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出这等混账事!——这是莹l听完之后唯一的想法,狠狠吐了一口气,说道:“兰儿你和徐嬷嬷李嬷嬷崔嬷嬷带着永b先回启祥宫,我去养心殿看看。”
兰馨忙抱着永b站了起来,垂手称是。莹l正要带着容嬷嬷和几个大宫女往养心殿去,就听见永b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在徐嬷嬷怀里直伸了手要她抱,徐嬷嬷是怎么哄哄不好,只得求救似的看着莹l。
莹l没辙,从嬷嬷怀里接过永b拍哄着,“刚才还好好儿的,怎么这会子闹成这样?你爹在前头发脾气,你也在这儿发脾气!真真儿是一对儿父子!额娘就去前头看看,一会儿就回来还不成么?”好容易哄得永b不大哭了,刚想把他叫到徐嬷嬷手里,就看见一双小手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襟儿,怎么说都不撒手,小孩儿家骨头娇嫩,又不敢硬把他递过去。正在愁眉不展的当儿,容嬷嬷道:“阿哥抓的这么死,怕是想和娘娘一道儿过去呢!”
莹l急道:“哪有个带着奶娃娃去养心殿的道理?!”
“娘娘,此一时彼一时啊!皇上那儿……和亲王可还现等着呢!”
莹l束手无策,那手指点了下永b的额头:“真是我命里的小魔星!哪怕有胤……有你哥哥一半儿的老实,我也要烧高香念弥陀了!”转而向兰馨说,“我拿这小天魔星是没法子了,既是这样,你先回去吧,我估摸着也用不了多大一会儿。”抱着永b急匆匆去了养心殿,才进养心门,就看见和亲王弘昼在廊下急得直转悠,远远的瞧见她,飞也似的跑过来,打了个千儿道:“好主子娘娘!我的好嫂子!可把您给盼来了!再过一会儿,怕是我那皇帝四哥连我的皮都要揭一层了!”
莹l觉得怀里的永b看见弘昼似乎扭了一两下,遂戏谑的看了看弘昼:“你这不是好好儿的在这儿转悠的么?他邪火再大,还能烧着你?”
弘昼压低了声音道:“哎呦!我的好嫂子!您是不知道,好大一场火气啊!今儿大早知道的这事儿,早膳都没用!刚开始还以为怕是御史所说不实,谁知道……哎!您瞧您瞧——那边儿跪的不是奉恩侯么?连我都是被他打发‘滚’出来的……今儿,皇上可是又被气得险些厥过去……怕也只有您的话,他才肯听些……”
莹l听了这话又气又急,来这儿一场,和这个永琪置了多少气啊!听说连早膳都没用,忙吩咐锦秋:你回启祥宫一趟,让小厨房装几碟鸡蛋半赤峰、双色马蹄糕和芸豆卷儿、椰子盏送养心殿来。”说完,就径直进了东暖阁。
才一进去,看见康熙穿着一件驼色团龙暗花缎常服袍子,坐在靠南的一溜暖炕上批折子,不过显是气得很了,压根儿看不进去,只是提着一只连墨都没沾的朱笔愣在那儿。腰间连衣带都不曾束,显是刚换下朝服就叫的那个孽障。莹l暗叹一声,将永b交给身后的徐嬷嬷,走上前一把夺过康熙的朱笔,架在案头的笔山上,“气成这样了,还做这个样子干什么?”
康熙皱眉喝道:“放肆!你也没规矩了?!这是你在朕这儿的礼么?往日惯你惯得过了!”
他疾言厉色的说了一通,莹l仍是不慌不忙的笑嘻嘻的说:“是啊,往日是惯得不轻……今儿,就再惯我一回又怎么样呢?看在人家带了儿子来瞧你的份儿上?”
弘昼站在墙角暗暗松了口气:也就是他嫂子敢和他这位皇帝四哥这么说话了!
见康熙仍是不理他,她自己笑了笑,坐在了他对面,徐嬷嬷这才抱了永b给康熙请安。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就听高无庸过来说:“娘娘吩咐的点心送来了。”
莹l笑道:“还不快些摆上来!”
几个宫女刚刚收拾了炕桌,摆上了这几色点心,康熙手里捏着一块马蹄糕道:“可给尚书房送去了?”
“放心吧!还能屈着儿子们不成?总等您这当爹的想,儿子们怕都要饿死了呢!这是我听老五说您今儿没用早膳,特意让锦秋回启祥宫拿的。”
康熙听她提起这事儿,强吃完了那块马蹄糕,“你知道了?”
莹l缓缓的说:“是,是知道了。可您也大可不必生这么大气啊!”
“这能怨朕么!今儿这事儿,不气才是出鬼了呢!”
莹l叹道:“这儿当着老五,也不是外人。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永琪那个性子,您还不清楚么?就是个着三不着两的!再加上那个肖氏,两人简直……俩人就是这么一对儿!实在是看不惯,怎么打发都随您……可这身子骨,那是自己的啊!……”
弘昼也附和道:“着啊!臣弟也同娘娘的想法一样。皇上为这几个人生了多少气,下了多少功夫?“
“你们说的朕又何尝不明白?……罢了!老五,你去叫永琪那个混账行子过来!”
