳边却响起男人带着些揶揄的轻笑:“幸好姑娘跟我上了车,若是跟阿居一同上山,这女祸怕是躲不掉了。”
宁婴:“………………”你大爷!!!!!!
我一个国师府的大家闺秀,怎么就是女祸了!!!
【主人,你就当他是夸你好看嘛!毕竟是你自己给自己挖的坑,怪不了别人。】
我敲里lailai!!!
瞧着眼前的女子神色羞恼,晏允心情大好,他又凑近了一些,眼神清澈明亮,语气温和:“姑娘别气,我和你开个玩笑。”
宁婴低低嗯了一声,明显不想理他。
“心情可轻松了些?”
宁婴:“…………”真的不想跟你说话。
晏允见她不理自己,转头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包糖,从里头挑了一颗出来,递到宁婴面前,“别气了,我给你赔不是。”
看到他把糖往自己手里塞,宁婴的内心是拒绝的。
却听:“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左手握着右手腕,宁婴就是不接他手里的糖,不怎么情愿的开口:“苏嫣。”
“苏嫣?!”晏允低呼出声,手里的那颗糖滚落在两人身下的薄毯上。
宁婴看到他突如其来的惊讶,暗暗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戏精!
这人要是不知道自己是苏嫣,她就跟他姓!
心里这么想着,宁婴面上的表情淡得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戏精王爷低喃了两声“居然是你”,眼中写满了惊疑,不可思议,甚至惊叹,他说:“你可是国师苏琰的妹妹?”
“是我。”
“难怪第一眼见你便觉得眼熟,原来是这眉眼像极的苏琰。”晏允说着,又从糖包里取出一颗糖,这次不是道歉,而是讨好:“我和你哥哥是好友,之前偶然听他提起过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宁婴为难地看了眼那颗糖,内心默默os:装,继续装。
不就是演戏么?
谁还不是戏精了!
她用没受伤的手接过糖果,听到晏允语气温和地介绍:“这糖果是我妹妹的宝贝,说是国都的世家小姐都喜欢吃这个,苏妹妹要是喜欢…………”
宁婴正想着措辞拒绝他的好意,小羽毛的声音徒然响起。
【主人,这糖有毒。】
宁婴:…………
很好。
狗王爷!
这仇我记下了。
【主人,君杀,额,也就是晏允,他的血有百毒不侵的效果,你要是真一不小心沾了他的毒,喝他的血就成。】
可以。
这个可以有!
到时候她要真中毒了,非喝光这人的血不可!
晏允嘴里说着我到时候叫人买了糖一定送国师府上去,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这糖真的好好吃,你快吃吃看”的殷切期盼。
宁婴暗暗在心里说了一句:小羽毛,一会儿拿着我的芭蕉扇对着马车扇几下。
一般情况下,宁婴是不会动用万愿袋里的宝贝的,尤其是低武力低能量世界,但要是真到了危及性命的时刻,她那袋子里的宝贝够她保命几万次。
吩咐完小羽毛后,宁婴才装模作样地朝着晏允点了点头,垂下头,伸手摘掉挂在右耳朵上的面纱扣。
素净的白色面纱自脸上落下,至始至终盯着她的晏允呼吸猛地一滞,眼前的这张脸,分明和苏琰长得一模一样。
不。
应该说,那是一张比苏琰更美,更妖娆,更邪性的脸。
明明穿着一身秀丽淡雅的裙衫,却长了一张妖精似的惑人脸庞。
怪不得阿居说她——
晏允低眸,长眼微沉,唇却微微向上挑。
不过。
确实很美。
女祸二字倒也名副其实。
宁婴没抬眼,只朝着晏允微微颔首,将手里那颗剥了糖衣,只有花生粒大小的糖果放入口中。
糖一入口,小羽毛的警告就来了。
【主人,小心。】
宁婴冷声:扇!
小羽毛拿着芭蕉扇一扇,顷刻间整个马车人仰马翻。
车内剧烈颠簸,宁婴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失措,身子随着马车猛地扑向身侧的男人。
作为隐阁的阁主,君杀的武功极好,但是作为大雍国的瑞王,晏允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王爷。
宁婴这一扑,他根本不能做出恰好将人接住的动作,只能装作承受不住地向后倒去。
原以为眼前的女人会扑倒在他身旁,结果马车往侧边一翻,一具柔软温热的身体顷刻间覆在他身上。
从未被女人近过身的晏允,浑身僵硬,条件反射地想将人掀翻,又强行克制了自己的动作,胸口微微起伏,淡淡的荷香钻进他的鼻腔,身体仿佛被无数蚂蚁爬上身看一般细细密密的发麻发痒。
宁婴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眼底暗光一闪,马车又晃了一下,她直接扑到晏允身上,唇齿撞在男人的下巴上,面色顿时一片羞红。
她慌忙抬起头,嫣红着小脸就差没哭出来,晏允被她那副娇弱惑人的模样晃了下神,马车再一次晃动,他眼前一暗,一片柔软甜腻落在他的唇上,身上的人轻轻地叫声,惹得他下腹蓦地一紧。
宁婴暗啧了一声,又一次抬头,脸颊羞红,想要起身,却又再一次撞上了身下男人的唇。
这一次。
牙齿先撞在他的嘴巴上,顿时撞破了皮。
血珠随着发红的薄唇渗出,晏允吃痛地微张了一下嘴,宁婴眼眸儿一眯,再一次咬上男人的嘴,血珠入唇,口腔里顿时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与此同时。
她伸了一下舌头,将压在舌下的糖一推,送进了男人的嘴里。
作者有话要说: 宁婴:有糖一起吃呀!
晏允:最毒妇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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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_卡文卡出大姨妈,我明天继续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