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后,代州苏氏运送的石榴便到京城了。
苏家大公子名为苏亦谨,此行虽是公务,但他离家之前父亲就已嘱咐过他,陛下特意在折子里提到过他,还夸了他两句,让他此次入京不妨多逗留些时日。并已写信告知在京中的故友,苏亦谨在京城的这段时日,可暂住旧友家中。
苏家在代州虽说也是有名望的人家,可到底底蕴不足,连个贵族新秀都算不上。陛下却突然下召,明显有意提拔,苏家上下自然欢喜。
但他们都没有料到,皇后有意给苏家做媒。
苏家在京城的旧友,正好是季容的夫家葛氏。而葛家,正好马上要办喜事了。葛大老爷的次女葛苑,在这个月底出阁。
葛家如今的当家主母乃葛大夫人水氏,作为继室,水氏也不容易。丈夫待她倒是不错,就是前头那位的娘家人,总是对她抱着万分敌意。
这敌意体现在各个方面,尤其前头舒氏的两个女儿。
茜姐儿和苑姐儿不是水氏亲生的,自小养在葛老夫人身边,但水氏对这两个继女还是不错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没忘了姐妹俩。比她们俩那重男轻女的亲娘还像亲娘。因此,姐妹俩对水氏也是敬重有加。
前几年,茜姐儿议亲。
未免舒家那边的人挑剔,水氏没插手,全凭婆母葛老夫人做主。但即便如此,舒家也不安分,到处宣扬她狭隘刻薄,对继女不闻不问,轻慢堕怠。
为此水氏很是头疼,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出门参加各种宴会。葛茜出阁之时,正好赶上葛苑定亲。这次,她依旧没过问。舒家再次故技重施,同样的手段舒老夫人用了一次不嫌够,某足了劲儿就要给水氏添堵。
水氏有口难言,干脆不理会,依旧过着自己的日子。没多久,流言也就散了。
去年葛茜生了个大胖小子,水氏带着礼物去道贺,母女俩相处融洽,谈笑风生,旁人一见这场景,心中便明了,是舒家那边故意找茬。
葛苑即将大婚,作为嫡母加当家主母,水氏责任重大。丈夫又告诉她,旧友之子要来京中小住,她便又开始忙着收拾客房,安排丫鬟仆从。
季容和她关系不错,见她实在辛苦,便主动为她分担了部分大婚事宜。
苏亦谨是八月二十到京城的,当晚便住进了葛府。隔了两日,季容去了安国公府。
“姐姐,你说的那位苏家大公子,我见过了,的确是好气度,言行举止也端方雅正,很是不错。我还特意让老爷去考了考他,是个明理知仪的孩子,你可以放心了。”
季容的长女葛萱今年上半年刚定了亲,她是当娘的,这个时候自然万分理解姐姐的担心。
“皇后既然提了,肯定是调查过,我当然放心。”
代州距离京城数百里之遥,皇后之所以能注意到代州苏氏,也不单单只是因为数年前苏家在北伐之争中立了功的缘故。是因为皇后的一位远房表姐,正好嫁去了代州。今年她这位表姐的丈夫升迁入京,特意入宫拜见,也是想讨好的意思。姐妹俩聊家常的时候,便聊起了苏家。
皇后这才动了心思。
“也是赶巧了。没想到苏大人,竟和你家大伯子是故交,入京来正好住在你们府上,不然我还不好打听。”
当年舒氏毒害季容未遂,被判流放之刑。她的丈夫也自请外放了几年,就是这样与如今的苏刺史认识的。
季容笑笑,又叹了声,道:“她亲生父母都没你这么操心的。”
天家赐婚,哪里用操什么心?这要搁旁人身上,只剩下感激了。
“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在我身边养过几年。女儿家的终身大事,那可关乎一生,不可马虎,我不过问两句,心里总放心不下。”
“倒也是。”
季容理解的点点头,“当娘的,总有操不完的心。等轮到你家曦儿,你还得挨个的挑,更操心。”
提起长女,季菀脸上笑容却淡了下来,眉头微锁,颇有些忧愁。
季容也敛了笑,“姐姐,怎么了?”
季菀没吭声。
早些年皇后有意和安国公府结亲,多少有些和陛下赌气的意思。后来陛下发了话,顺其自然。季菀是不希望女儿入宫去蹚浑水的,所以尽可能让女儿少入宫。
可没办法,女儿那性子,天生讨喜,尤其和宫中两个稍大点的公主关系好。公主们虽是天之娇女,但成天关在四四方方的皇宫里,也颇为无趣。皇后自然就会时不时的和季菀提,让她把女儿带进宫,和公主们做个伴儿。
这一进宫,就不免和太子皇子们接触。
那时都还是孩子,也没那么多的男女大防,便一起玩儿了,感情也就越来越好。
玩儿着玩儿着,青梅竹马就出来了。
上次季菀入宫,皇后状似无意的说起,“太子年龄渐长,越发沉闷,子欣还跟我抱怨说他太古板。也就你家曦儿活泼开朗,每每总能让他展颜,不然真成小老头了。”
一听这话季菀心里就咯噔一声。
数年过去,皇后还没打消联姻的心思。若是太子自己对曦儿也有意,那八成是逃不了了。更糟糕的是,她发现女儿似乎更喜欢毓宁长公主的长子方书庭。经常‘庭哥哥’‘庭哥哥’的挂在嘴边,就连小时候闹着要习武,都是因为方书庭。
女儿今年不过十一岁,尚且年幼,还不懂情爱之事。可从她对两人的态度上来看,明显她更亲近方书庭。而方书庭,打小就对陆知曦不一样。每每随毓宁长公主来安国公府做客,向长辈行礼过后,第一眼就落陆知曦身上,而且总会带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给陆知曦。给她做风筝,做花灯什么的。
好好的一个世家公子,都快沦落为给陆知曦做使役了。
方书庭和太子同龄,今年已十五岁,来年就要将议亲的事儿就能提上日程了。
一个太子,一个侯府世子,这俩还是表兄弟。女儿夹在这两人中间,那可真成了夹心饼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