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心来到董氏所在院子。自从被蓝雪心说道了一番后，董氏明显变了，连院子里的下人的精神气儿都足了很多，不像是以前那种得过且过的样子了。

“大小姐。”董氏院子里的下人对蓝雪心还是颇为敬重的，都乖乖行礼。

“母亲万安。”蓝雪心进了大厅，朝董氏行礼。

“你来了？”董氏正在看着什么东西，见蓝雪心到了，把书放下，“听说，你给芬姐儿吃了什么东西，她睡过去了？”

又是为了这件事吗？

“是。”蓝雪心的回答不可谓不简短。

“雪心，”董氏叹口气，觉得有必要说道这孩子一番，“芬姐儿有时可能会比较顽劣，但是她毕竟还小，处罚一下可以，但是你可以和娘说嘛，何必用如此手段呢？”

“如此手段？”蓝雪心激烈反讽，“在母亲心里，如此手段是指什么？”

当然是见不得台面又阴狠的手段啊，就像是你这次对雪芬用的那种。

察觉到蓝雪心话语里的不满和反抗，董氏目光不悦。再怎么说，她也是蓝雪心的母亲，蓝雪心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她？

“雪心，你是我护国府的嫡女，一言一行都代表这护国府，母亲不希望你如此行事。”

这样会给人落下话柄，说蓝大小姐无礼，说长公主无方。

“呵，母亲不希望我如此行事，‘如此’指什么？”蓝雪心抓住不放，气势逼人，“在母亲心中，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是吧？”

都是确实是这样想的，她觉得这次蓝雪心过分了，所以在得知顾姨娘和蓝明琛过去兴师问罪时她并没有急着赶过去为蓝雪心撑腰。

“母亲怕孩儿做过头了，折了护国府的名声，可是母亲想过没有，要是孩儿不这么做，更丢脸的事情还在后头！”

“什么？”董氏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个孩子，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孩儿之前在街头的遭遇，母亲还没忘吧？”蓝雪心说，“母亲想过没有，要是孩儿在大街上受辱，比起在护国府里杨威，哪个对护国府名声冲击更大？”

“你是说……”董氏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是不敢相信。蓝雪芬，真的能够做出那种事情？

“母亲，孩儿为什么会公然受辱，您调查过吗？您追究过吗？”蓝雪心此时的话里已经隐含了失望，“那之后孩儿的状况，您又关心过吗？”

董氏面上出现一丝赫然。确实，如蓝雪心推测的那样，她并没有关心这方面的事情。突然决定拿回旁落多年权力，董氏并没有心力去完全照顾到两个孩子。

“母亲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孩儿自保之时，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孩儿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委屈，却和父亲、和顾姨娘一样，首先要对孩儿兴师问罪呢？”

多年被压制的生活，已经让这位高贵的公主，在皇宫里学到的手段，都全部丧失掉了吗？蓝雪心对董氏，真的很失望。

她是振作过来了，却没什么用处。

“母亲，你都没有调查过，又为什么、凭什么断定孩儿就是恶人？就算孩儿是恶人，你又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恶人？”

字字诛心！蓝雪心爆发的强大气势让董氏不由得心惊，仿佛看到了曾经气势万千的先皇也似乎看到了当年豪气万丈的蓝明琛。

她臣服于此种气势，也沉沦于此种气势，最终将自己的一生都葬送！

“放肆！”从回忆里挣扎出来的董氏拔高了声音，以期不要被这种气势震慑到，“你这是什么口气！”

再怎么说，她也是蓝雪心的母亲，是长公主！

“抱歉，对您用了这种口气。”蓝雪心这次很罕见地道歉了，但是口气陌生而又疏远。董氏心里咯噔一下，她和女儿之间的某种联系，似乎断掉了。

“母亲，您知道吗，其实我很累的。”蓝雪心突然换了口气和话题，如一个不谙世事孩童一般，“当护国府的大小姐，要想好好地活下来，真的很累。”

可是在这世上，想要好好活下来，谁不累呢？

董氏没有出声，不知道蓝雪心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别人送来了东西，母亲不加甄别就给我和墨羽服用，老实说，这不是母亲该有的行为。即使那是好东西。”蓝雪心说，“而且蓝雪芬对于这东西态度，母亲毫不知情，也是不应该。”

被蓝雪心用这种语气对话，董氏差点又要呵斥了。但是刚刚那种感觉，她却不想再体验一次。

而且，蓝雪心这话的意思……

“不要以为天真的家伙就不是敌人，有时候，那种人更难应付，因为她会让你放松戒备，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狠狠咬你一口。”蓝雪心说。

就像她曾经以为的，好闺蜜、好姐妹琉杏莹，最后毫不留情地背叛了她，并把她拖入死亡的深渊。

那样被暗算，她再也不要体会第二次！

“老实告诉母亲吧，虞井不适合小孩子喝，墨羽喝了都不舒服了，睡了好久，”蓝雪心说，“当然我喝了反应更大，不过想来母亲是不关心的。”

蓝雪心理所当然的无所谓的表情，让董氏一阵心痛，同时也更内疚了。因为她确实没有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你可以跟母亲说啊，这种事情……”董氏道。

“母亲，有些事情，跟你说，和你主动调查，是不一样的。”蓝雪心摇摇头，“有些事情，我也不能第一时间告诉母亲，这种时候，我是很被动的。”

董氏不说话了，这些道理，她又何曾不明白。

“再告诉母亲一些东西吧，顾云平，是霍金明的外甥，那天我遇到的，就是霍金明，而且是在我去过乐弹楼之后遇到的。”

董氏眼眸蓦然紧缩。她不是笨蛋，知道蓝雪心说这话肯定另有深意。那之后，顾云平就来拜访蓝府，还送上了让蓝雪心和蓝墨羽喝了不舒服的虞井茶。再之后，就是蓝雪芬被宫里的嬷嬷教导。

一系列事情在脑海里串联起来，董氏震惊地抬头，握着书本的手狠狠收紧，心脏收缩。这一切，是早有预谋！

而她看蓝雪心的眼神，也和之前截然不同。这一切，蓝雪心早就知道了？

整个人如同深深沉进了暗无天日的沼泽，淤泥包裹了她的四肢，让她无法动弹。

那个预言如同惊雷一般在脑海里炸响，让董氏几乎立刻面色全无。

这个孩子，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