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般的掌声之后,便是兴奋的谈论之声。周围充斥着对花月如的赞美之词,虽有千言万语,但是归结起来也就一个意思。
——花月如太厉害了。
花月楼的名气,又一次被放大。现场气氛之热烈,让大家都忽略了走上场的红娘。
自然也忽略了在外围匆匆穿行的人员。
“让我们欢迎下一位,乐弹楼,静水!”
红娘的声音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重视,大家甚至连朝台上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知道火光渐渐变化,大家才惊觉。
“哎,怎么回事,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怎么还不说结果?”
“这是要干嘛?花姑娘要再跳一次吗?”
“怎么可能!花姑娘是压轴的,这就是助个兴的吧。”
“切,谁啊,赶紧下去,老子不是来看你的,花姑娘去了哪里?!”
所有言辞都是不友好的,蓝雪心默默听着,有种想把人嘴封起来的冲动。
一抬头,她看见了郑钰柏的背影,这人一贯以清雅的面目示人,与花月楼关系又不清不楚的,不知道评分会不会公正。
他居然是主判官,这十分不利啊!
静水在台上,小有紧张。这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的人,第一次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以往虽然在乐弹楼弹奏过,不过珠帘隔了一层又一层,别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脸,而且地方又小。
而这地方就不同了,这地方是北漠,北漠民风彪悍,越盛大越能受人喜欢。以静水一贯谨小慎微的性子,倒是很难适应。
所以说这次演奏,对她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
观众们并没有给予她太多友善。刚刚花月如的舞太过好看,又有谁会在见过巫山之后,还有心思欣赏这世间的云彩呢?
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所以观众对静水的定位,无疑就是个跳梁小丑吧。慨叹这孩子命运不好,居然抽到在花月如之后出场。
这样的心情,观众们毫不掩饰,都传达给了静水,后者本来就不够自信,如此一来,就更紧张了。
“静水,加油!”
嘈杂的声音中,静水听到了熟悉的音色。
一抬头,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起来,手中举起一块巨大的木牌,刻着静水的名字。
更远一点的地方,一大波人扯开一副印有静水名字的长条,周围是橘黄色的火光,在黑夜中分外引人注目。
蓝雪心知道静水没自信,于是就用这种方式告诉她,永远有人,在支持她。
静水背后,有她蓝雪心。
静水,不要怕。
这份心意,静水自然受到了。她很小心、很虔诚地,朝蓝雪心的方向,深深鞠躬。
小姐,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加油的,不会让您失望。就算对手是花如月,我也不怕。
我一定要为您,拿到钥匙!
静水与花如月不同,舞曲不是她的强项,她最擅长的,是弹奏。要是与花如月比舞曲,那她必输无疑。
所以就扬长避短,求得生机。
她摆好自己的梧桐古琴的位置,自己也落座。殊不知,正中央的郑钰柏,此刻却笑得叵测。
要是蓝雪心看见了郑钰柏此刻的表情,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此前,郑钰柏从来没有露出,如此的,玩味的表情。
没错,就是玩味。
“争——”纤长手指拨动琴弦,古朴醇厚的声音流淌而出,在场的人并未如何在意。
“叮——”高亢嘹亮的声音,昂扬而醒神,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会这么响?”
“我坐在这么后面,居然也能够听得这么清楚!”
“哇,那把琴得多厉害啊!”
“真的好清楚,就像在我面前弹奏一样!”
蓝雪心微微笑了。能取得这样的效果,自然是因为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好。早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她就从中央圆台向整个广场牵了长线,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在线上设置一个喇叭状制品,起扩音的效果。
长久以来,乐曲演奏都有致命的缺陷——受距离的限制太大。乐曲欣赏不想舞曲那样,可以被眼睛看见,如果听众听不到,其实就是丧失了许多优势。
蓝雪心此举,无疑极大地改善了这个问题。反正,在场的许多人,已经对静水的弹奏起了兴趣。
郑钰柏也发现了这一点,甚至回头看了蓝雪心一眼。
这一眼让蓝雪心受宠若惊。
郑钰柏咋啦?
台上的静水并不知道台下的安排,只是秉持着自己的信念,不能够让小姐失望。她全身心投入乐曲的弹奏中。
这次选的是北漠流传很广的一首曲子,曲风慷慨豪放,讲的是北漠游牧民族万马奔腾、冲锋陷阵的故事,会在情感上做工作的不止花如月一个,静水也不傻。
而且,就她自己来说,她很喜欢这首曲子。
坐下来,手指抚琴,静水的心渐渐镇定下来,也渐入佳境。本来还担心自己弹不好,可是渐渐地,她连这个都忘了。
她掉进了自己的乐曲里,心里只装着乐曲了。那些声音,仿佛实质化了,如烟如雾缭绕在她身边,触手可及。
随着静水的变奏,观众的情绪也被调动了。他们由一开始的不屑、冷漠,到后来的感兴趣,再到现在的沉迷。
本来喧嚣的现场,现在渐次安静下来,他们一个一个,都掉进了静水的音乐世界,一个个都沉沦了。
乐曲之音经过特殊处理,扩散到每一个角落,久久不息。
郑钰柏玩味之色仍在,只是减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他认真了。
当时只是隐隐觉得这孩子天赋不错,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曲折。有些事,郑钰柏现在想通了。
这可真好玩。
就连蓝雪心也有沉迷之色,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似乎都被掠夺了神志。只有郑钰柏,该是怎样就是怎样,仍然坐在他的判官席,丝毫不动。
只是他看静水的眼神,与当初的相去甚远,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欧阳家,倒真是命不该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