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当正空。

今夜沈家南院却注定是个不眠夜。

沈二叔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身边放着两坛酒，已经喝得满面通红，一身酒气。

今儿傍晚时分，他带着饭菜去县衙大牢看了沈陆氏，知道了沈陆氏为什么痛快认罪，又为什么主动要求结案处置。

这颗心，更痛了。

他举着酒坛往嘴里倒，可酒坛已经空了，抖了两下才抖出了两滴，气得手臂用力向前摔去。

“哐啷！”

酒坛磕在地上，碎成了几半，他身子向后倒去，干脆就躺在院子里，望着那圆如轮盘的月亮，眯着眼睛喃喃自语。

“举杯消愁愁更愁啊，娟娟，我想你啊……”

“爹，地上凉，您别在这儿躺，我扶您屋子里睡吧。”

沈碧云手中捏着沈二叔的外套，小心翼翼地上前搀扶，口中低低地劝。

可手指刚刚碰到沈二叔的手臂，就被一把推开，沈二叔骨碌一声翻身坐起，厚实的巴掌便重重糊在了她脸上，口中愤愤地骂。

“不知羞的东西，都是因为你！你还有脸跟老子说话，要不是为了包庇你，你娘咋可能会主动承认自己杀了刘癞子！她过几天就要被处死了，你知不知道！”

“爹……”

沈碧云脸颊上挨了这一巴掌，只觉得耳朵嗡嗡直响，脑袋也一阵胀痛，她憋着不敢哭出声，只敢怯怯喊了一声爹。

眼泪却簌簌往下掉。

“我对不住娘，对不住您，爹，要不我这就去县衙大牢，去把娘换回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换回来吗！”

沈二叔一声怒吼，眼睛血红，伸着手指戳在沈碧云鼻尖上，咬着牙骂。

“你娘说了，她年纪大了，也没多大用处了，认罪了就认罪了，好歹只处死她一个人，就不用牵连你了。你是秦家的未来儿媳妇，干干净净出嫁，未来还有机会替她报仇，可要是这罪名让你一个人背上，咱们家可就亏大了……”

“娘……都怪我，是我糊涂，害死了你啊！”

沈碧云的眼泪流的更快了，哭泣声压抑痛苦。

泪水被这夜晚的寒气冻的冰凉，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捏紧手指，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恨恨叫道。

“不，不怪我们，都是沈君成那臭小子惹出来的，本来这个事儿我和娘做得天衣无缝，根本没有人会察觉，都是那臭小子，他不安好心，故意害死娘，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弄死他！弄死这个王八蛋！”

沈二叔脖子上挣出青筋，跟着咬牙切齿。

“他不让咱们好过，咱就弄死他，让他给你娘陪葬！”

“好，爹！女儿今儿就在这儿对着月光发誓，一定要想尽办法除了那小子，替娘报仇！”

沈碧云拿袖子狠狠在脸上抹了一把，又去扶沈二叔，沈二叔这次没有再推开她，父女二人搀扶着进了屋，关紧了大门。

但是堂屋里的灯，却是彻夜未息。

翌日清晨，沈玉棠醒来的时候，窗口已经白咯了，她撑着手臂坐起身来，迷糊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昨晚，她好像不是一个人睡的，这张床上，似乎还睡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