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二十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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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历在这边查的不亦乐乎,刘娴却在宫里暗暗皱眉。

弘历从来就是个不知道遮掩的人,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和亲王。是以那拉家只要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弘历在天津做的好事。

于是那拉家就更郁卒了。

因为宋家庄压根就不是他们预备的那家。

那日在龙源楼的其实还有那拉家的老二和他的一干朋友。彦武来的比乾隆晚,但早过和亲王。看到和亲王,彦武原本是想趁着天时地利将话题引到那拉家想呈现在乾隆面前的那户人家身上,那户人家也在天津,不过不是宋家庄,而是天津城内的城北和记。奈何虽是和记,彦武却没有人和。

小二听差了,将和亲王带错房间,本来该是隔壁的和亲王一行成了对门,彦武说的完全白费,倒让那几个朋友兴起一探究竟的念头。

和记这个百年老字号可算是天津最大,品种最全的点心铺子,历代单传的和记从未出过争家产这种事,所以这代和记老板得了三个儿子的时候,并未考虑到兄弟相争的惨况。

和记虽然大,但老板一样要会做糕点,而且要比伙计做得更好。因为和记的糕点出名全靠了从明朝皇宫流传出来的秘方,秘方都秘而不宣,只传给继承人。

和老大手笨口拙,做的糕点平常人都只能勉强入口,更何况一直以口感著称的和记,所以和老板老早就将大儿子送去少林学武,没想到三年前竟让他捧了龙虎鼎成为少林寺俗家弟子光荣归来。

和老二是个聪明伶俐的,懂得举一反三,做出的糕点也是入口即化不黏口,为人八面玲珑,笑容可掬,最为和老板器重。

和老三却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因和老板更器重老二,老三的糕点技巧都是老二教的,老二在和老板面前表现的兄友弟恭,背地里对老三却是极没耐心的,动辄打骂,所以老三个性较为怯懦,每年的考核都是堪堪及格,令和老板失望不已。殊不知,考核的内容全是老二提前三天才教给老三的,只练习了三天就能及格,可见老三的天赋比之老二更上一层。

和老大孔武有力,却是娶了一个秀才的女儿。夫妻俩都是厚道人,却又不愿掺和老二和老三的事,就早早搬出去,在对街开了家武馆。

和老二见老大退散,对得到铺子志在必得,他知道他爹是只看手艺不看人品的,所以只要糊弄好奶奶刘氏,不怕和记不到手。

于是老三继续在老二手指缝里学一点皮毛,继续被和老板叹做朽木,继续消沉,小小年纪就沉闷的好似行将就木的老人,让刘氏尤为不喜。

一年前,和老二娶了一名女子,和记就每况愈下了。

那女子只是看着还好,嫁进和家就露出了本性。三脚猫功夫,成日里飞上窜下的,损坏和府的花花草草,打烂桌椅花瓶,就是和记再大的产业也经不住老二媳妇这样折腾。

以前和记的限时点心是每日寅时起卖,足有一百份。现在却是得看店主的心情。

或许是天下不孝子女行为大都相同。

和老二被媳妇拖住,得到好处的就是老三。因为体谅老二新婚,和老板亲自教导老三,差一点就发现了老三的才能,却被老二媳妇飞起一脚给毁了。老三卧床大半年才养好,劳动少许就气喘吁吁,自此和老板更加看重老二。

老二媳妇进门第四个月,跑去抓池子里的鱼,结果落水小产;进门第十个月,踩到自己扔的花瓶碎片,嫌扎脚乱跳,结果跳掉了第二个孩子;进门第十四个月,也就是弘历等人进天津的那个月,老二媳妇突然想去给婆婆奶奶请安,结果换上淑女裙,一脚踩在裙摆,跌掉了第三个孩子。

