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破云而出,大把大把的金色丝线被抛洒下来,蜿蜒在陡峭的山岭上。这才是早上的光景,待到晌午却不知该是何种明媚热烈的景象了。凹凸不平的道路贴着笔直的山壁,另一边却是几近垂直的山坡,这山,比不得萧守之前出来的那座。山势陡峭,只有一道窄窄的环山路成为了唯一的选择。山坡上并无大树,只有矮矮的灌木有一簇没一簇地生长着,颇有荒凉之意。
仅能容三人并行攀爬的盘山路上,叶翎和萧守保持着昨晚的易容一前一后地前进着。萧守的两只手上都缚了布巾,一手攀着山壁,一手杵着一根充作拐杖的树枝,埋着头,大步大步地往上攀登,速度颇快,但他的喘息却是出卖了他此时的体力状况。
叶翎回过头来,见萧守的汗已是把额前浸润成了一片水洼,顿时心疼了。萧守本就体弱,却是因为自己而落到了这样的田地。都累成这样了还努力地配合着自己的步伐,都疲惫得难以站立了还一声不吭。叶翎伸出手:“我拉着你吧!”
萧守连连摇头,要是爬个山都要靠女人拉着,我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萧守那么多年的登山经历,虽然体力不行,但经验还在啊!膝部保持弯曲,腰部前倾,迈出去的步伐尽量大些,每次就可以得到一个尽量高的高度差,这样登山所花去的时间就较少,况且还沿路抓着借力工具,已经是最快最省力的办法了。
虽然这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就像是已经累到没法站直身子,只得攀着岩壁而行,但还勉力迈大步子跟上。在叶翎看着觉得萧守爬得好累好累的时候,萧守的心里想着的其实是这山路爬着还算省力啊省力。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其实多半是因为情人之间有代沟吧……
萧守看叶翎还伸着手,一副不拉着自己不罢休的造型,苦笑了一下。爷什么时候才强得起来啊!这种柔弱的感觉,真tm受够了。萧守喘着粗气开口道:“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前面拐角处那块儿地就不错。”
叶翎看着少年倔强的脸,轻轻点了点头。不管萧守多么柔弱,毕竟还是个男子,一个咬着牙也不会喊疼的男子。自己这样帮他,倒是折辱了他。叶翎又挂回了对萧守的内疚和心疼的档位。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拐角处,一块可容二十人坐下的大空地,伫立着零落的巨石,一些灌木,一些杂草稀稀拉拉地生长着完成了绿化的任务。
叶翎看着萧守汗如雨下的小脸,担心道:“你没事吧?”
萧守勉力一笑:“我没事,你要真想为我做点什么的话,不如唱首歌来听听?”
这话说到后半截,已俨然是在调戏,其内涵无非是——“妞,给爷唱一个?”清晨登高,美人咏歌,多么美好~
叶翎倒是没觉得被冒犯了,只是有些惊讶。萧守那话翻译到他耳朵里,已俨然是在撒娇,其内涵无非是——“好哥哥,给奴家唱一个嘛,唱一个嘛~”
叶翎看着萧守那期待的小眼神儿,微微红了脸,别开视线,微哑的声音在山路上缓缓响起:“雪载溪兮,花未盛!待我佳人兮,何谓吉!柳舞絮兮,花未盛!待我佳人兮,无谓时!发结丝兮,花终盛!拥我佳人兮,生死随!”
(翻译:雪花初融的三月,花还不开,等着我的美人,什么时候才是良辰美时呢。柳絮纷飞的五月,花还不开,等着我的美人,无所谓等多少时间。发丝缠绕着发丝,花终于盛放,抱着我的美人,生死相随。——蛋黄原创)
萧守一直都觉得叶翎的声音很好听,虽然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清脆婉柔,甚至还有些低沉。但却有一种内敛的温和醇厚。此时那声音更美了十分,就像是一尾在寒潭中缓缓曳过的雪白鱼儿,干净纯澈得让人动容。
“待我佳人兮,何谓吉……”
听得这句,萧守的心不禁一动,佳人,有三个意思,一是美人,二是君子贤人,还有一个意思,那就是妻子对自己丈夫的称呼。月下美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嫁给爷了么?虽然知道迟早会这样,但还是觉得有些突然啊!果然爷一出现在这个世界,那美女都是要哭着抢着嫁给俺的。
反复的叠咏之后,迎来了最后的高.潮——“拥我佳人兮,生死随……”
萧守正畅想着后宫繁荣的美好画卷,被这最后一捧清泉从头淋到脚,一时间竟是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生死相随么……
萧守张了张嘴,想要唤对方的名字,但直到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未问过月下美人芳名为何。
叶翎没有去看萧守此时的神情,他只是别开头,带着羞涩的微笑,将自己的心意反反复复地唱给萧守听。那歌,不是最动听,却是最深情。不是最婉转,却是最缠绵。
喉头突然一梗,萧守敛了眼睑,不敢再看叶翎。多可笑啊,自己心心念念地要将月下美人纳入怀中,到现在却还不知道这个一直信着爱着自己的女人姓甚名谁。自己真的是把她当老婆了么,还是只把他当成了一个名为后宫二号的攻略对象?这样的虚情假意,怎么当得起她生死相随……
萧守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叶翎的手,歌声戛然而止。叶翎按捺下心底那泛滥的小小雀跃,努力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问道:“怎么?”
萧守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你好像一直都没有告诉我的名字吧……”
叶翎一拍头,自己确实忘了告诉他自己的名字,顿时有些惭愧起来。自己一直没有告诉萧守,是因为单纯的忘了,还是因为防备?
叶翎凝视着萧守,认真道:“正式认识一下,我乃……”
萧守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神情严峻。叶翎顺着萧守的目光往下看去,正有一行四人迅速地往山上爬来。四人皆是一般江湖人士的打扮,萧守瞅着他们觉得很是眼熟……貌似,就是那晚被自己扒光了的倒霉大叔啊!估计再有一刻钟这几个就能看见自己所在的位置了。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上来了。”萧守有些难以置信。
士可杀不可辱,萧守不会明白被光洁溜溜地找出来对于这四人是何等的屈辱。作为石诺镖局数一数二的镖师,那是报个名号也要被无数人说句“久仰,久仰”的存在。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狠,那般狼狈的样子被武林同道看到了不说,还是被一群人看到的,这种耻辱,比杀了他们还要过分。江湖人,不怕死,但他们的脸面,不允许任何人来踩踏。这四人前来,不是为了镖货,也不是为了大小姐,而仅仅是为了复仇!
萧守带着他的现代思维还有起点套路,把这当个游戏一般尽情发挥,无所不用其极。玩得肆意,玩得嚣张。却不知这样放肆的行为,给他带来了不死不休的仇人。
叶翎皱了皱眉低声道:“我能拦住他们一会儿,你先走!”
萧守一愣,这笨女人想送死?萧守叩了一下叶翎的额头,女人,就该由男人来保护,我萧守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老婆去当炮灰。
萧守靠在叶翎耳边,小声道:“我们要跑是跑不过他们的,只能在这里收拾了他们。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