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娴回到翊坤宫就躲进佛堂,连晚膳都没用,直到第二天众妃来请安。
一夜未睡,刘娴跪在佛台前的蒲团上。
乾隆对她动了杀机!
刘娴自问看到了乾隆对妍姝的情谊,或许乾隆还是脑残的,对她却也不差。但今天乾隆无意间露出一丝杀气——前世刘娴在那个小三身上感觉过杀气,没多久就被枪杀了,虽然小三的所有杀气还不及乾隆泄露的这一丝,但也足够给刘娴警觉——虽然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刘娴总觉得哪里不对。
刘娴不停的思考有没有走漏了什么风声让乾隆忌惮起她来,结论是没有。高无庸离宫前曾告诉刘娴乾隆只有粘杆处,血滴子已经被先帝雍正爷解散,所以刘娴只需要瞒住粘杆处就可以了。况且刘娴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私密事从来不说的明白,就是写下来也是用密文,虽然效率慢了点,但粘杆处确实是查不出来。最重要刘娴并没有做什么杀人放火谋害皇嗣或宫妃的事,乾隆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对她产生杀机呢?
刘娴站起身,拿起佛台上供奉的木盒里的玉佩。玉佩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成的龙纹玉佩,下面缀着妍姝用自己的头发掺上红线编的络子。那是乾隆新婚之夜送给妍姝的礼物,妍姝视为珍藏。但如今玉佩上满是细纹,细纹中隐约是干涸的血迹,手触非但没有温润的感觉,反而平添了一股冷意。
刘娴特地将这块玉佩翻找出来作为妍姝的灵位,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来找妍姝说话。
这次的事似乎严重了,刘娴反而没有说。
放回玉佩,刘娴毫无留恋的走出佛堂。
“沐浴更衣。”
“是,娘娘。”
许是迫于太后的压力,许是对刘娴有愧,弘历开始踏入翊坤宫。虽然一个月有半个月是宿在延禧宫的,但至少初一十五无论哪一宫来请,弘历都会雷打不动的留在翊坤宫。
先头几次瑞宁对弘历没有一点好脸色,弘历也自知理亏,拿了好多东西哄瑞宁,在刘娴“适可而止”的暗示中,瑞宁哭诉完弘历的抛弃后原谅了弘历。
刘娴心惊胆战了几天,见弘历对她的态度似乎一如既往,微微放下心来,只是以前轻松的氛围却是找不到了。刘娴成天板着脸,有几个被刘娴惩治过的暗地里幸灾乐祸,到处说是皇后活该失了宠,还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被刘娴以尊卑不分为由送去慎刑司,之后再没人敢乱传话,只有延禧宫还有些嚼舌根的为了奉承令妃说来贬低刘娴。
怡妃带着林贵人、八格格来串门的时候,刘娴的心情才会好些,说话时眉眼舒展,有了生气。
久而久之弘历在翊坤宫碰到怡妃的次数也多了,想起以前刘娴爱听怡妃说话,为了怡妃冷淡他,现在他冷落了刘娴,刘娴不想着怎么争宠,还和怡嫔这个他早就抛在脑后的女人混。怡嫔不就声音好听,还有什么!真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弘历的脑回路终究是不同的。以前为了怡妃不纠缠刘娴能让林贵人怀孕,现在他也可以依葫芦画瓢,只是林贵人身体不易受孕,弘历就将主意打到怡妃身上。
经过几个月的耕耘,终于乾隆二十年二月初二龙抬头,永和宫怡妃有孕两月。
“娘娘!这个怡妃真是狼子野心,还以为是个好的,原来是借娘娘接近皇上!”容嬷嬷皱眉道。
刘娴弹弹指套,“嬷嬷以为一个没有母族庇佑、年纪也不小了、浑身媚态的女人能做什么?”
容嬷嬷不解。
“怡妃若真有能耐,当初就不会遭受背叛和囚禁双重打击。太后看不起她浑然天成的媚态,但她确实颜色好,这才之后被太后看重,但怡妃却阳奉阴违眼看着出人头地的机会转眼成空。只要不是心机极其深沉的,一个人的棋艺可以说明一切,她和林贵人是这宫里看得最清楚的人了。”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娘娘玲珑剔透,看的不比怡妃娘娘少。”路嬷嬷淡淡的说。
“说起来,还要谢谢怡妃。若不是她,本宫哪里知道太后对我的忌惮,哪里能这么快得回太后的信任,哪里找的到晚春,找的到倩姑,还有...的推手。”
刘娴最后几个字说的含糊。路嬷嬷是聪明的,容嬷嬷受过教育后也知道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随便问,都保持沉默。
“随便送些不易做手脚的东西给怡妃,让安珏来见我。”
怡妃的怀孕令后宫格局又开始变动。
令妃专宠让后妃们憋了一肚子气,皇后这块暴碳找皇上麻烦,多亏了太后护着,才逃过一劫,最后拼着失宠才换回皇上一月里留半个月巡回宠幸后宫,虽然受益的是这些妃嫔们,但没有人同情皇后——谁让你被宠爱冲昏了头呢?
怡妃怀孕,加上翊坤宫外围永和宫内后妃们的钉子传来的确切消息表明,皇上这是对皇后不满呢——皇后和谁交好,皇上就宠幸谁来膈应皇后。
于是乎,妃子们纷纷打扮一新往翊坤宫去了。
她们也乖觉,真真下了苦工来讨好刘娴,有知道刘娴喜欢听曲的,有知道刘娴喜欢下棋的,还有知道刘娴喜欢做菜的!都跑去学,不会的也找了多才多艺的宫女来教或者直接代替。
翊坤宫登时人来人往,若不是刘娴要扮演“被好姐妹的背叛气晕”的角色,只怕翊坤宫已经成了菜市场。这个结果让本意要隔绝刘娴和后宫女人接触,逼刘娴来讨好自己的弘历咬牙切齿。
吴书来从外间给弘历送茶水进来就看见弘历咬着牙叫皇后的名字,结合底下小太监传回的消息,吴书来知道又到了令妃展示她善解人意那一面的时候了。跟着吴书来嗤之以鼻:皇后到底是养尊处优的,一点气都受不起,真不知道高公公怎么会看好皇后!
