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Chapter 3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我刚结束度假,回到罗马,就听闻盖乌斯离婚的消息。据说,他把对此一无所知的克劳迪娅和她的嫁妆送回娘家宅邸,同时派人把离婚信函送到福尔维娅手中。

我虽知晓迟早有这一天,却仍不免担心克劳迪娅。作为盖乌斯的姐姐,我不可能直接去福尔维娅家里看望她,只能拜托利维娅前往安慰克劳迪娅。

我没想到,克劳迪娅会回来亲自向盖乌斯索要一个答案。

当时,我正在盖乌斯的宅邸,与他一道用餐。他向来吃得简单,有固定的食谱。由于我在这里,才多加了几道我爱吃的菜。之前,我习惯了有克劳迪娅在这里。现在,空荡荡的餐厅里只剩下我和盖乌斯,忽然有点不适应。

案上的水果,还是当初克劳迪娅吩咐下人储藏的:把西尼亚山梨和葡萄放在浓酒缸中;小xk、葡萄放在装着葡萄渣的坛子里并埋在地下;新鲜的普莱内斯特种胡桃和斯坎提亚种苹果,也放在坛中埋于地下。

现在,酒里取出的水果盛在我面前的盘子里。精选过的西尼亚山梨,个头大而饱满,颜色宛如琥珀,入口即化。但我想起那个少女,食不知味。

正在这时,她出现了。毕竟她前几日还是这里的女主人,奴隶们不敢过分阻拦她的闯入。而且,看得出来,很多奴隶喜欢她,同情她的遭遇。盖乌斯对这些下人的管束非常严格,又不苟言笑,而克劳迪娅总是心软,对他们照顾有加。

此时,她衣裙雪白,看起来年轻得不可思议,骨骼纤细,细丝般的睫毛压在眼睑上。房间里每个人都看着她。她一步步行来,从容不迫,看上去平静如常,仿佛这一天与刚嫁入这里时并无二致,美得有如黎明时的霞光。

她的目光落在盖乌斯身上,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然后,她开口,声音并不大,甚至依然柔和:“我只想亲口问你,你一定要离婚吗?”

他很镇定,声音不高不低,节奏不紧不疾:“抱歉,我必须与你离婚。”

她脸上掠过的神情,难以言表,令我的心口像被针尖扎了一下似的。她缓缓摘下婚戒,把那枚颇有历史的沉重戒指搁在灯台上。

日光透过窗子照在她身上,那光也像是冷的,极度清冽。我从未见过比她更纯净的女孩子,宛如盛在金杯中从未被沾染的甘露。那一刻,我几乎觉得有些刺目。

她转身离开。我起身快步跟上去,至少要送她平安返家。她没有拒绝。乘坐肩舆前往福尔维娅的宅邸的路上,我花了好一会儿,才在喉咙里把字句拼合起来:“很抱歉,这不是你的问题,盖乌斯他……”

她摇摇头,止住我未出口的话语:“我明白,他不爱我。在我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就预感到了。就像夕阳落下之前最后的返照,霞光如此美丽,但我知道,接下来就是漫长黑夜。我又有什么理由去劝慰我的母亲?我们的婚姻同样失败。”

说着,她垂下眼睑,如同一个飘浮在喧嚣之海中的安静泡沫。她终于死心。

我无法安慰她所遭受的一切,只能压下心中叹息:“是的,太阳会落下去,可它必将再度升起。未来的道路,才刚刚向我们展露了最初的几级台阶而已。”

——————————————————————

近几日,利维娅受我嘱托,多次前去慰藉克劳迪娅。

利维娅告诉我,福尔维娅对盖乌斯的突然离婚非常愤怒,认为这是对她们母女俩的公开羞辱。我当然也知道,从离婚的那一刻起,战争就像风雨一样不可避免。我关心的,是克劳迪娅的情况。

利维娅叹息道:“她年纪虽小,人也单纯,却是明白事理的。我安慰她,不过是陪伴她。”

我自然明白:那些用来宽慰别人的道理,我们都能懂,但切身的痛苦并不会因此而减轻。这种痛苦,只能随着时间淡去,而非人力可以改变。就像我们都无法控制自己每天做什么样的梦,同样,我们也不能控制这种伤痛。

我叹息:“她的爱太浓太重,太纯粹。现实承载不起这样的美好。”

“但在她看来,要么是爱,要么不是。太淡太轻的,根本不算是爱。”

我转开话题:“那你呢?”

