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第076章 红白喜事,李家大闹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季红才十四岁,放在二十一世纪,还只是个中学生,苗氏却已在准备着给她说亲。

季菀想到了自己。

其他方面周氏再是开明,在儿女终身大事上,是不会因为舍不得而耽误的。

前段时间,母亲便已经在她跟前提过一次。最迟十五,母亲铁定会给她说亲。

一个门当户对,品行良好的…陌生人。

想想季菀都觉得好可怕,却没办法反驳或者制止。在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大龄不婚族尚且遭人诟病,莫说封建保守的古代了。

这种忧虑,直到两日后,她从母亲口中得知赵茵已定亲。

季菀震惊,“定了谁家?”

“她嫂子许氏的一门远亲,姓严,就住在登县周边。早年严家与许家有些龃龉,便没有了往来。”周氏与女儿说起原委,“正月初二,许氏回娘家拜年,听父母说起严家二老相继离世,家中次子因守孝六年,以至年过二十还未娶妻,便想到阿茵如今婚事还没有着落,就特意打听了一下。严家兄弟姐妹四人,长姐出嫁数年,长兄也已娶妻,还有个八岁的幼弟。家有良田,日子虽算不得宽裕,倒也衣食无忧。”

“茵姐也同意了?”

“嗯。”

周氏道:“我瞧阿茵这几个月来开朗不少,应是想开了。严家人口简单,又和许家沾亲带故,也不算外人,阿茵嫁过去,想必不会受委屈。”

季菀沉默了会儿,又问:“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贫苦人家都早成家,二十岁还光棍的,算大龄剩男了。好容易出了孝,应该会趁早完婚。

果然…

周氏叹了声,“原本你宋姨想着至少得明年把阿茵嫁出去,可严家三郎年纪大了,再等不得,便定在了九月大婚。”

赵茵今年才十四,还是个未成年啊。

季菀再次明媚的忧伤了。

万恶的封建制度,坑爹的早婚早育。

过两年轮到她…Ohmygod!她的青春才刚开始,不想那么早步入婚姻殿堂,和一群妇人打擂台蹉跎大好时光啊。

她郁闷,但看到因顺利定亲而心情不错的赵茵,她也只能祝福小姐妹得遇良缘。

“对了茵姐,你二哥也要成亲了吧?”

“七月十八。”赵茵脸上带笑,“还有三个月呢。”

若非前头兄长还未娶妻,怕是赵茵的婚事还得提前。

胡翠、季红、赵茵…这还不算,隔日冯梅牵着小虎子过来串门,几个小姐妹凑在一堆儿说话,季菀看眼在院子里玩耍的两个小家伙,问道:“你二姐呢,怎么没过来?”

冯梅诧异道:“你不知道吗?她下个月初就要出嫁了,天天被大伯娘拘在家里,不许出门。”

季菀愕然。

她怎么给忘了,冯月比赵茵还大一岁,去年就已定亲,今年自然是要出嫁的。

季菀再次郁闷。

怎么她的好姐妹,都赶上今年出嫁?

冯梅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茬,略显惆怅道:“咱们村今年好些家都有女儿出阁。我娘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家的人了,是不能随意回娘家的,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她看看季菀,更加忧伤道:“你们也快要搬去县里了,以后我连个说知心话的姐妹都没有…”

“胡家不是还有好几个姐妹没定亲吗,你还嫌寂寞啊?”季菀笑道:“再说翠姐嫁给我大哥了,不就跟你们做邻居了嘛。”

“说得也是哦。”

冯梅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很快就忘记了这茬儿。

相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季红和两个堂妹呆在后院,紧张得双手紧握,脸儿也红红的。

郑清走进来,笑道:“大姑娘,二姑娘,洪家的人来了,管家正引着去厨房,夫人让你们过去。”

季红一张脸完全烧着了,低着头不说话。

季菀笑着过来拉她,“走,我们去看看。放心,就躲在偏厅,有帘子挡着,你适当的露个面就成,旁人不知道的。”

她给妹妹使了个眼色,两姐妹连拖带拉的把季红拽去了前院。

周氏是当家夫人,她想着反正家里吃米,不如就从洪家买。若侄女儿和洪家的婚事不成,好歹还有一笔买卖做,洪家也不会觉得被下了脸。所以她让洪家少年到前厅,与他商议。

苗氏自然也在。

妯娌俩坐在堂屋,两双眼睛打量着洪家儿郎。

“我原是南方人,就好吃大米,听说你们家做米铺生意也好些年头了,不知是否可以送货?”

