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雪心来得迟，现场已经被勘察过一遍了。董承陽坐在上位，神色疲惫。

底下跪着一大圈人，蓝雪心瞧了瞧，有伯明王、安平王、皇后、蓝明琛、琉杏莹，还有一些其他人，估摸着是太医、仵作之类的人。

“为什么会这样？”董承陽喃喃自语，像是在问自己，“淳雅不是好了吗？”

底下的人没一个敢出声，连呼吸都不敢大口了，生怕被救出来当董承陽的出气筒。

“为什么会这样！”董承陽突然暴喝，“啊！”

他重重地一拍黄花梨方桌，所有人皆是一惊，本来绷紧的心弦被这声音一刺激，几乎要绷断。

“皇上息怒。”众人皆是大呼。

“息怒，怎么息怒，啊！”董承陽踢翻了自己面前的一个臣子，后者滚了几滚，却连痛呼都不敢，赶紧爬回来再跪好。

“你们，你们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一个活人都照顾不好吗！”

要说守卫，蓝明琛首当其冲，他自请罪道：“卑职无能，没能布置周全。”

皇帝这回不踢了。他虽然愤怒，但是蓝明琛的目前的作用太大了。北漠战事不稳，他手里的兵，十分重要。

皇帝愤怒地看了他一眼，转头不语。

“都退下。”他突然道。

“皇上……”皇后似乎想说什么。

“都退下！”董承陽暴怒。

众人一吓，顿时遁走。蓝雪心连淳雅的尸体都没有看到，就要离开了。

这事，实在是蹊跷。

“蓝姑娘，”路过蓝雪心身边时，琉杏莹突然道，“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呢？没事吧？”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所有人都可以听到。众人这才想起之前他们找蓝雪心找得天翻地覆。

皇帝的目光也转了过来。

蓝雪心不知琉杏莹想弄什么幺蛾子，于是以不变应万变，“是，劳烦琉姑娘挂念。”

“不挂念。”琉杏莹说，“伯明哥哥和安平哥哥都去寻蓝姑娘了呢，可是安平哥哥没有找到姑娘，我想，伯明哥哥一定是极厉害的，定能保姑娘平安。”

蓝雪心眉毛一皱。在这种时候，琉杏莹说这种话，是嫌事情太小了吗？

果不其然，蓝雪心偷偷瞥向董承陽，发现后者的手臂青筋抱起，是要暴怒的前兆。

“琉姑娘不要乱猜，雪心能够平安归来，大家都有功劳。”

“杏莹知道。”琉杏莹笑得狡黠，举步正要离开，冷不丁背后一声：“琉杏莹，你留下。”

琉杏莹身子一僵，几乎要栽倒。刚刚说这话的，是董承陽？

皇后也是一呆，看了看皇帝和琉杏莹，不放心道：“皇上……”

“琉杏莹和蓝雪心留下，其他人退去。”董承陽说，还加了句，“其他人不许靠近此行宫！”

这句话是说给御林军听的。

皇后暗暗咬牙，看来要偷偷窥探了。

伯明王和安平王则暗自担心。董承陽发起怒来，天知道他会做什么。

“是。”两个当事人没法，只能留下。

一时间，其余人散尽，只剩下蓝雪心和琉杏莹二人，双双跪在皇帝面前。

“你说，淳雅可以活过十八。”董承陽缓缓道。蓝雪心听见“波”的一声，估计是皇帝开了酒壶，清冽酒香飘开。

蓝雪心不言语。如郑钰柏所言，医病，但不医命。如果淳雅的命数如此，她也无力回天。

“你为何会不见。”董承陽没有捉着之前的问题不放。

“臣女初来皇陵，对此地不甚熟悉，故迷路了。”蓝雪心说，“所幸得救及时。”

她没有说自己受伤的事情。

“听说是伯明找到的你？”董承陽问。

蓝雪心心里咯噔一下：“臣女在原地等待救援，第一个找来的确实是伯明王。”

她没说出遇见了郑钰柏的事情。能够毫不费力地进入皇陵，这本身就是对皇权的挑战——更不用说郑钰柏进来之后不去见皇帝。

此时，蓝雪心本能地要维护郑钰柏。

“只是这样？”

蓝雪心神色不动“句句属实。”的确如此。

“好，你先退下，不许靠近行宫。”一样的命令。

蓝雪心讶异，这样就算完了？她还以为会经历难熬的审问时光呢。

看一眼仍旧跪着的琉杏莹，蓝雪心退了出去。看来，皇帝要一个一个审问，找出真相么？

此事蹊跷，确实应该仔细地查。蓝雪心回望一眼行宫，心中悲凉。

唉，淳雅……是个很好的姑娘啊。本以为可以好好生活了，没想到却死了。

可叹！

琉杏莹跪在皇帝面前，不敢抬头。她虽然工于心计，心神不是一般的稳固，此刻也有些忐忑。

毕竟，淳雅郡主可以说是她害死的，难道皇帝已经看出来了？

不可能啊，要是看出来了的话，应该把自己打入天牢了吧？怎么会这么心平气和？

琉杏莹紧张，董承陽看了出来。他呷了口酒：“你不必惊慌，朕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像问蓝雪心那样？琉杏莹稍稍安心。

“你今年多大了？”董承陽问。

琉杏莹：？？？这似乎和问蓝雪心的问题不是同一类的啊。

“杏莹今年十六。”琉杏莹乖巧道。

管她问什么，答就是了。

“比淳雅小，十六啊……”董承陽似乎想起了什么，“十六的话，阿萧也如同你一般……”

琉杏莹心中警铃大作。阿萧是谁，她再清楚不过——自己的堂姐琉明萧！皇帝的初恋情人！不过已经逝去多年。

“皇上，我是琉杏莹，是淳雅姐姐的好朋友。”琉杏莹旁敲侧击，暗示她与琉明萧不是同一个人。

现在这里只有她和皇帝，而且皇帝又喝了酒……皇帝真要对她做点什么，琉杏莹自然是无法反抗。

可是那样的话，欧阳哥哥……

琉杏莹使劲想着对策。

“是啊，你和淳雅玩得好。”董承陽想起什么，眼中悲痛大盛，“淳雅，淳雅喜欢什么？”

哎，这是个好机会。

琉杏莹偷瞄皇帝一眼，被发现后立刻低头：“皇上，您不知道吗？”

“哦，我知道什么？”董承陽反问，喝了酒之后的嗓音有些低沉。

“淳雅姐姐最喜欢的，不是伯明王爷么？”琉杏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