作为回答,她引用了色诺芬的一段话:“如果爱是自愿的,那么,当希望不再去爱的时候,为何总是做不到?我曾见过有人因爱情而深陷痛苦之中,成为所爱之人的奴隶,虽然在激情燃烧起来之前他们也认为被奴役是最大的悲哀。他们希望摆脱这种激情,似乎那是一场瘟疫,可他们无法摆脱。也许你及时离开了这种爱情,就像人可以在火炉旁谨慎地烤火,并不会一下就被烧掉;而木柴放到火里,就会烧起来。无论如何,我还是不想玩火。火焰只会伤及触到它的人,而爱情却可以将远远凝神注视的人点燃。”【注1】

“你说的,是爱的激情。”

“是的,爱不止于此。激情是其中最有害的一部分,它比烈日暴晒下的牛奶更容易变质。是它让女人变成美狄亚,变成淮德拉【注2】。”

我猜,她或许没有那样强烈地爱过。她的视野远比普通人更开阔远大,爱情在其中的比重微乎其微,就像埃斯库罗斯的悲剧中绝少涉及情爱的主题。在她看来,欧里庇得斯、米南德等人把情爱主题大量引入戏剧,使希腊戏剧变得平庸琐屑,格局狭小。

此外,我还从利维娅那里得知一个消息:福尔维娅准备着战争,但不会把女儿卷入其中。她似乎计划着,要在自己和卢修斯奔赴战场之前,给女儿雇一支精锐的卫队,护送她前往希腊暂居休养。

让克劳迪娅远离伤心之地,去气候温暖的希腊散散心,同时也避开了战争的危险,的确是件好事。说起卫队,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把克劳迪娅托付给他,我能放心不少。

我让克丽泰帮我打听到了那家陶器店的地址,亲自前往。

————————————————————————

平民区里,一如既往的喧嚣拥挤。商人在集市搭起篷子。驴驮着大袋玉米和燕麦。奴隶推着手推车,搬运用干芦茎包裹的商品。还有顶着细颈瓶的搬运工,走得特别小心。

各种手工作坊汇聚在这条街道上,木匠店、染坊、打铁店、皮革店、编织帐棚的店铺……锤打金属的声音从铁匠铺子里穿出,一下一下,似有节律。

相较而言,我最终抵达的这家陶器店,比起铁匠或雕刻师的店铺,更为安静和干净。靠着三面墙的白木架上,堆满了待出售的陶器,盘、钵、碗、罐,各种尺寸的都有。

一个年轻学徒工模样的人迎上来,礼貌地询问我想要什么。

我没回答。克丽泰直接道:“请问,这家店的老板在哪儿?”

年轻人有点意外,但看我衣着和等在外面的随从,定然知道我身份不低。他指指后面:“在作坊里。”

来到后面院子里的作坊,空间开阔了不少。一个工匠正在制作陶器,和泥之后,熟练地把泥放置在石板上,手指揉搓黏土,捏出陶器的形状。还有一名小工,正在清理陶泥、照看窑炉。他们见了我,愕然停下手中工作。大概之前从未有过元老院阶级的女客涉足这里。

我移开目光,不去看他们。只见旁边堆着大量赤褐色陶器,主要都是朴素的阿雷汀陶器的风格【注3】,只有少量带有奶白色的化妆土装饰。此外,还有榛子色的薄胎陶器,器壁厚度与玻璃器相仿。黄褐釉与绿褐釉的彩陶器,是近年的流行,由于价格稍贵,虽然数量不多,但也颇为醒目【注4】。

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身,终于见到了卡修斯,那个当初救了我和克劳迪娅的人。

罗马上层社会向来瞧不起手工业者,认为他们缺乏教育和美德。从事此类产业的人,大多是奴隶,连自由人都很少。即使从其中赚了许多钱,也无益于地位的提高。而卡修斯已经是骑士阶级,还亲自到这作坊里来,也是罕见。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夫人,有什么事情吗?”卡修斯询问,不卑不亢。