洪家少年叫洪兴,他也知道自己今天来的任务,没想到还有额外的收获,当即喜上眉梢。

“可以的,夫人要多少送多少。”

周氏含笑点头,“过几个月我们就要搬去登县,如果你们方便的话,那就每月初十送货,可好?”

“行。”

洪兴满脸笑容,“我回去后就告诉父亲,日后必定准时送货。”

苗氏坐在下方,不懂声色的打量他。

洪兴今年十八岁,算不上多俊朗,却十分周正,五官柔和,看着就像个脾气好的。跛脚并不是太严重,并不影响行走。又见他行止规矩,谈吐大方,心中甚是满意。

她瞧瞧瞥了眼隔帘后探出一张脸的女儿,只见女儿双颊泛红,眼神带羞,很明显也是满意的。

洪兴似有所感,抬眼看过去。

季红吓了一跳,连忙放下了帘子,那含羞带怯的清秀小脸,却已被洪兴尽收眼底。

父母给他相的人,必定是贤惠的好女子,他没什么可挑的。他也知道,自己身带残疾,谁人见了都嫌弃。要不然就是看在他家里条件还不错,为着钱财而来。

这种人,是不会真心待他的。

他又是家中独子,若遇心术不正的人,恐二老悬心,家宅不宁。

刚才躲在帘子后的,便是季家大姑娘吧?他听父母说了,季家已分家,这位季家姑娘,是大房的,上面还有一个兄长季平,日后可能要参加武举。

除此之外,季家还和北地将士有生意往来。有这样的人脉,季平以后必定入伍为军官。

这么好的人家,其实是他高攀,更没资格挑剔什么。而且那位季姑娘,容貌清秀,眉目温婉,瞧着便是个极好相处之人。最重要的是,她眼中没有任何嫌弃之色。

他心下欢喜,眼里便带了一抹柔色。

周氏让曾元送他出门,然后看向苗氏,“大嫂,我瞧着这孩子倒是不错,敦厚实诚,你觉得呢?”

苗氏点点头,“你大哥早私下里打听过了,品行良正,没有不良嗜好,我看着也是个好孩子。”

“那就叫阿红出来,问问吧。”

周氏笑着看向帘子后。

季红背靠墙壁,脸红如血,羞不自胜,根本不敢出去。季菀偷笑,掀开帘子对母亲和大伯娘点点头。

苗氏早看出女儿是满意洪兴的,这会儿不过是不好意思罢了。便笑着告辞,带着女儿回家后仔细问了一番,季红羞答答的,低声道:“爹娘做主便是。”

见此,苗氏便彻底放心了。当天晚上,便与季海合计了一番,很快就把这门婚事给定了下来。

至于吴家那边,先前本来也没挑破,倒是没什么下不下脸面的。苗家大嫂得知这个消息,倒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自然少不得在背后说苗氏的坏话,苗氏就当不知,安安心心的筹备长子的婚事。

季平靠着季菀的关系入了将军府学艺,这事儿很快就传遍了全村,都夸胡翠好福气,攀上这么好的亲事,说不准未来还能做官太太呢。

胡翠娘却喜忧参半,“季家现在还不显,季平又是个实诚的孩子,你俩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你嫁过去后他自会待你好。可瞧着季家蒸蒸日上,三房这边马上要搬去县里了,季平又日日出入将军府,以后只怕大小也会是个军官。他发达了,你固然跟着沾光,却未必能独享这份恩荣。”

有钱人家三妻四妾实属平常,更何况官老爷?

