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染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让宋晓莜有些愣神。
说实话,她从小在宋王妃膝下长大,跟凌墨染在一块儿的时间比自己的堂兄妹们都要多,虽然后来回京了,但好歹,她和凌墨染也相处了足有五,六年。
记忆里,那是一个被娇养的有些任性,口无遮拦的姑娘!但,不过短短几年不见,她怎么就变得这般坚强懂事了呢?
看着凌墨染盈着泪光的眼眸,宋晓莜强自定了定神,摆出一副欣慰心疼的模样,安慰她道:“墨染,没想到,不过几年光景,你就变的这么懂事,你能这么想,表姐也感觉到高兴,你放心,日后不管你如何,表姐都会好好照顾你,不会不管你的……”
“宋晓莜,不管是我是不是真的短寿,也不管我日后命运会如何,我自有亲哥哥在,又何需用你照顾?”凌墨染冷笑一声,暼眼睨向宋晓莜。
“墨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是真的关心你……”宋晓莜被突然翻脸的凌墨染惊的一愣,愕然的问。
“关心我?”凌墨染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的话,靠在床头,她笑的嘲讽,“呵呵,是关心我怎么还不快死吗?这次刺杀,大哥没受伤,我没有死,表姐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表姐,你特意来告诉我,我会短命的消息,我还真要谢谢你了。不过,没让你瞧见我痛不欲生,惊慌失措的表情,你是不是觉得很不痛快?”
“你为什么……”被揭露了隐晦的心思,宋晓莜惊骇欲绝,她连退了两步,嘴里结结巴巴的,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对她还很依赖的凌墨染,会突然改变态度?对她充满敌意,言语犀利的让她都快无法抵挡了!
“我什么?我为什么会知道对吧?”凌墨染的目光充满压迫感,口中毫不留情,“表姐,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早些年,你养在母亲膝下时,老夫人但凡赐下什么衣裳首饰,你总是要以我年纪小,还不能用而讨要走,我屋里略微贵重些的摆件,只要你看中了,也会想方设法的要走……你装成温柔大姐姐的样子,不过就是看我年纪小,好哄骗罢了!”
倚在床头,凌墨染脸面寒霜,想起前世林玉怡之所以能得到大哥的消息,全是因为宋晓莜的通风报信,她心中不由更加愤怒,语气也越发凌厉,“我以前不跟你计较,不过是因为母亲疼爱你,视你如亲女。我不揭穿你的面目,只是不愿意让母亲难过罢了……”
“可如今……呵呵,宋晓莜,我到要问问你,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恨我?”
“我受伤会影响寿数的事,只要是真正关心我的亲人,都会瞒着的,就算要告诉我,也不会挑在我刚刚醒过来,还没恢复的时候。”
“你现在,这般突然的把这消息告诉我,还说了那样的话,是想挑拔我和大哥的关系,让我从此恨上大哥?还是你觉得,我救了大哥,妨碍了你,让你心里不痛快了!”
凌墨染一双杏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看着惊骇的嘴唇都颤抖的宋晓莜,她道:“我看,你是恨不得我不死吧!”她声音冷硬,极尽嘲讽之能事。
这一番话,说的宋晓莜满面怨毒,而一直站在门外的凌洛尘和宋陌纤,也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我到是没想到,在边关那破方呆了几年,你这个蠢丫头到也聪明起来了!”宋晓莜紧紧抿着唇,面色难看到了极点,就连一惯装的温柔可亲的柔和眉眼,都因嫉妒而扭曲起来。
她看着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肩头绑着染血的绷带,瞧起来很是虚弱的凌墨染,突然笑了笑,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了又如何,我就是瞧你不顺眼。”
“我是世袭一等将军的宋家唯一的女孩,是金尊玉贵的世家之女,可凭什么宋家要把我送到靖南王府来寄养?就因为我父母双亡吗?”
