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儿房间的灯亮着，里面传出来“哇哇”的哭声，好似雷声阵阵，连绵不绝。

婧芝在门口踌躇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抬起手，在门上轻轻敲几下。没人应答，哭声一直在继续，丝毫没受打扰。婧芝只好再稍稍用力一些，又敲了几下，还是没人回应，哭声依旧。

婧芝继续敲门，一边敲，一边喊道：“琪儿，是你吗？到底出了什么事？来开一下门好吗？”

琪儿没应声，只听见“啪啦”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婧芝的心怦怦直跳，她推开门，冲进去，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惊愕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婧芝进来前，琪儿刚刚从椅子上站起身，不小心把一瓶香水从桌上推下去，好在地板上铺的地毯够厚，盛香水的玻璃瓶完好无损，只有少许香水从瓶口流出，渗进地毯里。

“没，没什么……”琪儿一边擦眼泪，一边含糊地回答，“真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婧芝带着质疑的语气喃喃自语，她低下头，环视四周，发现地毯上除了躺着刚刚幸免于难的香水瓶，还有一些化妆品，粉底、口红、眼影、睫毛膏……真是应有尽有，只是它们本应该好好地呆在桌子上，不知为何现在却凌乱地睡在地毯上面。除了化妆品，地上还散落着好几支笔，一个文件夹，还有一本护照，以及一些零零散散的白纸。

这是怎么回事？婧芝拍着脑袋问自己，她到底想要干什么？是要搬家？可是，搬家收拾东西也不致于把东西都扔在地上，再说，也没看见她把行李箱拿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是，准备搬家？”虽然在心底里否定了这个猜测，婧芝还是问出口，因为她一时间实在想不出其他什么理由，让琪儿把房间里弄得这样凌乱。

“我没打算搬家。”琪儿回答得十分肯定。

婧芝松了一口气，连忙弯下腰，帮琪儿捡地上散落的东西。她先把护照捡起来，递给琪儿，嘱咐她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应该收起来，不要乱丢，小心用的时候找不到了。”

“婧芝姐……”琪儿接过护照，一头栽进婧芝的怀里，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婧芝一边轻轻拍打着琪儿的后背，一边小心试探着问她：“刚才在如意居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现在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呜呜……”琪儿一边抽泣，一边带着酸酸的语气抱怨说，“都怨那个可恶的家伙！”

“哦？可恶的家伙？难道是在说她的男朋友？”婧芝在心里纳闷，“不对，她和男朋友感情一直很好，他又怎么会是坏家伙呢！”

“你先别难过，”婧芝把琪儿扶到椅子边，“你先坐下来休息，我去给你拿一块热毛巾，把脸敷一下。”说完，婧芝按着琪儿的肩膀，让她在椅子上坐好，在她耳边轻声细语道：“别哭了，别哭了……”她见琪儿心情稍稍平静些，再继续说，“你在这里好好呆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婧芝说到做到，没过多久，她就又出现在房间里，手里拿着一块粉红色的热毛巾。

“来来来，先擦擦脸，”说着，婧芝把毛巾递给琪儿。

琪儿接过毛巾，先把眼眶周围来回擦几下。流过的眼泪太多，她的妆早就花了；她的眼球肿得厉害，深褐色的眼珠周围布满深红色的血丝，看起来像是一对巧克力球漂浮在一大碗番茄酱上面；她的脸蛋胀得通红，好像两个熟透了的红苹果；她的嘴唇裂了几道口子，其中有一道还在流血，可能是因为刚才情绪太激动，咬牙切齿之余，用牙齿自己咬到自己吧。

琪儿用毛巾擦脸的功夫，婧芝已经把许多东西捡起来，在桌上一一摆好。

突然，琪儿从椅子上跳起来，紧紧抓住婧芝的胳膊，眼眶里含着泪，叫喊道：“我要马上去办签证！我要去法国！”

“你要办去法国的签证？去法国？”婧芝情不自禁地反问，没想到琪儿的手抓得更用力。因为愤怒，她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嘴唇也跟着哆嗦起来，她眼里冒火，声音颤抖，说道，“去法国！我要去！我现在就要去！”

“好好好……”婧芝被琪儿那张愤怒的脸吓得后退了半步，差点跌倒。琪儿却始终用力地抓着婧芝，嘴里碎碎念着：“我要去法国……我要去法国……”

婧芝眨眨眼，好缓解她此刻内心的焦虑。其实，她倒是想深吸一口气，但是却无奈地发现，她被琪儿抓得太紧，大气不敢出一下。

“为什么要去法国？”这是婧芝非常想知道的问题，不只是因为好奇，她想让琪儿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能把内心的苦楚吐露一些，不至于完全崩溃。