女儿是个农家女,她就担心未来姑爷发达后接触的达官贵人多了,瞧不上女儿。

胡翠原是极满意这门婚事的。

季平和她同村,自幼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又彼此恋慕,季大叔夫妻俩也不是刻薄的长辈,她和季家的几个孩子关系也好,嫁过去后定能和和美美。

但经母亲这么一分析,她才从懵懂情爱里抬起了头,短暂的慌乱后,她镇定道:“娘,阿平不是这样的人。”

胡翠娘摸了摸女儿的头,叹息道:“傻孩子,人心易变,最是经不起诱惑。阿平现在是赤子之心,那是因为他和你一样,都是山野乡村里一个穷小子。他现在对你好,固然真心,可以后呢?你没发现阿平如今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吗?他认识的人多了,而且都是和咱们不一样的人,他心心念念的是武举上榜,光耀门楣。他会渐渐走向另一个圈子。而你,依旧还是农家小户里的上不得台面的姑娘。纵使他不嫌弃你,你要如何去跟那些妇太太们相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当初跟季家定亲,胡翠父母都没想过季平能大富大贵,都是乡下老实人,一心想着女儿嫁得好人家,一辈子平平顺顺,相夫教子便是最好。如今情势不一样了,夫妻俩都是忧大过喜。

胡翠怔怔看着母亲,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娘,我该怎么办?”

她眼神茫然又无助,希望母亲帮她指点迷津。

胡翠娘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道:“好孩子,别怕,听我说。你周姨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见过世面,她教出来的孩子,也都识文断字,气度不凡。从明儿个起,你便多去她们家走动走动,多学规矩,多识几个字也是好的。”

周氏家很快就要搬去县里了,若不趁她们还在村里,多去请教,以后怕是就没什么机会了。

“嗯,好。”

季青是秀才,周氏也是才女,两人的女儿自小受的教育自然和一般村野里的孩子不一样。季菀性子好,但凡和她关系好的少女,只要愿意,她都会耐心教她们学文习字。

胡翠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乡下里的孩子,半大点就要帮着家里做事,空闲时间实在有限,也学不了多少,顶多就是识得几个字罢了。

有求于人,胡翠也没藏着掖着,委婉的说明了来意。

“其实你也用不着这么担心,阿平现在还在学艺阶段,今年是不可能考了,得三年后才能参加武举。男主外女主内,本身就是各不相干。而且阿平接触的都是男人,平日里无非就是练武吃酒,你还指望着他能与你吟诗弄月?”

周氏笑着安抚胡翠。

胡翠脸色微红,“也不是…我想着,能多识几个字,总是好的,也省得日后被人笑话,让他也跟着脸面无光。”

季平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哪怕日后发达了,就算一时膨胀,也会有父母约束。怎么着,都做不出抛弃糟糠之妻的事儿。但胡翠和她母亲的顾虑也并非没有道理。

如果日后季平真的做了军官老爷,作为家眷,肯定少不得要和那些贵夫人打交道。若是因为懵懂无知为人奚落嘲讽,季平在外也抬不起头来。

所谓夫荣妻贵,却也是有所负担的。

“女人们凑在一堆,无非就是聊聊家常,比比脂粉头面什么的。高雅些的,就是插花品茗。正头夫人,是不屑于那些个吟诗弹琴的做派的。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儿,倒是不急。他们家现在做小本买卖,你懂得算账持家,把家里内务操持得井井有条,便是贤妻。”

季菀听着着母亲说这些话都觉得悲哀。

这个时代女人从小受的教育就是三从四德相夫教子,穷苦人家就不说了,操心着一日三餐。便是富贵人家,女人一辈子所处的位置也就后宅那一亩三分地。

她是打算以后还要教大伯娘做其他吃食买卖的,所以家里的账很重要。

不过胡翠想多学些知识,也的确是很重要。

“无论学什么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慢慢来。你有基础,只要耐心些,总会有长进的。我家里有一些书,你先拿回去看,有不认识的字,或者哪句不懂的,就用笔做下记号,第二天再过来,我一一与你讲。”

胡翠喜上眉梢。

“嗯,谢谢周姨。”

**

冯月出嫁还是办得比较风光,至少在乡村里,算不错的。吴氏给她置办了四套行头,两床被褥,还打了一对银镯子。除此之外,还有三两嫁妆银子。

这些季菀都是听冯梅说的。

冯月嫁的是外村,虽离得不远,但出嫁的女儿,一年到头也难得回娘家一次。送女儿出嫁的吴氏眼含热泪,万分不舍,就连平日里最没心没肺的冯梅,也红了眼眶。

男丁们送新娘子到婆家,冯家女眷们便招呼亲朋好友吃席。

热闹了一整天,到晚上才渐渐消停。

冯家的才办了喜事,隔壁季家却马上要办丧事了。

李氏死了,因受不得服役之苦,累死的。

一大早,季菀就被丫鬟曾婷叫醒了,急匆匆的来了堂屋,从大伯娘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她有些震惊。

“今天衙门里来人,让家里去领尸体。”苗氏神情复杂,“你大哥已经带着阿平他们去了。”

周氏沉默半晌,问:“阿云和阿松知道吗?”