老二媳妇这样折腾,惹得刘氏、和老板的妻子三兄弟的母亲黄氏打心底里厌恶,要和老二好好管教媳妇,反而被和老二哭诉了一通“要理解要关爱”的言论,而告到和老板那,和老板已然是放弃了老三,只有老二这么个值得用的儿子,不忍苛责。而且他觉得老二媳妇活泼一点没什么,又不是杀人放火,反而让娘亲、妻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原本刘娴就是想让弘历看看这小富之家的亲兄弟之争,再加上她让那尔布照着还珠格格的故事找的,千挑万选,觉得老二就是还珠里永琪的翻版,老二媳妇更是小燕子的代言人,这么多年的相处和乾隆也算有了点同居人的感情,就给乾隆提个醒打个预防针,省的到时反应不能。

那拉家传来乾隆没有去和记的消息后,刘娴就无语了。

正想另做打算,刘娴就等回了弘历,听弘历说宋家庄事件。

听完宋家庄事件,刘娴松了口气。似乎宋家庄这档子事也不错,虽然和还珠不怎么沾边,说不定因为裴嫣儿,以后碰到一样跳脱的小燕子,乾隆会直接生出好感。但凡鸟始终是凡鸟,永远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裴嫣儿虽鲁莽但也算是有勇有谋,虽谋得是山贼这份没什么前途的职业,耳濡目染的全是粗鄙言行,她却还有个军师老爹,跟裴父识字,单单是报复她就先后运用了苦肉计、美人计、欲擒故纵、无中生有、笑里藏刀、以逸待劳,趁火打劫、关门捉贼、混水摸鱼、反客为主等一系列三十六计中的计谋,最后还打算金蝉脱壳、走为上计,只是被裴父堵住,只好用上了树上开花虚张声势,才抓住夏姨娘和彭管家,收拾完烂摊子。

敢作敢为的裴嫣儿和贪生怕死的小燕子一对比,孰高孰低立见高下。

只是可惜了和记这样好的例子,刘娴感叹。

其实刘娴不知道的是和记的事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被多隆当笑话说给乾隆听了。

多隆看来没心没肺,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他额娘喜欢阿玛,却迫于玛嬷只能将阿玛往外推,玛嬷以额娘无子为由为阿玛纳了多少妾,放了多少通房丫头。以至于有了他,额娘都已经习惯有事没事将阿玛送去小妾院子,他就是看不惯阿玛听从额娘的话和小妾一夜春宵后,又带着明显的痕迹来求额娘原谅,所以多隆对德郡王从来没有好脸色。他知道额娘的手段,没有兄弟姐妹更好,省的额娘更伤心。对旁人家里什么兄弟情深或是手足相残,多隆从来都是当笑话的。

弘历原本一直在琢磨宋家庄之事,没在意,但见弘昼、德勒克、傅恒、皓祥等人都面色沉重,就也仔细想了想。

弘昼见惯了皇宫争斗,本以为平民百姓的日子舒坦,谁知也是为了家产你争我夺;德勒克则是想起额娘更为疼宠的幼弟,对和老三有了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傅恒不是长子,他出生的时候,大哥都已经有儿子了,因此爵位没他的份,宠爱没他的份,若不是姐姐提携他,他现在只怕连和老三都不如;皓祥却是心惊,他以前也曾埋怨过为何自己的额娘不是雪如福晋,偏偏是翩翩,原来就是同母所出,该斗的还是会斗。

弘历对和记的评价只有一句话“娶妻当娶贤”,这也是宋家庄事件的感悟。

但弘昼却是笑的残忍,“谁家有个那样两面三刀的儿子,还是不要娶贤的好。”

德勒克第一次附和和亲王,“五叔说得对,若得了贤惠的妻子,固然有可能约束和老二,但更是为他添助力,和老二这样的心性,只怕最后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就要毁在他手里。”

若刘娴知道和亲王和德勒克无意间帮了她这样大的忙,一定会备上厚礼道谢,这简直比让乾隆这个自大狂自行理解快得多。

可惜刘娴不知道,还想着要不要再把和记捅到乾隆那,最后还是怕引起乾隆怀疑,作罢了。

刘娴是估算到事情会给乾隆一定的冲击,但是她没想到乾隆第一个拿她开刀。

一个星期后,乾隆突然来到翊坤宫,摈退左右,盯着刘娴看。

刘娴心里一突,“皇上...”