“我想……我想……”说着，琪儿的眼泪又流下来，婧芝只好再扶她坐下，用毛巾给她擦脸。

“我想去看看他……”这是琪儿今晚说得最平静的一句话，虽然这句话里仍旧带着无尽的愤怒和忧伤。

“好啊，”婧芝一边给琪儿擦眼泪，一边附和说，“法国和英国距离这么近，坐飞机去，用不了多长时间，很方便。”

“可是我没有签证啦！”琪儿义愤填膺地说，“他呢，早就办好来英国的签证啦，还花言巧语地跟我瞎扯什么，你不用费时间办签证来法国看我啦，我办好签证，去英国看你就行啦！其实呐，他就是怕我突然去找他！怕我发现他脚踏两只船！真是可恶死啦！”

“你男朋友脚踏两只船？”婧芝连连摇头，“不会吧……”

琪儿又一次从椅子上跳起来，嘴唇哆嗦着，愤愤地说：“我亲眼看见啦！”

婧芝两臂在胸前交叉，反问道：“亲眼见到？他和另外一个女孩？”

“对！”琪儿跺着脚说，“还是个法国人，他们俩一直在说法语，我一句也没听懂！”

“法国人！”婧芝感叹道，“那还是‘跨国恋’啊！”

“我刚才一直在跟他视频。本来聊得好好的，结果，一个法国女人突然来找他。他视频也没关，说马上就好。我看他们一直有说有笑。他们说法语，我也听不懂啦。但是我敢肯定，他们俩的关系肯定不一般！真是气死我啦！”

琪儿这番话说得太快，婧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好慢慢捋清楚，问道：“你刚才说，你们两个刚才视频聊天的时候，有一个法国人来找他……”

婧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琪儿疯狂打断说：“是法国女人！个子很高，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法国女人！”

“好好好……”婧芝轻轻拍打琪儿的肩膀，“一个美丽的法国女人来找他。然后，他们聊了多久？”

“几分钟吧！”琪儿咬牙切齿地说，“看着真是气死我啦！”

婧芝安慰琪儿，说道：“会不会是你自己想多了，他们也许只是普通朋友，随便聊几句，还当着你的面，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是很亲热的聊天！两个人笑得可灿烂啦！绝不可能是普通朋友！”琪儿又一次纠正婧芝的措辞。

“好好好……”婧芝无奈地点点头，“他们聊了几分钟，两个人都很开心，就是这样，对吧？”

“是特别开心！”琪儿的话酸酸的。

“好好好……”婧芝又点点头，“他们聊得特别开心。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那个法国女人走啦！”琪儿怕是又想起了那个法国人，气得胸脯不停起伏着，好像她的胸腔里放置着一个大气球，正在慢慢膨胀，随时要破裂。

“你别生气，”婧芝用毛巾把琪儿脸上的泪痕擦干，安慰她说，“说不定他们只是一般朋友，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亲密，也不是什么脚踏两只船。”

“他也是这么说的！”琪儿恶狠狠地扬起头，“我才不信呢！”

“为什么？”婧芝现在反而有点同情琪儿的男朋友，觉得他现在肯定百口莫辩。

“你想啊，”琪儿摆出一副侦探的模样，“如果他心里没有鬼，为什么一直要我别去办签证去法国？分明就是做贼心虚嘛！”

“那是他觉得办签证很麻烦，让你别费那个时间和精力，还有钱。”见琪儿丝毫没有动摇，婧芝又加了一句，“两个人见面，他来英国找你，对你来说，不是更方便吗？既不用办签证，又不用赶飞机。”

“不可能啦！”琪儿又一次从椅子上跳起来，抓起桌上的护照，信誓旦旦地说，“我要办签证！我现在就要！”

看到琪儿这副志在必得的表情，婧芝知道，现在没有什么能阻止琪儿办签证的决心，只好委婉地说了一句：“现在已经很晚了，折腾了这么久，难道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吗？”

尽管琪儿眼睛里的血丝已经变成紫红色，可她依旧信誓旦旦地说：“不需要！”

“那好吧，”婧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那我只好舍命陪美人，帮你一把了。”

“哈哈！”这是今晚第一次听见琪儿的笑声，她刚刚哭哑了嗓子，再加上心情悲伤，这笑声听起来苦涩得很，好像大口喝下一杯苦丁茶。

“来吧，登上网站，我们一起看看申请去法国的签证究竟需要什么材料。”

“好！”琪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