十二阿哥永d是个很可爱很孝顺的小包子。圆滚滚的身材,圆滚滚的脑袋,乌黑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嘴角一勾有两个酒窝,连毛笔都握不稳的小手白嫩嫩,看得人好想扑上去咬一口~
在瑞宁的教导下小十二可以说是刚会说话就之乎者也,可他学的不是千字文也不是三字经,而是孝经。小十二两岁时就流利的背出孝经,在场的只有小十一和刘娴,那时正是庆嫔小产,刘娴谨慎的将小十二拘在身边,只教些算数,好在小十二不爱开口,性格内向腼腆,刘娴也喜爱小十二的沉默,就在身边带了两年,直到小十二不再脱口而出些之乎者也才罢。一直跟小十二形影不离的永w却是将刘娴教的口算心算口诀记得清楚,等到刘娴察觉过来,永w已经捧着自己得的赏赐算的不亦乐乎,生生成了守财奴。
转眼小十二已经六岁了,到了进上书房的年岁,原本小十一早该进学,只是刘娴禁足,弄得竟没人记得还有个十一阿哥,就连永a和永璇迫于当时的气氛也未敢在乾隆面前提一提,于是拖到和小十二一起进学。
永w有两个好哥哥照顾他,第一天就已经混得如鱼得水;反而小十二因为后宫刘娴的失宠而被隐约排斥,只有永璜永璋略微亲近他,倒是永琪刚刚得了尔泰心情正好,没有找小十二的麻烦让等着看戏的众人失望了。
既然进了学,接下来自然是搬到北五所。刘娴本以为永一直住在承乾宫,她的小十二也可以,到底是乾隆技高一筹,倒像是早就知道刘娴会找借口。十二进学第一天就直接下了圣旨让小十二搬到北五所。北五所奴婢家什一应俱全,刘娴无力的接受了,心里不断诅咒乾隆,甚至有一瞬间开始期盼起还珠格格的到来——看着还珠里的乾隆挺自得其乐的,其实还是被气得一阵一阵。
但是北五所这点距离是阻挡不了小十二孝顺他的亲亲皇额娘的。
说起来多亏了瑞宁打的预防针。
瑞宁自从见识了刘娴被禁足而弘历不闻不问后,就总在小十二面前晃悠。瑞宁已经有九岁了,刘娴在她身上花费的心思最多,童话故事自然也是瑞宁听得最多。格林童话是幼儿读物,却充斥了后母这个词,而且格林童话的后妈都是坏人。听过故事的人都知道,讲故事的人的口才会将你带入他讲述的故事。瑞宁只要一想到后妈,就会觉得后背发寒。弘历的态度让瑞宁觉得他想给她找个后妈,但那时瑞宁还只是将怀疑放在心里,积闷久了,瑞宁就抱着小十二吐苦水。
在小十二短短六年的生活中,弘历正眼看过小十二的次数不算多,因此父子间是有隔阂的,加上小十二不知不觉的接收了瑞宁对弘历的怨念,本性善良只是隐约知道一点的他尽管对弘历还有一点敬意和崇拜,但地位已经岌岌可危了。小十二更是将本来要给予弘历的孝顺全部给了刘娴。
要不说读书懂事呢,小十二从宫女们的态度和北五所、御花园无处不在的悄悄话得出一个结论——五姐姐没有说错——皇阿玛喜新厌旧,最坏了。
不管瑞宁和小十二对乾隆是什么看法,日子总是要过的。
刘娴在弘历耳边念叨的忠言逆耳逐渐升级,因为粘杆处这个特别的存在,刘娴背地里的倔强和悲伤也被弘历所知。
弘历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后,终究是沉默了。
乾隆二十年七月十七,延禧宫忻贵人诞下皇十四子。
乾隆二十年十月初九,永和宫怡妃难产下皇十女,是夜血崩而逝。
知道消息后,刘娴愣住了,茶盏打在地上。
突然刘娴笑了,“嬷嬷看,我说什么来着。怡妃,是个干净的,有人容不下她呢。她可是我在宫里第一个认可的朋友呢。”
“娘娘节哀。”
“节哀?”
“即是如此,娘娘不如将十格格抱来自己养,也算是睹物思人。”
容嬷嬷不忍的建议,却得来路嬷嬷掩嘴一笑。
见容嬷嬷不满地瞪了自己一眼,路嬷嬷还是难忍笑意,“虽是句成语,睹物思人用在此处却是不妥的。”
“有什么关系,知道意思就好了。”容嬷嬷叫嚷起来,“是吧,娘娘。”
“容嬷嬷学得不错,不出几月一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大败路嬷嬷。”
听了刘娴的话,容嬷嬷得意的对路嬷嬷扬眉。
那样子让刘娴终于伪装不下去,揉着肚子笑起来。
容嬷嬷这才知道刘娴在笑话她,臊红了脸跑了。
见容嬷嬷走了,刘娴脸一板,“怎么回事?!”
“是保胎药。”路嬷嬷顿了顿,“怡妃娘娘生产时喝的参汤中放了保胎药,本来差点将十格格憋死腹中,最后是林贵人捋着怡妃的肚子将十格格推出来的。”
“是谁?!”
这回路嬷嬷的声音都诧异起来。“是婉嫔。”
刘娴又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