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六十九章 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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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三十,是当今“乾隆皇帝”的寿诞,继莹l之后,康熙也体味了一把这一世的生日。当晚家宴,承德避暑山庄正殿“澹泊敬诚”红烛高烧,照的殿内通明雪亮。各宫内命妇和福晋、公主、格格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列座一旁。康熙和莹l坐在上首,身边是舒贵妃执壶把盏。因筵席未开,桌上堆满了水陆佳果。上百枚寿桃,高高地堆在案前,配着青枝绿叶,在诸多果品中艳丽醒目。酉正钟声一响,殿中钟鼓大作,百余名清音阁供奉随乐吟唱圣寿曲:

燔柴烟断星河曙。宝辇回天步。端门羽卫簇雕阑,六乐舜韶先举。鹤书飞下,鸡竿

高耸,恩霈均寰寓。

赤霜袍烂飘香雾。喜色成春煦。九仪三事仰天颜,八彩旋生眉宇。椿龄无尽,萝图

有庆,常作乾坤主……

歌声刚落,莹l离席率嫔妃、公主、福晋、格格们向康熙三叩首,说道:“恭祝吾皇万寿无疆。”礼毕,舒贵妃执壶在莹l的酒杯中斟了酒,莹l稳稳的捧给康熙,笑道:“皇上今儿晌午是和外臣们共饮寿酒了。也不敢叫皇上多饮,这是我们的意思给皇上上寿,当头三杯,可是要满饮的!”

“好好!”康熙接过酒杯一一饮尽,“你们也都入席吧。”此时御宴早已摆放停当,康熙一桌上正中摆了个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向外是万字珊瑚白、 寿字五香大虾、 无字盐水牛肉、 疆字红油百叶 、罐闷鱼唇、龙舟鳜鱼,金腿烧圆鱼、 巧手烧雁鸢、 桃仁山鸡丁 、蟹肉双笋丝 ,再向外摆着几色烧烤,又有一只野味暖锅,随上围碟十二品,还有各色细巧小宫点点缀。再看别的桌也都是大同小异,莹l的桌上不过至少了龙凤描金攒盒龙盘柱,却换成了福山寿海攒盘,嫔妃的也只是按品级菜品稍异。莹l向康熙敬了酒,向舒贵妃和兰馨、晴儿道:“今儿是主子万寿,舒贵妃和兰儿都是自家人,代主子和我各个桌上走走吧,只是真不能喝的,万不可勉强。”

舒贵妃和兰馨、晴儿领命,向康熙和莹l蹲身行礼,一个去各宫嫔妃处,两个去嫁出去的公主、格格和福晋处,执酒挨桌相劝。此刻大殿之中珠翠环绕,燕语声声,无论嫔妃还是福晋格格们哪有个推辞的?不管是敬几杯酒,难得的是个体面,况且又是帝后恩泽的喜事,便是不能喝的,又岂肯推了?兰馨和晴儿先到和敬、和嘉公主那儿敬了酒,兰馨笑着说:“四姐姐该和大姐姐再饮一杯呢!晴儿也该再和大姐姐喝一杯。”

晴儿笑道:“大姐姐是我嫂子,原是该再和她喝一杯的。怎么还要四姐姐再敬大姐姐一杯?”

“呦……你怎么只记得你大姐姐是你嫂子了?咱们四姐夫可是大姐姐嫡嫡亲的表弟,大姐姐这不也是四姐姐的大姑子了么?四姐姐,我劝您麻利儿的敬了这酒罢!天底下谁不知道,大姑子啊,小姑子啊……最不能怠慢了……”

她话还没说完,晴儿和和敬就笑得直不起腰了,半晌,和敬才坐起来啐了她一口:“你这嘴啊!却像谁来?明明知道我们一家子,还敢打趣儿我妹子!阿弥陀佛!我只保佑你明儿得了天底下最难得,最不能怠慢的大姑子小姑子就是!”

