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二被噎了一下, 很快继续:“大哥, 话也不能这么说, 姜黛在公司受人尊重, 难道没有您的光环作用吗?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刚毕业就空降ceo,员工都是看上头眼色行事的, 您对姜黛这么偏疼,谁看不出来?下面的人自然要多敬些。”
姜父喝了口热茶,面不改色,语气倒是隐约沉了几分:“二弟的意思是, 我闺女配不上这份尊重?”
姜老二脸色骤变,一时不敢妄言。
姜老三习惯打圆场, 此刻也不例外:“大哥, 二哥不是这个意思,侄女儿的能力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有目共睹,只不过咱们家里人开明,不代表业内圈子所有人都能有开明的态度。我是支持给祝源升职的, 咱们宝莉大家大业, 不能只有一个女孩儿撑场面。”
姜老二激动地看了老三一眼, 无声地赞他情商高嘴皮子利索。
他连忙接话:“是是是, 我这人嘴拙,我就是老三这个意思。大哥你说从前张氏那俩兄妹虽然也挤兑咱们,但还没到堂而皇之扣屎盆子的地步吧?现在他们胆儿肥成这样,不就是因为黛黛一小姑娘总是抛头露面, 您不亲自坐镇了,他们这些小人才愈发上蹿下跳!”
姜祝源不露声色地补刀:“大伯,我只想为咱们姜氏出力,职位高低只是面子,我不在乎这些,大伯您是了解我的。只是张氏这样反咬一口,我是气不过。前几天我去应酬,饭局上好几个老总当着我的面夸黛黛年少有为,结果转头去洗手间,一边放水一边说我们宝莉是真的不行了,就剩下一个女孩,我听着心里难受。”
姜黛推门进来,带着笑意的凌厉眼神打在姜祝源脸上,瘆得他一个激灵,表情管理险些失控。
姜黛直接在姜父身边坐下,笑眯眯的:“堂哥你怎么又难受了?要我说你就是玻璃心,他们说的是我,嘴长在人家身上,我都无所谓,你难过什么呀?”
姜祝源:“……”这话真他妈没法接。
姜父扭头看了女儿一眼,脸色仍旧严肃,眼底却含着笑,姜黛看见了,心头是暖的。
姜家是很传统的,姜黛从小对家族生意不感兴趣,确实没想过要继承,她潜意识里一直觉得堂哥继承是顺理成章的。
毕竟宝莉是祖业,不是她爸爸一个人的,只是长子占股比例高些,所以当董事长。
按照传统,下一代由长子继承,堂哥占股最高,她没想过争。
在得知自己生活的世界是漫画中的反派戏份后,她站出来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担心爸爸反对的。
爸爸虽然宠爱她,但骨子里和两位叔叔一样传统,这一点姜黛很清楚。
可是现在,无论别人怎么挑唆,是爸爸明里暗里支持她,不曾动摇。
女儿来了之后,姜父倚在沙发靠背上,心态不知怎么就放松了,他看着侄子,一字一句:“祝源啊,你不在乎虚名大伯知道,否则也不会甘愿从基层干起了。但是人都得有自知之明,每个人天赋不同,这里都是自家人,大伯当着你爸和三叔的面问一句,你承不承认你无论是在商业手腕亦或是管理上都不黛黛有天赋?”
姜父这话一出,董事长室气氛尴尬得窒息了。
姜祝源差点背过气去。
姜老二也恨不得自己已经入土为安。
偏偏姜黛就靠在她爸身边,喝着她爸爸亲手泡的大红袍,笑得那叫一个张扬。
姜祝源咬着牙跟,竭力展现演技:“大伯,您这话让我无地自容,但是我认,我真的认。我工作三年,虽然因为职位的限制有些阻碍,但是我自知在手段魄力上的确不如妹妹,尤其妹妹还是个女孩,我很惭愧。今后我会总结经验,调整思路方法。”
姜黛看着他生吞黄连一般的表情,完全能猜到他内心是多么想死。
姜祝源知道父亲和三叔会发声,大伯越是不松口,他越是要谦虚,绝对不能把野心写在脸上。
继承权这种东西,必须得让他主动给,如果自己暴露出争抢的心思,只会适得其反。
至于姜黛,她现在跳得再高,也有张氏兄妹压制,何况她才22岁,刚离婚,迟早还得再嫁人。
姜父笑笑:“这就结了,祝源升职不急,过年前不才刚升副总么,慢慢来。”
姜老二见儿子被羞辱,抬不起头,他不甘心:“大哥,祝源可以不升,但咱们姜家必须得拿出魄力,让张氏那些泼皮知道咱们后继有人!不是只有一个姜黛。”
姜黛突然露出一个揪心的表情,戏精上身:“二叔,你这话说到我心坎儿上了!我一个人独当一面,真是挺难,我们家族这一辈确实不是只有我一个,正好我也需要助力。”
姜老二心情像是坐过山车,眼里惊喜交加:“果然还是侄女儿通透!二叔就是怕咱们被人欺负,不是替你哥争什么。”
姜黛点点头,愈发入戏了:“二叔真是用心良苦。我有个绝佳的主意,堂哥和我都已经在宝莉了,三叔的两个孩子却都没来,听说堂姐前阵子也回国了,堂姐应该还没找工作吧,不如让堂姐来帮手,三叔你说呢?”