我微笑不语。

他明白我的意思,让作坊里的其他人暂时离开。现在,这里只剩下我和他。我不兜圈子,直接说明来意:建议他去应聘护送克劳迪娅的卫队队长职位。凭他曾经的首席百夫长身份和出众的能力,福尔维娅一定会选用他。

这对他未免有点大材小用。所以我主动提出,给他一笔钱作为补偿。这笔钱,应该比他开这家陶器店十年的收入还要高。若是一般人,必不会拒绝。但对于他,我实在拿不准。

他略微扬起眉梢,眼睛里除了意外,还有别的东西。静了一会儿,他严肃地看着我:“如果我去应聘这项工作,就必将忠诚于雇主,绝不能收您的钱。现在,我有一个疑问:您是小凯撒的姐姐,而小凯撒与安东尼迟早会成为敌人。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别有所图?”

他这话略显不敬,但我并不介意。

我平静道:“我把克劳迪娅当成亲妹妹。虽然她不再是我的弟媳,但我依然关心她。无论以后局势如何,我不希望她被灾祸殃及。”

他沉默,不再言语。

考虑到他可能有某种政治倾向,我问:“你希望以后的罗马是什么样的?”

他明白我的言外之意,淡淡道:“您可以放心,我不会支持任何一方,这也是当初我离开军队的原因。对于我这样的平民而言,谁是统治者并不重要。我们需要的是和平与繁荣。”

听他如此回答,我也放心。但我仍不能确定,他是否会放下现在的安稳生活,前去应聘。

想了想,在告辞离开之前,我状似无意地叹息道:“由于这次离婚,克劳迪娅最近情绪低落。若是随便一队人马护送她去希腊定居,关心她的人都很难放心。”

其他的,不需要我多说。三日后,我听闻消息:卡修斯顺利受聘,成为卫队队长,护送克劳迪娅前往雅典。

我希望克劳迪娅在远方,像忘掉睡得不安稳时做过的不快的梦那样,忘掉之前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需要被遗忘的内容中,大概也包括了我。但这无妨,我只希望她有一个新的开始。

当然,理智告诉我,我们永远也无法忘记真正的痛苦,只能学会如何背负着它们的烙印,继续平静地生活。

————————————————————————

战争的迫近,像永不餍足的野兽,总是期待着下一事件的到来。

这里不是特罗丰尼乌斯的洞穴【注5】,你无法用蜂蜜蛋糕平息一条蛇的愤怒,就像无法把刺猬的刺变软。自从盖乌斯离婚,福尔维娅再不掩饰她的愤怒、仇恨与战争意图。她像统帅一样发号施令、招兵买马,在军团里进行煽动性演说,朝民众心中扔进火星,煽起战争的火焰与狼烟。

这次,她不仅针对盖乌斯,连雷比达也一道承受了仇恨的怒火。作为执政官的卢修斯公开宣称,三头同盟是违法的协定、非法的政府,为此,盖乌斯与雷比达都应该受到惩罚。为了洗去安东尼的过错,卢修斯甚至表示,他的兄长将自动辞去非法政府中的职务,而接受执政官的职位,以暴君政治换取罗马人祖先的宪法。

那些残余的共和主义者,以及早就对盖乌斯心存怨恨的人,都极力拥护卢修斯,宣称三头政治已告结束。这实在不奇怪。罗马的政坛,就像一座危险的森林,只要敌人知道你受伤,就一定会落井下石。

卢修斯作为执政官,统帅六个军团。还有十一个军团属于安东尼,留在意大利各地。卢修斯正在快马加鞭地把这些军团全都调集起来,并从安东尼退役士兵的殖民城市中征募一支生力军,加强要塞。

而盖乌斯身边只有四个军团和他的随身卫队。还有六个军团在西班牙,他把它们召回罗马,但军队还在路上。从兵力上看,盖乌斯处于劣势。此外,他的经济状况也不容乐观,派人去向各地的神庙借贷。

