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秉只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似乎目前的景象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他们两人紧紧相贴着,在这个本就让人燥热难耐的夜。
“陛下。”顾秉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轩辕轻笑,手已经滑过他的脊背,抚上他的腰带。
“诶。”
“陛下。”顾秉又喊了一声,仿佛多确认几番便可把这几月的离情别绪,百结愁肠一一抚平,只留下光风霁月,浮生久长。
轩辕亦是迷醉地看着顾秉,从他们见面伊始,顾秉便是谦卑顺从的,自己早已习惯看着他的头顶。后来关系亲近了,也曾同车共榻,执手而眠,却从未如此这般骨血相溶,仿佛本就是一体。后宫佳丽三千,轩辕也算阅人无数,可从未有人如同顾秉一般,哪怕不解风情到了极点,木讷得一动不动,都可让他无力自控,甚至连灵魂都悸动起来。
在两人同时攀上最高点时,轩辕突然落下泪来。
猝不及防。
顾秉轻声低叫,电石火花之间天地一片昏芒,仿佛即刻就要飘摇而去,远离这万丈红尘,九重宫阙。
然后就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脸上,把他又拽回尘俗之中,回到挚爱的君主身旁。
忍住心头和身体的战栗,顾秉伸手拭去轩辕眼角的泪迹,一声喟叹却已道尽半生的纠缠:“陛下,该哭的,似乎该是臣吧?”
轩辕就着相连的姿势拥住他,肌肤相贴,一毫一厘都不愿分开。
他闷闷道:“朕真是个混帐。”
顾秉失笑:“若陛下是混帐,臣便也跟着当个混帐好了。”
轩辕紧了紧怀抱:“朕刚刚回头想想,好像从相识第一天起,除了麻烦和痛苦,就没让勉之你开怀过。”
顾秉想要说话,轩辕却点上他的嘴唇。
“听朕说。朕不仅是个混帐,还是个蠢材,白白虚度了这许多年的时光。”他的眼神有些悠远,“朕把你当做朕最倚重的臣子,如今也是。”
见顾秉的眼光不悲不喜,轩辕笑笑:“不管朕和你的关系何如,你始终是朕最信任的人,甚至胜过朕自己。”
“朕虽自诩聪明,可到底眼高于顶,骨子里或许还有些偏执暴戾。这样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当一个皇帝。朕总是说你是小狼崽子,其实狼子野心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朕。自幼学的都是帝王心术,只知道站在云霄之上俯瞰众人,却从来忘了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不坏也不好的一人罢了。朕知道宽仁,可为的却只是轩辕家的天下,而你顾秉,做到了忠恕。”
顾秉被他说的有几分赧然,轻道:“陛下,日后还是不要说这些话了。你我之间,没有必要。”
轩辕笑的像是叹息一般:“忠恕忠恕,对朕忠,对天下恕。每每与你一处,朕便觉得杀气戾气都被压制下去,真的能体会圣人的仁心仁术了。勉之,若是没有你,朕觉得,朕或许会是个暴君。”
顾秉苦笑:“如今这番模样,史笔曲折,陛下恐怕要沦为昏君了。”
轩辕摇摇头:“勉之又不是妲己,朕又怎么会是商纣王?现在,朕就想平平淡淡,潇潇洒洒地度尽余生。只要能携君之手,当个庸君又何妨?”片刻,他又撇撇嘴角,坏笑道:“勉之,朕听周i说,你早就对朕有意。枉费朕自认英明神武,却从未看出来过。所以,是什么时候?在嘉州么?”
顾秉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想回答。轩辕却不肯作罢,压住他,一阵打闹后,刚刚平复的欲望又有些蠢蠢欲动了。
顾秉一惊,抬眼看轩辕,竟带了几分求饶的意思。轩辕被他看的心痒,奈何顾秉身体素来就弱,再折腾一次,怕是连命都要交代进去,便只能苦笑道:“勉之,不要这样看朕。朕有分寸,就算情难自禁,也不会伤了你。”
顾秉闻言放松了身体,两人便不再说话,只轻轻互拥着。
当轩辕觉得顾秉快要睡着的时候,就听顾秉道:“既然陛下回来了,明日朝会大家也可以好好商量下岭南蝗灾的事情,之前的粮草似乎还剩了些,臣想,派黜置使去恐怕更合适些。陛下最好再写个嘉奖安抚吐蕃。对了,还有削藩令,战死将士的抚恤金,这些事情,都等着陛下处理......”顾秉顿了下,脸上蒙上一阵阴霾,“还有新的吏部尚书也要任命,还有秦泱的儿子,今年怕是才六岁吧?”
身后传来几不可闻的叹息:“秦泱的事情,周i会处理好的。相信他,他毕竟是我天启数一数二的能臣,这事情,总会淡去的。”
顾秉也点点头:“其他的事情?”
轩辕苦了脸:“朕刚刚不是说了,要当一世庸君,和勉之快乐逍遥么?”
顾秉冷笑:“也好,陛下不做,那便臣做。臣反正是没空的,陛下便和别人快乐逍遥去吧。”
轩辕一笑,搂着顾秉:“若得贤相如顾秉,从此君王不早朝。”
顾秉无奈气短,加上之前种种筋疲力尽,便倒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日五更,第一抹晨曦透过轩窗在帐幔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轩辕睁眼便见顾秉已着好了中衣,正有些费力地系外袍的衣带。
轩辕笑着起身,帮他扣好。
“早朝快迟了。”顾秉轻声道。
轩辕点头,他知道以后的无数个晨昏,兴许都会如此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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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的眼睛却盯着中衣外一个香囊,上面绣着锦鲤戏莲,想是顾秉每日经常摩挲,香囊的颜色已有些淡了。轩辕低笑,从床榻旁的多宝格找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铃铛。
“这个,是舅舅留给朕唯一的遗物了,如今朕把它交给你,你代朕好好收着。”
顾秉接过,并未推辞。
“朕如今心里只有四个字,那便是......”轩辕的眼睛点亮了整个寰宇。
顾秉也笑:“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