“我可是姓宋的,是大家贵女,而靖南王府不过是罪臣之府罢了,什么‘王妃养的名声好听’,什么‘亲姑姑会好好照顾我’,都是废话。”
“靖南王府已经败啦!”似乎被凌墨染戳中了什么痛处,宋晓莜彻底抛下温柔可亲的面惧,满面阴毒的说,“所谓的靖南王妃,也不过就是一个被流放的罪妇而已。”
“而你,凌墨染,也根本就不是什么郡主,只不过是一个罪臣家的罪女而已。”她指着凌墨染,大声斥骂道:“你凭什么高高在上,你凭什么受尽宠爱,我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可在边关的时候,无论什么事,我都要让着你。”
“不是说姑姑疼爱我,不放心我才把我接过去吗?呸,那都是慌话。她只会说‘你年纪小,让我不要跟你计较’,凭什么?还有老夫人,对我也不过是面子情罢了,嘴里说什么‘晓莜温柔懂事,比墨染强的多’,但实际上呢,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似乎陷入了回忆,宋晓莜激动的挥舞着手臂,咆哮着,“我好不容易求得大伯父将我接回京城,这有多不容易,可是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姑姑病了,说什么不放心我,你也哭着说舍不得我离开,你知不知道,就因你们的话,大伯父对我有多大的意见?我在将军府过的有多难?”
看着宋晓莜状若疯狂的模样,一句句说的那些近乎荒唐的指责之语,凌墨染忍不住心生一阵阵的寒意。
“宋晓莜,你刚出时就父母双亡,多少说你克父克母,就连你大伯母都不敢养你,是我母亲不怕危险把你接回靖南王府。”
“你母亲生你是难产,你出生时不过将将四斤重,为了把你养活,我母亲将你抱在身边,日夜不敢离开,足足细心照顾了你两年时间。你如今身强体健,可她却留下了一身病根。”
“你在靖南王府,吃穿用度都跟我一样,母亲对你如亲女,我视你为亲姐,而老夫人对你也是客客气气,赞扬有加。”
凌墨染靠在床头,一字一顿的说:“我们靖南王府遭了难,你跟着我们去了边关,不过区区几年,你就受不了清苦日子,闹想要离开。我们虽伤心,但有人拦过你吗?”
“母亲病了,是因为她养了你这么多年,她舍不得你。我虽哭着不让你离开,但那时我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娃娃,又懂得什么?又能阻止什么?”
“这些能成为你这般恨我的理由吗?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为了你的狼心狗肺找借口,将错处都推给别人而已!”
斩钉截铁的话落下,那般铿锵有力,那语气中的著定,让站在门外的凌洛尘和宋陌纤,都忍不住有些震动。
宋晓莜更是被堵的哑口无言。说实话,凌墨染确实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步。反而,那些年在边关时,对她极为依赖。
只是,这些年,她费尽心机回到京城将军府后,大伯母因为她出生既克父克母,后又贪图富贵,舍弃姑姑一家的无情,而对她极为看不上眼。日常中,虽未少过她的吃穿用度,却一分多余的都没有,偶尔还会敲打她一番,让她过的苦不堪言。
每当这时,她就会想起凌墨染。在边关的日子,清苦归清苦,但凌墨染却是被凌老夫人和宋王妃捧在手心里的,说什么是什么,极为受宠,过的幸福又张扬。
而她,却要颤颤兢兢的在大伯母手下讨生活,每每为了多得一些衣裳首饰费尽心思,在暗地里,还会被家中得势的下人们嘲笑。
宋晓莜不敢恨大伯母,也得罪不起府里那些得势的下人们。于是,她便恨上了凌墨染,而且,随着日子过的越艰难,她的恨意也就越发的深。
不过,说到底,她还是知道,她所谓的恨不过就是迁怒而已,根本见不得光。因此,始终不曾表露出来,但今日,被凌墨染这么一激,到是有些不管不顾了。
发泄出长期压在胸口的怨恨,宋晓莜的神智恢复了冷静,想起方才说的那些话,到是忍不住开始后悔。也不知凌墨染会不会告诉旁人,心里有些害怕,便干脆闭上嘴一声不吭起来。
她只想着,今日之事,不管凌墨染去跟谁说,她只管死不承认好了。反正,姑姑是极疼爱她,也是非常相信她的,她平时又一惯表现的温柔善良,而凌墨染却是有些任性的。只要她不承认,谁也不能把她怎样!说不定,她还可反口说凌墨染污陷她呢!
“呵呵!”暼眼鄙夷的冷睨着宋晓莜的神情。无需去猜,凌墨染都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举起手中的药碗,她垂目瞧了瞧,面上闪过一阵冰冷。
扬起手,她突然一把将碗砸了出去,大声喝道:“宋晓莜,你给我滚出去,这些年的真心真意,我就当喂了狗,我没有你这样狼心狗肺的表姐,滚出我的房间,不要污了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