苗氏叹道:“阿松还没起来,阿云知道了,哭着跟着去了衙门。”

季菀也没说话,她想起了三叔季远。李氏死了,生前再大的罪也就抵消了。也就是说,季远可以继续参加科考。

今年童试的时间已经过了,明年季远才能入考。而考举人,则需再等三年。

另外,古代女子低下。发妻若丧,夫守孝可以月代年。所以季远只需要守孝三个月,便可续娶。

以刘氏的性子,怕是过不久就要为季远续弦。

她猜得不错,刘氏得知李氏已死,高兴得差点没放鞭炮庆祝。在她眼里,李氏是儿子的污点,是挡路石。现在这个女人死了,儿子就能顺利参加明年的童试,只要考上了秀才,就能做教书先生,收入也会越来越多。以后她就不会再受周氏的气了。

至于季松和季云会不会伤心难过,她才不管。

若放在往常,李氏这么一死,周氏和季菀肯定会被人说道议论。但现在知道他们家今非昔比了,也不敢轻易得罪,参加葬礼的时候,也都默不吭声。

季云哭得肝肠寸断,一声声的叫着娘。

季松也哇哇的大哭,任是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不免唏嘘同情。

季远惯会做戏,面色十分哀痛,瞧着还真是一副情深义重的模样。

刘氏是做戏都懒得做,还笑眯眯的收礼金。而就因礼金的问题,李氏的娘家人又和刘氏起了争执。

“我女儿在你们家吃糠咽菜的受罪,却被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人送去了大牢,现在她死了,你却要踩着她的尸体赚钱。黑心肝的老虔婆,休想!”

李氏的娘指着刘氏一通怒骂,扑过去抢她手里的银钱。

吊唁的村民们也没想到他们在灵堂上就闹将起来,周氏立即把几个孩子护在身边,以免被殃及。

刘氏也是个赖皮的,自然不会让李母得逞。

“你生了个杀人犯的女儿,好意思出门?我要是你,早羞得一根绳子上吊了。还想要钱,哼,不要脸。”

两人瞬间扭打起来,骂骂咧咧不可开交。

“你才是不要脸的东西,虐待媳妇孙子,我女儿命苦,嫁进你们季家给你们家传宗接代,劳苦功高。你们这些个见利忘义的东西,明明自己作孽,却要来冤我的女儿,把她送去蹲大狱受苦,自个儿在家吃香喝辣,现在还要赖作践她。”

李母一边扯刘氏的衣服一边指桑骂槐,“我呸,一群狐媚子,不要脸的娼妇,天天打扮得跟妖精似的到处勾引人。你季家还要什么家风脸面?早不知被戴了多少顶绿帽。我女儿被你们这群黑心肝的害死了,你们现在得意了,踩着她的尸首赚她的尸骨钱,还穿得花枝招展来嘲笑她。你们季家全都是些不要脸的浪荡蹄子,把我女儿的尸骨钱拿来…”

季菀脸色沉冷。

任谁都听得出来李母这番话骂的是谁。

周氏抿着唇,神情冷淡,却没说话。

苗氏带着冯家的几个妇人已经上去劝,季海皱眉,对季远道:“死者为大,闹成这样成什么样?去劝劝你岳母吧,家丑外扬,对你也没好处。”

他是早将这个弟弟看分明了,自私自利,为了前途什么都能牺牲。李家的闹得这样厉害,又是直接拿刘氏开刀。作为女婿,季远若是就这么看着,就是不孝。刚死了个有罪的妻子,若是闹出这样的名声,季远怕是这辈子都跟科考无缘了。

季远当然不蠢,但长辈间的厮打,他帮哪边都不合适。所以眼看着苗氏等人将刘氏和李母分开,他这才上前,神情依旧悲痛,“岳母,您别说了,灵堂之上,万红也灵魄不安。有什么事,等出了殡以后再说。”