晚间回到烟波致爽斋,两人都已累得不行,奶嬷嬷领着永d,抱着永b过来,永d先前送的寿礼一应是莹l打点的,这会儿也呈上了自己要送的寿礼,康熙一看却是一幅百寿字的扇面,字称不得上好,难的是这一个不大点儿的孩子能仿出百十来个不同的字体,篆、隶、楷、行、草俱全,不禁叹道:“难为你这份心!笔锋也比去岁好多了些,中锋上了劲,好!”

永d不好意思的说:“儿臣想着,和哥哥们一块送的寿礼都是皇额娘打点的,儿臣也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可是,儿臣就是想送给皇阿玛什么好东西,那些好东西也都是皇阿玛、皇额娘之前赏给儿臣的。皇额娘还总怕儿子累着,说只要是自己的心意就好……儿臣想来想去,就写了这幅扇面。”

莹l笑着将他招到自己身边,刮了下他的小鼻梁:“儿子,这送礼啊……”说着瞥了眼康熙,“不在乎多贵多重,你瞧,你皇阿玛今儿收的寿礼,黄杨木雕、金石玉器不在话下,他想要什么没有啊!难得的是谁能送到他心里去……”

康熙指了她笑道:“又话多不是?”又问了永d一阵功课。莹l也不好再插话,只是坐在对面炕上逗永b说话,她总觉得儿子这阵儿有点要开口的意思,因此没事儿就总和他说上些话。

戌末,墙角的座钟当当撞了九下,奶嬷嬷带了永d永b下去,两人移到寝宫,又有宫女上来伺候洗漱了。一时寝宫之中只剩了夫妻二人,康熙看着莹l说:“我说,方才说送礼不在乎贵重,要送到人心里的是谁啊?怎么朕就只瞧见了皇后娘娘呈给朕的那张满纸金石玉器的礼单了?”

莹l也不理他这茬儿,只说:“那‘金石玉器’可也是我的心意呀。而且,别看是些俗物,我可也是照着您的喜好找的呢!就像那只蝙蝠蝴蝶纹的翡翠大盘子……”

还没说完就被康熙吻在唇上,“你都知道那是‘俗物’还好意思说!想必还有不是俗物的藏着呢!”

“您怎么就知道一定有那不是俗物的呢?”

“凭朕当初送给主子娘娘一张礼单之后送的那个小荷包……”

莹l笑着点点头:“那好吧,就算是……有吧……”说着起身,从墙根一个紫檀大立柜中抱出了一个大红提花缎子蒙着的物事放到了炕桌上,“掀开瞅瞅?”

康熙掀了那块缎子,一个精致小巧的金丝楠木螺钿纹雕花台屏映入眼帘,台屏上嵌的一块玫瑰图样的织绣倒是熟悉得很,“你绣的?”

莹l点点头:“那绣着的花儿,可还认得出么?”

康熙仔细一看那株玫瑰的形态,脱口而出:“这是咱们种的那株!”又看见画作留白处提着两句诗“谁言造物无偏处,独遣春光住此中。”正是莹l那一笔极受看的簪花小楷。

“见您先画下来花样子,照着绣的呗。”

“l儿……你……”

莹l伸出两根手指挡在他的嘴唇上,“别说,什么都别说。有的话,你知我知,也不用再说。不过是些女人的活计罢了……不值什么。我倒宁愿,下辈子只有我一个给你做衣裳、扎荷包……”

这是“乾隆”的五十圣寿,纵然这是在承德不予铺张,也还有那个大得不得了的排场在。清音阁连演十天大戏,最后一天还请了千里迢迢来承德贺寿阿里和卓一道观看。众人酉时不到就已经在清音阁等候,直到酉正时分,帝后二人才乘辇过来。康熙先免了众人的礼,而后和莹l一道在上首坐下,见菜品上齐了,才向高无庸点了点头,高无庸一声高喊:“开筵,开戏——”

锣鼓丝弦之声响起,戏班魁首王月楼先捧着一盘硕大的仙桃上寿,戏班头儿也磕着头捧上了戏单请皇上点戏。康熙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那个戏单,随意点了两出《古城记》、《单刀记》就递给了莹l,莹l见他点了两出三国戏,笑道:“瞧您点这戏!都说老不读三国呢!”