甚至民意也不在盖乌斯这边。由于之前盖乌斯强行征收土地、致使怨声载道,很多意大利人倾向于卢修斯和福尔维娅。那些前往神庙借贷的使者,也遭遇各种阻挠。

而盖乌斯最大的优势,是军队对他的忠诚。那些士兵都知道,想要得到并保全土地,必须拥护小凯撒。

在此期间,我前去广场,聆听了盖乌斯的演讲。

现在罗马政局形势紧张,为防有人行刺,卫队的安全工作尤其严密。我抵达广场时,大量全副武装的精兵早已守卫在那里,手执长矛,腰悬利剑,秩序井然地排开。除了军中地位显赫的将领,谁也不能穿过这道防线。前来围观的民众数量很多,为防人潮中引发混乱,还有一些身着便衣的卫兵混迹在人群中,维持秩序。

是日天气晴好,长空蔚蓝无云,阳光毫无阻碍地洒下。周围远近高低的建筑物,包围着这片位于罗马心脏的广场。千万人汇聚成一片人海。

盖乌斯出现在讲坛上,身着镶着宽紫边的托加,头戴桂冠,右手略微抬起,平静地俯视着眼前的世界。广场上的喧嚣声很快低了下来。演说开始。

听着他的演说,我想起幼时对他的训练。他本不擅言辞,我让他背诵了大量希腊演说家的名篇,然后让他翻译成拉丁文转述出来,讲给我听,每次我都会提出许多意见。此外,声音的运用、呼吸的处理、肢体辅助动作的设计等方面,也需要专门练习。但对于这些,我知之甚少,无法帮他。后来盖乌斯前往阿波罗尼亚,在名师的指导下进行了专门训练。现在,他在重要的公开场合做过大量的演说,经验丰富,愈发驾轻就熟,我很难挑出瑕疵。

在大庭广众之下,要做好一次演说,并不容易。在场的每个听众,都会敏锐地觉察讲演者的失误,而听众一有反感,就会忘却讲演者值得称许的长处。

回过神来,只听盖乌斯道:“现在,罗马最需要的是和平。不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不愿进行内战。如果意大利变为战场,对任何人都是不利的。但卢修斯和福尔维娅容不下我,也不允许我履行之前与安东尼一起许下的承诺:把土地分配给每一个退伍士兵。他们想要获得罗马的统治权,想要剥夺为罗马服务的士兵应得的荣耀与报酬。现在,他们与那些反对土地征收与分配的人联合在一起,挑起战争。我别无选择,也不会退却。我们会赢得这场战争。”

士兵们欢呼起来,暴风雨般的欢呼声将演讲打断。军人们的激情空前高涨,他们把追随盖乌斯视为捍卫自己的利益。

“卢修斯与福尔维娅打着安东尼的旗号。但安东尼人在何处?他在埃及,与女王难分难舍。那些利用他的名义的人,你们究竟是为安东尼而战,还是为克丽奥佩特拉?你们把那位艳名远播的女王,当成了使千帆竞渡的海伦吗?你们是统治的罗马人,还是臣服的埃及人?”

广场上立刻一片嘘声,都是对安东尼的不满。即使是最支持安东尼的人,也不敢承认他与埃及女王宛如夫妻的现状。罗马人不仅瞧不起连年向罗马进贡的埃及,更是鄙夷臣服于女性、丧失男子气概的人。按照最严苛的道德法则,男人甚至不能拥抱自己的妻子,因为这会沉溺于柔情【注6】。虽然现在无人坚守这样的法则,但男人依然耻于让自己过分投入爱情。

在罗马,女人虽然可能取得很高的地位,但绝无可能出任高官。而亚历山大里亚的托勒密王朝,一向有女性作为统治者的传统。这被罗马人视为不成体统。在埃及宫廷中,还有大量宦官。埃及女王阉割了很多男人,让他们卑躬屈膝为她服务,这令罗马人恐惧且不齿。

在好战的罗马男人看来,女人应该服从于男人,男女关系就是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要么男人拥有主导权,要么女人占上风,没有第三种选择。所以他们永远无法理解,安东尼与埃及女王的平等合作关系。他们只会担心,安东尼作为罗马人的英雄,会不会像那些阉人一样,被女王夺走了男性气概。

“克丽奥佩特拉,那个埃及的婊/子!”离我不远处,有男人大声嚷嚷起来,引来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

虽然这对盖乌斯有利,但我忽然丧失了听下去的兴趣。

离开广场时,演说仍在继续。盖乌斯做了一段精彩的发言,人群的响应声宛如巨浪,一波波地涌过广场,使人热血沸腾。我不禁想到盖乌斯说过的话:要操纵一个人,有时很难;但要操纵一群人,则容易得多。