李家未必就真的把李氏看得多重,早前李氏跟刘氏一个鼻孔出气,在季家过得风生水起,但因刘氏强横,李家也没沾多少光。李氏被判入狱的时候,李家可没管过这个女儿。今天闹这一出,不过就是想压榨李氏的剩余价值。

说白了,就是为钱。

季远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可以商量。

李母看她一眼,又看看周围都是义村的人,周氏母女俩从头到尾硬是没说一句话,怎么沉得住气,让她想借题发挥都发不出来,只得恨恨的作罢。

左右她们已经分出去了,她只跟主屋这边闹。今天父兄也来了一大票,决不能让季家占了便宜去。

打定了主意,李母暂且休罢。

出殡后,李家人没走。瞧着怕又要闹个不休,周氏带着儿女离开之前特意让曾福兄弟在这看着,也留下了郑清,若闹得厉害,便过来传个话。

“这李家的,说话忒难听。”

季容忍不住小声嘀咕,上午若不是姐姐拦着,她铁定要跟李母掰扯掰扯。

“这是三叔家的事儿,跟咱没关系。”季菀冷静道:“李家撒泼耍赖,无非就是要钱。可这钱也不能白给,否则以后就甩不掉了。三叔最重面子和前途,他以后肯定是还要续娶的,怎会容许李家就此吸血鬼似的缠住他?祖母舍不得银子,三叔却不糊涂。我估摸着,他应是会用钱把李家彻底打发了,以后再续娶,也就没李家什么事儿了。三叔摆出日后科考前途,祖母再是舍不得银子,也得忍痛割爱。”

周氏笑笑,“如今你是将你三叔看得分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世道,人心不古,都求一个‘利’字。当初你三婶子落难,娘家人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如今她死了,娘家却踩着她的尸骨求财…她一直是个要强的人,死后却不得安生,也是可怜。”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前有和娘家势同水火的陈氏,后有和娘家关系冷淡的苗氏,如今这李氏的娘家,无耻程度更甚。

归结一个字,穷。

周氏想起自己,虽名声破败,流落至此,无可倚仗,至少娘家人没有雪上加霜。膝下两个女儿能干懂事,儿子乖巧可爱,日子一天天蒸蒸日上,倒也自在安逸。

“娘。”

季容抿了抿唇,低声问道:“三叔若续弦,那阿松他们怎么办?”

虽说后母也有贤良的,但总归隔着一层肚皮。再说,万一新妇又生了孩子,能对前头原配生的一视同仁?

周氏淡淡道:“你祖母虽脾气不好,但若你三叔出息了,她面上有光,自然就会对阿云他们姐弟俩好。毕竟我们家分家了,留在她膝下的就阿云和阿松两个孙辈,她总归是心疼的。”

刘氏惯来喜欢没事找事,新妇过门,她肯定是会耍长辈威风。若后母不慈,她就更有借口欺负新媳妇。就算是为着自己婆母的威严,她也会维护季云和季松。

天快黑的时候,曾福曾禄和郑清回来了,将季家主屋那边的事儿一一说来。

“李家大娘强硬得很,非要把两个外孙接回去,说是怕日后遭后母毒手。老夫人不答应,搂着小公子不撒手。”

也就是说默认可以把季云接走。

季菀嘴角讽刺,这倒是符合刘氏重男轻女的脾性。

“三老爷说姑娘公子都是季家血脉,万不可交由他人。况且李家也不富裕,两个孩子接过去也只会增加他们的负担。李家兄长便开口索要抚养费…”郑清说到此顿了顿,“五十两银子…”

季菀立即嗤笑一声。

郑清顿时缄默。

五十两,李家也真好意思开口。季远怎么都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这钱从哪儿出?还不是想着从他们三房手里抠。

“三叔怎么说的?”