康熙笑骂:“浑说什么!朕老么?还不赶紧点你的!”

“我就偏要点个热闹的!《大闹天宫》!”

康熙笑着摇摇头,也只是随了她点的罢了,偶尔和下首的阿里和卓说上两句话而已。戏台上热热闹闹的演完,戏子们跪了一地山呼万岁。

康熙笑道:“伺候的倒好,赏!”

他既说赏,立时就有几个小太监抬了几筐金瓜子儿下去赏人。阿里和卓这时站起身,说的:“下面是小女献给博格达汗的舞蹈,粗鄙简陋不成敬意,请陛下随意看看。”

康熙不高兴,这事儿礼部和理藩院都没有上奏,可见是阿里和卓自己的意思:他要干什么?这是康熙心里唯一的想法。脸上装作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说道:“哦?令嫒献舞?那可倒要一见了。”

这时,乐队换了人手,回族音乐骤然响起。台上,许多孔武有力的男性,裸著胳臂,穿著红色背心,随著鼓声,舞出场来。鼓声隆隆,舞者满台飞跃,充满了“力”的感觉,让人看得目不暇给。然后,含香被几个武士指著出场。一色白衣,依然用白纱半掩著面孔,到了台中央,含香翩然落地。在众多男舞者的烘托下,随著音乐,姻娜多姿的舞了起来。

莹l心中不悦:这个回部格格不知廉耻么?!回教教义甚严,哪条教她能和裸臂男子共舞了?遂笑道:“这可果然是与我们不同,我也才知道呢!”

康熙笑道:“可不,今儿朕也才开了眼。”

一段激烈而美妙的舞蹈之后,含香突然舞到舞台正中,对著乾隆匍伏在地。那些男舞者全部整齐划一的跪倒,音乐乍停。

阿里和卓满脸堆笑:“她是我最珍贵的女儿,也是我们维吾尔族的宝贝。她出生的时候,天空全是彩霞,香味弥漫,我们的星象家说,回部的贵人降生了!”

康熙饶有兴致的跟了句:“是么?”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夫妻的人,听见他这语气,莹l就忍不住想笑:表哥,你又要骗人了!然后哀叹:阿里和卓大约要倒霉……

“博格达汗!为了表示我们回部对皇上的敬意,如果您喜欢,臣把这个珍贵的女儿,就献给伟大的博格达汗了!以示臣所部至诚之心。”

这话一出口,满座惊愕。莹l仍是笑着看着台上跪着那个白衣女子:阿里和卓该不会真的傻到送一个‘如丧考妣’的女儿进宫争宠吧?——再说了,这可不是她皇帝表哥会喜欢的,这个阿里和卓,就算是送女人进宫,也要先打听打听皇帝的口味吧?——还是说,从前有什么人和他说过,弘历是爱这一口儿?

康熙心里惊怒不定,这个时候阿里和卓大庭广众的说献出这个“最珍贵的女儿”,简直就是当面硬塞给他一个寿礼,而且……看着那个含香凄绝的眼神儿,康熙更是既惊且疑——这父女俩要玩儿什么花招不成?凭这么个“如丧考妣”的,她还想以卵击石么?到底要干什么?想和他爹玩儿一个“里应外合”不成?当下微微笑了笑,“这个礼物倒是珍贵,足见你的诚意。”

“博格达汗明鉴。如果不是诚心诚意,臣也不会千山万水,把含香带到北京来了!”

康熙哂笑:“有趣,头次有人给朕送了个大活人呢!”在心里补上一句:还是个如丧考妣的大活人!既然还不知道你父女相干什么,那就先——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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