弘昼答应了一声,出去将永琪领了过来,永琪才跪定,莹l就发现奶嬷嬷怀里的永b将自己的目光似乎一直锁在永琪身上,正在纳罕,便听康熙冷笑道:“你自己倒是说说,你这爵位降了多少回了?朕总以为,你也总该警醒些,谁知今日来看,你不把自己熬成个白丁儿,就浑身上下不自在么?”
“奴才……不敢……”
“何必说你不敢的话呢?每次你惹了一堆事儿,总要念叨你‘不敢’!你没说腻,朕这儿听都听腻歪了!你还用说什么‘不敢’?你有那么些个‘不敢’,还能做出这么些个混账事,要是你‘敢’了,岂不是天皇老子都要给你让路了?还是你打量着只要你说‘不敢’,朕就总能宽待你?”
永琪被他噎的没话说,心头此时也不禁后悔不该由着小燕子闹这场——可那个时候,若是自己流露出些许软弱,又恐旁人更加瞧不起自己,再传些自己“连女人都护不住”的谣言,那就越发的不堪了。
他自己还在恍惚,康熙却已经毫不犹豫的下了旨:“高无庸,你去传旨。奉恩侯侍婢肖氏丧心病狂,目无尊卑,妄欺朝廷重臣,赐死。”
一听这个“死”字儿,永琪终于回过了神儿:“皇上!不要啊不要啊!小燕子纵然有错,可是……可是,皇上开恩呐!就饶她一命吧!”
康熙笑了笑,“你虽出继了,可朕为天家颜面着想,没把她交部议罪明正典刑就已经是恩典了!你还要朕加恩?”
“皇上,小燕子不谙世事,请皇上念她每每所犯都是无心之过,虽有错,可罪不至死啊!”
虽然知道永琪不省事,可也没料到如今竟是这般——糊涂!莹l摇摇头,今天,这肖氏的死是一定的了!康熙气得恨不得拿起炕桌上的碟子直接朝他砸过去,强忍了怒意,说道:“怎么每次这个肖氏惹出事儿你总要说她‘不谙世事’呢?因着她不谙世事,你就能纵着她大闹张府?你也‘不谙世事’了?张家是什么人家儿还用朕给你复述一遍?且不说圣祖、先帝对他的褒扬,单说立国百十年,他是唯一一个配享太庙的汉臣!你是不知道这分量还是怎的?就纵了那恶婢上门儿胡闹?先前朕说你昏聩,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昏聩,简直是癫狂!”
永琪大惊,叫道:“皇上!要是小燕子死了……我……我也……”
“你也不活了?”康熙居高临下,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若是以你的命换她一命……你可乐意?”
“这……”
康熙嘲讽的笑了笑,“有多大的志量,才能说多大的话,明白么?”
永琪仍不死心,“小燕子最大的错,就是不该进宫……”
莹l听了半晌,也险些晕过去,这不是颠倒黑白么!再看看康熙和永b——啧啧,真是一对儿父子,脸色都是一般模样。当即斥道:“昏话!她进宫,难不成还是我们请的不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怎么进的宫?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她欺君!她自己放不下富贵荣华,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纵是到了判官那儿,我也不信判官能判个是我们的错!”
“不是不是!富贵荣华小燕子根本不放在眼里!我也是!没了小燕子,我还要这些做什么!她死了,我也不活了!”
康熙呵呵呵笑了几声,“果然,又是这一套说辞!既然如此,朕成全你!让你们去做一对儿白丁儿夫妻!不过,好歹你也做过朕的儿子,咱们家,不兴杀儿子……你既不想做爱新觉罗家的人,朕也要想办法成全你!老五,明日下旨,奉恩侯病逝,其无子,又乃待罪之身,削爵。明日,奉恩侯‘病逝’,出了这养心殿的门儿,你也就不姓这个姓儿了。大可看看这个肖氏到底是多不把荣华富贵放眼里!朕也给你指条路,你们日后不妨日日诵经,夜夜礼佛,消些这辈子的孽障,没准儿下辈子佛祖保佑,千万别再落到朕手里,阿弥陀佛!”
总算将这事抹平了,莹l才叹道:“我的天!这对儿走了,以后到底不用再听这肖氏的‘轶事’了……”
康熙看看她又看看永b,“你也是,怎么还带了他来?”
莹l也学康熙,双手合十,宣了句佛号:“阿弥陀佛!您是不知道,真真儿是您儿子!我方才要过来,这小祖宗抓了我的衣襟儿死活不松手,那个拧劲儿啊!和……”她险些说出和胤g仿佛,想到有外人在,才咽了下去。
康熙知道她的意思,招过了奶嬷嬷到自己跟前儿,他是素来遵从“抱孙不抱子”的,此时奶嬷嬷就在自己身边也仍旧不抱,只伸手捏了捏永b的小鼻梁:“半岁罢了就这个样儿,长大还了得?”又向莹l说,“朕下旨了,六月去承德。”
“阿哥们呢?”
“都去!所有的阿哥,都去!”
莹l笑道:“这个奶娃娃也去?”
“嗬!把他撂在京城你放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