“三老爷还没开口,老夫人就火了,骂李家的烂心肠抢劫犯,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怪不得能养出杀人犯的女儿…”

季菀抿了口茶。

她这奶奶,骂人最是厉害不过。可李家那位,看着也不像是吃素的,两个老婆子凑在一堆,可以想象那场面多热闹。

“李家兄长当时就怒了,差点打起来。”郑清继续说,“老夫人骂得难听,李家大娘干脆坐在地上哭天抢地的说自己女儿多命苦,被人害了性命讨不了公道,连一双儿女都要落在别人手上受虐待。还说三老爷踩着妻子尸骨另娶新欢,就像要撇下岳家人,忘恩负义…那李家有备而来,跟着好些个壮汉,门口都守得死死的,非要三房给个说法。不给钱,他们就闹。奴婢瞧着,他们是铁了心,有恃无恐。”

“当然有恃无恐。”

季菀冷笑,“这是在义村,闹大了丢的也是我们季家的脸,可丢不到他们李家的脸。他们这是算准了,就算我们分了家,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若我们想要善了,就得乖乖掏银子,否则闹得大家都不好看。这种事,就是闹上了官府衙门,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他们不敢上我们家门口来闹,是知道不占理,而且多少有些畏惧。闹三房就不一样了,一来他们知道奶奶的性子,闹大了奶奶肯定会来找我们要钱。只要牵扯上了,他们管奶奶要多少,奶奶就会管我们要多少,还真是会算计。”

周氏面无表情。

“李家的是不是还没走?”

“是的。”

郑清点头,“李家咬死了三老爷会娶新妇不顾原配生的血脉,非要将两个孩子带走,还得给银子,老夫人和三老爷一日不同意,他们就一日不走。这眼瞧着,也不能真的动手赶人。否则他们若伤了哪儿,更撇不清了。”

李家那么多人,住哪儿?必然是住在周氏分家得来的那几间房。因为是亲家,刘氏和季远还得管他们吃喝。

“娘,我看最多明天早上,奶奶就得上门来。”

周氏垂眸半晌,道:“明天一大早,就把小黑小白栓在院门前。”

刘氏就是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最是惜命,才舍不得用自个儿下套讹诈周氏家的钱财。至于李家的,跟他们家没关系。若是硬闯民宅,被咬伤了,那也是活该。想告都没由头,还得落得贼子宵小入室抢劫的罪名。

季菀笑了。

“娘英明。”

季远是没那么脸皮厚敢来她家要钱的。

第二天刘氏果然一大早就来了,她想打着李家的旗号,索要钱财。她算得精,到时候从周氏这里讹了钱,一分也不给李家,全数揣进自己腰包。但没想到出师不利,还没到大门,就看见一黑一白两条狗在那蹲着。

天已大亮,那两条狗蹲在那,瞧见‘陌生人’便立即站起来,凶狠的瞪着刘氏。

刘氏唬了一跳,登时不敢再前进一步。反应过来周氏是防她以后,她气得破口大骂。

“周玉琼,你这个小贱人,你给我开门!”

她声音尖锐,穿过大门,传入了内院。

周氏不理会。

厨房里正忙得火热,烧火的烧火,炸鲜奶的炸鲜奶,一家人从主子到仆人,都没理会刘氏的大骂。

“你这个杀千刀的骚蹄子,你以为有了钱买了宅子就能把老娘撇开了?没门儿,我告诉你。等我儿子考上秀才举人,你们就是茅坑里的臭狗屎,跪下来舔老娘的脚都没资格。还有你那两个赔钱货女儿,天天抛头露面去给人看病,丢尽了我们季家的脸,你还好意思在这住着,装着富太太的样子给谁看?我呸!我告诉你啊,你再不出来…”

她声音极大,左邻右舍的全都听见了,纷纷打开了门。

“逼死长辈的东西,真以为自己长脸了?撞了狗屎运认识几个贵人就开始拿乔了,你这是做给谁看?狼心狗肺的下贱胚子,老天不开眼,否则迟早劈死你们——”

“这刘氏疯了吧?一大早的在这骂骂咧咧做什么呢?”

有村民开始嘀咕。

“谁知道她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无缘无故的又开始闹,吵得人不得安宁。”

嫌弃的语气。

“周氏把狗都放出来了,也是够狠的。季家可真是热闹,三天两头的换一出戏。”

“可不是嘛。李氏刚死,尸骨未寒,这亲娘和婆母就在灵堂上打起来,听说李家的人现在还没走呢。”

“现在的人,为了钱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方圆十里都知道刘氏是个什么德行,李家的人也真是有本事,居然治得住她,今儿可真涨了见识了。”

周围说什么的都有,大多还是讽刺刘氏,看热闹。

刘氏骂了半天见里头的人没反应,已是窝了一肚子火,那些议论便如滚烫的油,炸得刘氏顿时勃然大怒。

“碎嘴的狗东西,我家的事,跟你们有屁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想从老娘手里拿钱,没门儿。我告诉你们,等我儿子做了官,把你们全都抓进去吃牢饭,做苦役。”

这一番威胁还真有用。

季家本就出过秀才,季远读了那么多年的书,保不齐日后真能考中举人。刘氏那么狭隘的性子,得罪了她,以后必然会报复。

见众人都面有惧色,刘氏更为猖狂,叉腰大声道:“怕了?哼,下贱胚子,还想跟我斗?去,给我把门撞开!”