从统治者的角度来看,这不过是利用本就属于人民的土地,买来士兵们的鲜血和忠诚。但从士兵的角度来看,这是一种慷慨的恩赐。

——————————————————————

战争的阴云密布。我和利维娅都不免担忧。我担心盖乌斯,而她也有担心的理由:她的丈夫尼禄追随了卢修斯。对此,我不意外。据我得到的消息,一直以来,尼禄与卢修斯都是过从甚密的朋友,尼禄的政治倾向也与安东尼更投合。

但我和利维娅的友谊,并未因此而改变。说来也是不同寻常,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与一个小姑娘如此投缘。

马塞勒斯不在时,她来我家做客。

当时,我正在给家神献祭。神龛中供奉着拉列斯的小雕像,还有呈波浪状的蛇的造型。拉列斯永远被塑造为年轻男子,身着丘尼卡,一手握盛酒之角,一手执酒杯。

克丽泰端上一碟祭饼。按照礼仪,我垂首道:“尊敬的神灵,我以此所献祭饼,真诚地祈求您,庇佑我和我的子孙,我的家庭和仆人。也请保佑我弟弟的平安健康。”

利维娅捧着一大束刚摘下的白玫瑰走了过来。脚步轻柔,裙子轻响。头纱还没有摘下,垂在她肩上飘飘拂拂。她来到神龛前,也俯首向家神祈祷致意:“请庇佑这里的女主人,守护她的名誉与幸福。”

若是旁人这么做,我会视为故意献殷勤。而她如此行为,却令人觉得真心实意。

我接过她带来的花束,交给身边女奴,让人把它装瓶。其实我不过前几日随口说了一句,提到最近某座玫瑰园里的白玫瑰开得正好。她总是记得这些细节。

我心生愉悦,含笑夸赞:“传说玫瑰原本就是白色,因被维纳斯的鲜血所染,才成了红色。要我说,还是白色的好看些。”

她也弯了弯唇角:“按照传说,大概是由于白玫瑰尚未被爱情污染。”

我们来到花园里的凉亭。这里设了软榻和小桌,桌上摆着水果点心。她半躺到榻上,浓密的头发堆在缎子靠枕上。浅蓝的长裙,用腰带随意束起。双臂露出一些,丰腴优美,仿佛只要轻轻一扯,就能让整幅衣料从肩头滑落。

日光宛如沉淀在玻璃杯底的金色蜂蜜。她的肤色是初生花瓣的腴白,衬出唇上的一抹水红。大概由于之前帮她补过口脂,现在我不免会注意到她涂了什么颜色的口脂。

我们聊了下最近的投资与收益情况,与她之前的预测出入甚小。若非她的丈夫投向了卢修斯,真想与她有更多的合作。她的言行举止,永远恰到好处,各种特质在她身上均衡地协调。

最近几日,有各种事务必须处理,我忙了整天,不免疲惫。此时半倚半躺在榻上,与她闲聊起来,渐渐放松。手臂搭在额头上,阖上眼,但并没有真的睡着,只是有些倦意。

靠得很近,她的手覆上我的手背,低低道:“我来向您道别。”

“什么?”我睁开眼,蓦然抬头,直直望进她的眼睛里。

“表兄他即将离开罗马,前去追随卢修斯。作为妻子,我得跟随他。”

我沉默,知道这无法改变。

她抬起右手,指尖滑过我的额头。我望着她,任由微凉的指尖掠过我的肌肤,手腕生得娇嫩洁白。我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极为特殊的。

她缓缓笑了,声音是不含杂质的温柔,带一点低低的沙哑:“我会回来的。您是我的朋友。”

四目相交,胸口为之一软。我握住她的手:“记住你的承诺。”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她的4.3亿年农家娘子美又娇女配她天生好命重生后成了大佬心尖宠重生后我回苗疆继承家业嫡女娇妃恣意风流我收了幼年大佬们做徒弟穿成绿茶女配后我出道了命之奇书
相关阅读
还珠之皇后重生甄嬛传之华妃重生还珠之乾隆不NC最后的女神帝策臣轨冥少的暴力天师当起点男穿到晋江文异事录奇迹庄园甜妻报道,总裁大人请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