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门之内,雪色依旧。
常年不化的冰雪,让整个世界,看起来纤尘不染。
山顶上,有人披着鹤羽大氅,静静坐着,远远看去,就好似仙人一般,眉眼皆是风华,青丝成雪。
“钜子!”正是时,有小童扎着头发,自不远处跑了过来:“黔竹大哥捎信回来了,钜子!”
直到听在那男子的身边,小童才从怀中取出信函,双手奉上,神色间极为恭敬。
眼前被称作钜子的男子,不是墨白,又是何人?
白发在风中凛然而动,墨白偏头,慈悲的眉眼依旧如故。他伸手捻起小童手中的信函,脸上有淡淡笑意,氤氲而生:“回去罢。”
“是,钜子。”小童闻言,乖顺的拱了拱手,似模似样的便转过身子,踏着深浅不一的步子,很快便离开了。
等到小童走了好一阵,墨白才敛了笑意,他缓缓将信函打开,看到信函内的只言片语后,神色终归是平静了下来。
黔竹在信函上提到,苏家这些时日,喜庆不断。
先是苏宁迎娶沈芳菲,又成了锦都一大佳话,后又是长宁王府小世子司南宴百日酒席,热闹非常。
其中,当是属司南宴百日的时候,几乎大半个皇城贵嗣都前来庆贺,场面极为热络。
只唯独一件事出乎墨白的意料,那就是苏墨离家,听说是去寻喜乐了,而战王府的世子,便落到了苏宁的身上。
寥寥数语,提到苏子衿的话,不过一言盖之,那就是:如今很是安好。
即便如此,墨白心中,还是为之庆幸,至少他所作的一切,并不是没有用处。
“假慈悲你这模样,看来是身体好些了?”就在墨白想的入神之际,忽地有声音传来。
听着那声音,他便转过头,朝着身后看去,就见南洛登着一双金靴,极为高调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过一年没见,南洛整个人,一下子挺拔了许多,瞧着再不是从前那个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只脸容依旧明媚好看。
见来者是南洛,墨白倒是不动声色,他不紧不慢的将信函收进自己的袖中,随即抬眼,笑着回道:“已然好的差不多了,多谢太子关心。”
说这话的时候,墨白一如既往,眉宇温和且悲悯,丝毫没有不同的姿态。
可这般看在南洛的眼底,却是莫名有些伤感。
早在来墨门之前,他便耳闻了墨白的事情,毕竟墨白是墨门的钜子,造了天谴不说,还几乎命丧黄泉这样的大事,如何能够不传到疆南皇帝的耳朵里?再者说,作为疆南的国师,墨白本应背负的责任,尚且没有完成便这般消失了去,可不是让人起疑吗?
只是,从前再怎么厌烦墨白此人,南洛和他,也终究有些情分。故而现下看着他如此模样,心中才略微有些看不过眼。
耸了耸肩,南洛撇嘴道:“我听父皇说,你这是要坏了你墨门的规矩了?”
所谓坏了规矩一说,自然是因为,墨白无法再回到疆南,成为国师,辅佐他登基为帝。
“太子严重。”墨白闻言,只清雅一笑,淡淡道:“教***的事情,墨白会亲自安排门下能人代为行之,太子不必忧心。”
说着,他垂下眸子,如明月一般清俊的脸容,没有丝毫异色。
“假慈悲,你说你这般……可是值得?”南洛凝眉,那吊儿郎当的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略显严肃的神色:“为了苏子衿,一夜白了头,差点丢了性命不止,还从此一辈子都离不开墨门……可是值得?”
南洛听说,墨白被黔竹带回墨门的时候,几乎只剩下一口气,若非他的师尊拼尽全力挽救,可能现下,墨白早已入土为安。
然而,为了保住墨白的性命,他那师尊用了墨门的禁术,以等价的条件,换取苟且偷生。而这所谓的等价,自是牺牲自由,从此不得跨出墨门一步。
若是墨白出了墨门,失去了墨门的庇护,将会再次遭受天谴,且这一次,天谴不会如上次那般好化解……只会是不死不休!
“你们总在问我值不值得。”墨白恍然一笑,圣洁的面容仿若有妖异之花绽放:“可我自来便说过,我不是什么悲天悯人、大仁大义的高僧,我所做的一切,只为求一份心安。”
救司言,如了苏子衿的愿,不是无私的献身,他从来不是什么无私的人,又怎么会做出那等子愚蠢的事情?
他只不过……见不得苏子衿那般模样,只不过是在成全自己,素来没有什么为了他人,甘愿舍弃自己的大义凛然。
“墨白啊墨白!”南洛见此,不由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叹道:“你这样,究竟让我说你什么好?痴情还是诡计多端?”
情深不悔的要苏子衿幸福,诡计多端的宁可孤注一掷,也要换苏子衿一个余生谨记。
“或许……两者都有罢。”墨白失笑起来,染了银霜的发梢上落了纷飞的雪色,整个人宛若谪仙一般,飘然出尘,几欲羽化。
情深且自私……他啊,不过是个凡人罢了,从未超脱物外,又谈何不入这滚滚的红尘?
……
……
墨白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