姜祝源:????
姜老二:????
姜老三的表情惊了几秒,却很快由惊转喜:“黛黛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真可以让你姐试试,你也知道你姐现在的处境,让她出来工作,免得她在家里胡思乱想,闷出病来。她也没什么经验,不用太高的位子,能帮上你就行。”
姜黛看着姜祝源父子吃shi一般的窒息表情,憋笑快憋出腹肌了。
她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二叔这一脉起了异心,迟早是留不得了,但家族凝聚力很重要,她不能让三叔也寒了心。
她是独女,未来几十年,亲戚间总有相互扶持的时候。
三叔家里也有本难念的经。他有一女一子,女儿姜菡结婚很早,嫁了个老外,在瑞士定居六七年了,去年抓到丈夫出轨,分居了,最近刚回国。
堂弟年纪小,刚十八,境况比堂姐更糟心,这是三叔老来子,从小被惯坏了,天天闯祸,十六岁那年醉驾跟人飙车,撞了人,被关进少管所半年,留了案底,现在读了个野鸡大学,混日子。
儿子啃老是注定的了,女儿才是三叔心中隐痛。
如果她能解决堂姐的问题,必定能够拉拢三叔和自己站在同一线。
姜黛笑盈盈的:“那就决定了,三叔你让堂姐准备下就来上班吧,我记得堂姐大学读的是市场营销,就让她去市场部吧,市场部跟销售部关系密切,有郑旭总经理带着,相信堂姐能应付。”
三叔满脸喜悦,根本看不见老二和侄子疯狂的眼神示意。
“好!好!我今晚就跟姜菡说!”
……
姜黛今晚本来要加班,姜母却发来一条微信。
【黛黛,你今晚有空的话回家一趟吧,爸妈有事跟你商量。】
姜母很少用这么严肃的口气发微信,姜黛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跟闻宴说了一声,立刻就下楼去车库了。
路上,新邮件叮咚一声提醒。
姜黛压着情绪点开,竟然是沣旗银行的梁京澈梁董发来的。
邮件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很大的附件,她下载点开,竟然是有关张氏的内容。
她很意外,把平板递给闻宴。
闻宴震惊:“这是张氏贿赂银行的证据?!我们早就把怀疑张氏操纵股市割韭菜的情况向证监会举报了,证监会也在查他们的资金来源,前两天还回复咱们说目前没查到异常交易,梁京澈这就查出来了?他怎么这么牛逼?”
姜黛已经冷静下来:“梁京澈是银行系统的,他对银行一些潜.规则和内幕交易远比外行人要了解,我们虽然也查了,但很难透过表面深挖银行内部,何况这家和张氏合作的银行也是私人的,很多东西没有摆在明面上。”
闻宴先是很高兴:“那太好了,这简直是神助攻,我们可以一边借专利的事打崩雅丽的销量,同时把证据递交给证监局,协助他们尽快联系经.侦警.方立案。”
转念又新生狐疑:“姜总,你说他为啥要帮咱们啊?”
姜黛也搞不懂,她想了半天:“梁京澈的妹妹因为被渣男pua得了心理疾病,中度抑郁和重度焦虑,上次他拜托我见他妹妹,前几天我去了,看得出那姑娘是挺喜欢我的,至少乐意跟我聊天,也许他希望我经常去,对她的病情有帮助?”
闻宴虽然没什么感情经验,但这方面的嗅觉还是比姜黛强很多的。
何况姜总这么美,又刚离婚,很容易往这方面猜。
但是他这个猜测不敢明说,怕遭到姜总殴打。
他只好装蒜:“除了妹妹的事,可能就是为了咱们尽快搞垮张氏稳定股价吧,毕竟他们沣旗的贷款利息贼高,要是贷款批下来,咱们不是给他送钱么。”
姜黛点点头:“也对。”
***
姜黛回到家,姜母笑着迎出来:“马上开饭了,快去洗手。”
姜黛换了拖鞋,缓缓往盥洗室走,心里却更生担忧。
她和妈妈感情很好,妈妈任何一个细微的情绪,她都能感觉到,妈妈刚才的语气,好像在掩饰什么,她脸上笑着,可是眼睛里是悲伤的。
姜黛洗手的时候盯着镜子,反复想,难道家里出了什么很严重的事?
她努力回忆漫画剧情,想到某句一笔带过的旁白……
姜氏家破人亡,姜黛孤身一人。
姜黛心脏狠狠抽了一下,她一直理解为破产,没想过人是怎么亡的。
可是,爸妈看起来身体都非常好,而且她今天中午还在公司见了爸爸,爸爸像往常一样泡他心爱的功夫茶,脸色也很好。
难道是妈妈?!