她理所当然的吩咐,一副已经是官老爷母亲的姿态。

周围人面面相觑,都没敢动。最后还是罗家长媳廖氏站出来,好言相劝道:“刘大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啊?周氏一家人规规矩矩的,又是哪招您了?”

“呸!”刘氏碎了她一口,怒骂:“什么规规矩矩的?你眼睛瞎了?她不敬婆母败坏家风,教坏我季家子孙,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娼妇。敢顶撞老娘,看我今天不撕了她的皮!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撞啊,我倒是要看看,她能躲到哪儿去。”

她骂了那么久,门前的两条狗早就汪汪汪的叫起来,如果不是有链子拴着,估计早就扑过来咬刘氏了。

刘氏也瞧见了,这两条狗只会叫,周氏那贱人,还是怕她。

她底气越发足,堂而皇之的发号施令,想着呆会儿非要周氏娘四个好看。然后把她家的钱全都一搜而空,还有那地契,金银首饰…

刘氏做着美梦,满眼都是贪婪。

这时门开了,曾元走出来,身后跟着增福两兄弟,地上放着好大两个木框,里头全是刚做好的炸鲜奶。

刘氏刚要发作,就听曾元淡淡道:“这些都是给延城几位将军府,太守府,知州府等贵人送的货。老夫人若是再这么吵嚷下去,耽误了送货的时间,就是不知道三老爷的前程会不会因此折损于大人们的迁怒。”

刘氏顿时被噎住。

她就是纸糊的老虎,惯会颐指气使,实则内里都是虚的。一句话,欺软怕硬。

曾元又去解栓狗的链子。

刘氏立即大喊,“你要做什么?”

“太守的公子爷送这两条狗来是防贼的,也省得我家夫人姑娘少爷们平白受了旁人欺负叨扰。”曾元回答得不咸不淡,“小黑和小白平时都很听话,今天叫得这么厉害,定是有恶人进村。夫人吩咐我把他们放出来,也好给左邻右舍的防贼,毕竟前不久才出了有人潜入村里放火杀人。这年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笑脸下藏的是什么风霜冷剑,还是小心些为好。”

原本聚在一堆的众人一听这话神色就变了,再看他不紧不慢,已经将左边那黑不溜秋的小黑的链子解开了,狗一脱离桎梏顿时汪汪的吠,那目光看得人心颤。

众人哪里还敢看什么热闹?立即转身就跑,把门关得死死的,生怕那两条狗会冲进来。

刘氏瞪大了眼睛,这和她预料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周氏非但没有被她吓着乖乖开门送上金银赔罪,反而还放了狗来咬她。

“汪汪汪…”

狗叫声猛然窜过来,刘氏吓得惊叫一声,到底命最重要,这时候她也顾不得什么钱不钱了,掉头就往回跑,生怕慢一步就被咬下一口肉来。其实小黑离她还有两步的距离,狗链子都还在曾元手里。他不过稍稍松懈一点,吓吓刘氏罢了,并不是真的要放狗咬她。

以刘氏那无赖破皮的性子,若真是把她咬伤了一星半点,光医药费就得是个无底洞。

见她走了,曾元脸上才露出笑来,把两条狗牵进了院子。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嫡女娇妃弥天记重生之为妇不仁女配她天生好命替身的我跟正主在一起了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恣意风流至高降临
相关阅读
重生甜妻:慕先生,你好快穿之恶毒女配不恶毒娇妻在上,国民男神宠上天锦绣阖欢豪门婚宠:娇妻,来我怀里总裁的诡眼新娘重生之妃倾天下一世宠,神秘王爷的倾城狼妃豪门重生:boss蜜宠小娇妻暗恋成婚,男神老公碗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