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和水下完全是两个世界,相同的是温度。
沈玉棠死死抱着沈二叔的腿,身体迅速向更深处坠落,水涌进了她的耳朵,鼻腔,冻得她睁不开眼睛,耳朵里是嗡嗡的声音,那声音却又很远,很模糊。
她咬着嘴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拖住他,一起死。
只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冲散了,因为她的意识逐渐薄弱,手臂也因为沈二叔的不停挣扎而散开了,混乱之中,她的胸口被踹了一脚,身体就像是沉重的石像,往更深处坠落。
周围一片漆黑,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远处却亮了,有人伸展双臂向她抱过来,那个人有着浓密的眉,褐色的眸,单薄的唇……
“江辞……”
水,真凉啊。
天光大晓。
光禅寺迎进了一队衣着严密的军队,当头的是一名年轻的军官,他刚入寺门就下了马,一路前行至和尚们的僧房,便卸了佩剑,屈身长拜,口中高呼。
“太子殿下,臣陈光远前来接驾!”
“哐!”
他身后的兵士们跪了一地,动作整齐划一。
门被打开了,身穿灰色僧服的净空出现在门口,脸色平静,语气平淡。
“陈光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殿下,陛下病危,想要见殿下,特派臣前来接殿下回宫,请殿下收拾一下,尽快随臣回宫吧。”
陈光远抬起头来,目光恳切。
净空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他的眼神中终于有了波澜。
父皇病重不是一件隐秘的事情,可是前几天宫里传来的消息,父皇还在尽力医治,为何不过短短几日,就出现了这样的变动,父皇竟然从病重变成了病危?
并且秘密派人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接自己回京?
这里面真的没有别的隐情?这个陈光远,又真的可信吗?
他尚在犹豫,陈光远已经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双手奉上,语气低沉而且诚恳。
“殿下无需猜疑,陛下让我带这个给殿下。”
那是一只小小的兔子,木头雕刻出来的,料子是上好的绿檀木,可是雕工稚嫩粗劣,一看就是小儿家的手笔。
净空的眼神却动了,他弯腰接过那只小小的木雕兔子,顺便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陈光远,声音沙哑。
“走吧。”
“恭请太子殿下上马!”
陈光远脸上露出喜色,他拉过自己那匹马,就要扶净空上马,可是这位太子殿下却轻轻推开了他的手,手中佛珠串在了手腕上,左脚踩在马蹬上,一个利索的身形,翻身上马。
及至坐稳马上,净空通身的气质已经全变了,虽然依旧是那个光着脑袋,穿着灰衣僧袍的小沙弥,可他脸上早已换上了凌厉威严的神色,身影挺拔,轻轻震动马缰绳时,透着不可一世的尊贵气势。
“陈光远。”
“臣在。”
陈光远惊喜地仰望着马背上的少年,像是看到了旧时的梁帝。
也像是看到了未来的梁国之君。
净空扬着下巴望向远方,语气低沉。
“随我回宫!”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