饭桌上,她本来想好好吃顿开心的饭。
可是很多负.面情绪在外人面前可以掩饰,在至亲面前却是演不下去的。
姜黛放下筷子:“爸妈,你们说有事跟我商量,现在可以说了吗?”
姜父姜母交换了下眼神,姜母眼神忧伤,姜父却笑了笑,好像故作轻松。
姜黛急了:“快说啊,想急死我吗?”
姜母开口艰难:“本来最近公司事多,不想告诉你的,只是我们可能要出国一趟,也没法瞒着你,所以……”
姜黛脑子嗡嗡的:“是你病了?还是我爸病了?”
姜父终于出声了:“别着急,没多大事儿,只是去做个检查。”
姜黛拧着眉:“什么检查燕京还做不了的?”
姜母:“最近你爸爸总觉得身体疲惫,睡得明显比从前早了,你知道你爸最爱锻炼的,又騒包,注重身材管理,不至于体力这么差。我就陪他去做了检查,发现肝区有阴影,但是太初期了,这边的专家会诊后也无法确定,推荐我们去瑞士找一位专家,叫梅恩。”
姜黛手都软了,冷汗直冒。
肝区,阴影。
她虽然不是学医的,也知道肝癌是众多癌症中很严重的一种。
肝部是用来排毒的,如果肝坏了……
姜黛突然发现自己剧情觉醒以来所有的坚强冷漠都是假的,在父母的灾难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她眼眶红了,眼泪簌簌往下落:“怎么会呢,爸爸最注重养生了,早睡早起,坚持晨跑20年,不抽烟,也不怎么爱喝酒,为什么……”
姜父挪了挪椅子,坐得靠女儿更近了些,伸手笨拙地抹了抹她的眼泪。
“别哭了,傻囡囡,这不是还没确诊么,再说了,现在癌症高发,很多人身上都带着癌,能活很多年,不怕,爸爸一定会活到你能独当一面撑起宝莉的时候。”
姜黛眼泪更崩了。
她突然特别愤怒,恨极了那个狗屁漫画。
她已经离了婚,也不可能充当男女主的绊脚石了,为什么她的家人,她最重要的父母……仍旧要当炮灰?
姜黛抽了纸巾把眼泪擦干。
她不信,她就不信不能改变这一切。
姜父笑了笑:“年过半百,爸爸也真的活明白了,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的,是命数。从前你还小,爸爸不能有事,现在你都这么厉害了,就算宝莉真的不争气,大不了就不要它了,你自己赚钱的本事爸爸是知道的,后半辈子即便不结婚,跟你妈妈作伴也挺好。”
算起来真的是姜黛突然提出要去公司,而且逐渐展现出雷厉杀伐的手段,他才开始感觉到疲惫了,越来越累,去公司的时间也缩短了。
姜黛逼着自己冷静,她抱了抱爸爸。
“胡说,我不信什么命数,先做检查,咱们联系瑞士那位专家,预约好了,我陪你们一块儿去。就算真有什么,爸爸你才五十出头,现在医疗发达,一定能治愈。”
……
姜父最近总是疲惫,母女两人就劝他多休息,少管公司的事,一切交给她们。
姜母最近一周添了不少白发,她也当了多年贵妇,凡事都有老公,这是头一回她遇到没法子的事情。
“黛黛,妈妈已经联系瑞士医院很久了,跟梅恩专家也通过话了,但人家排期很满,都排到半年后了,而且半年后他要先休假三个月。你也知道国外医生不习惯我们国内这种高强度工作,人家更注重生活品质。你爸这个病耽误不得,要不然……你问问你的朋友同学,看看有没有其他权威的专家,咱们换一个?”
姜黛查过这位瑞士专家的资料,而且这是燕京最牛的肝脏科专家推荐的,不会有错。
肝部的问题不容小觑,何况如果确诊了,可能要立刻手术。
她想各种办法联系这位梅恩医生,同时也到处打听其他的权威。
就在瑞士医院第五次挂掉她的电话,对她捐款上亿都毫无动摇的时候,姜黛真的心灰了,她考虑换人。
闻宴却突然站在她面前,鬼鬼祟祟的口气说:“姜总,我已经给姜董预约好了,下周三入院,顺利的话下周四就可以活检。我可以订机票了。”
姜黛:?????
“梅恩医院连我捐款一亿美金都拒绝了,你怎么做到的?”
闻宴一副欲盖弥彰的脸:“嗐,您不要小看我嘛,我虽然只是个小助理,但我好歹也是国际一流名校硕士生,精英层次,我刚好认识瑞士那边一位医生,是我的大学校友,所以……”
姜黛眯了眯眼,不留面子地打断他:“你继续编,这故事是陈慕教你的,还是霍容深本人?”
闻宴:我死了。墓┗┓...(((m-__-)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