“你昨天去了延禧宫?”

刘娴愣愣的点头,她去延禧宫给忻贵人几句安慰,顺便告诉她生产之前不用来请安了,有什么不对吗?

“以后你就留在翊坤宫,哪也不要去!皇额娘那,朕会去说。”

弘历说完,甩甩袖子就走。

“皇上,为什么?”刘娴问完才发现问错了,而她居然还攥着弘历的衣袖。

忙松手,刘娴紧张的说话直结巴,“皇上...这是要将我禁足?可否给我一个理由?”

弘历面容一整,严厉地说,“你居然问我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就因为你身为皇后,不老老实实管好后宫,总是搬弄是非,挑起争端!朕宠爱令妃,你们就拈酸吃醋,令妃何错之有?需要你堂堂一个皇后亲自到延禧宫训斥?你不要仗着自己生了几个孩子就得意忘形!皇额娘虽然看重你,但她先是我的额娘,然后才是太后,这后宫也是我的后宫,不需要人来指手画脚!你听清楚了吗?!”

刘娴的心突然针扎的痛,脸色煞白,轻声说,“妍姝明白了。”

“你就在翊坤宫好好反省,何时反省清楚了,何时再去给皇额娘请安。”

宫中消息传得飞快,不过半个时辰,慈宁宫已经收到消息。

太后惊讶之余,对令妃越发不满,对自己挑中令妃来制衡后宫的决策深感后悔。不过太后是不会承认是自己错的,她认为令妃果然是巧言令色,才哄得她没有认清她的真面目。只是苦了妍姝,本以为皇帝对她是渐渐好起来了,还心存忌惮,原来皇帝也只是图一时新鲜,有了更加鲜活的令妃,满洲第一美女也是不顶用了。

有过无数妍姝和高氏斗法惨败后救场经历的太后知道如果想让妍姝尽快放出来,还是要先顺从弘历,于是又让庆嬷嬷送了些药品安抚翊坤宫,打算过个十天半个月再提。

承乾宫纯贵妃固然有些兔死狐悲,但也像是狠狠的出了口气,约束了永和琉璃,又差人去知会永璋后,承乾宫安静的不像话。

钟粹宫、景仁宫都是暗骂令妃这个狐媚子——若是皇后禁足不管后宫,她们岂不是天天要看着令妃独霸皇上?她们对皇后也不是没有怨言。原以为皇后自高敏贵妃给她下了蛊之后,已经收敛了性子,没想到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现在或许生了三个孩子让皇后失了理智,她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娴妃吧。

永和宫怡妃和林贵人却是担心刘娴的,但是她们人微言轻,只能安分的呆在永和宫不出。

咸福宫庆嫔忿忿的咬牙咒骂令妃。她没想到皇后会被令妃弄得禁足,难道是皇上对令妃上了心,不行,一定要想个对策。

储秀宫婉嫔微微皱眉,叹息一口,继续念经,只有手中转得飞快的佛珠显示她内心的不平静。

作为半个当事人的延禧宫令妃却在大发雷霆。

固然皇上这样做彰显了她的得宠,但这也直接将她推到整个后宫的对立面。

更可恶的是她根本就没跟皇上说皇后训斥她,她只是小小嫉妒了一下忻贵人快要生产的肚子,感慨皇后关心皇上子嗣、管理后宫的辛苦,字字句句都是在说皇后的好话,皇上当时还很高兴,直说她们相处和谐,要继续保持。怎么一转眼,皇上就去翊坤宫咆哮皇后了呢?

令妃找了个由头将气撒在侍候茶水的宫女身上,终于心情舒畅后,即刻让腊梅冬雪彻查是不是延禧宫有什么人对皇上说了不该说的?延禧宫外也让魏清泰去查了皇上从延禧宫出去到驾临翊坤宫训斥皇后的这段时间都和谁说过话。

第二天面对众妃嫉妒仇恨的眼神,令妃摆出一副对于皇后禁足她也深表同情的神情,对太后的质问表现的一问三不知再问我就哭,泫然欲泣的样子那么巧就被乾隆看个正着,这下连愉妃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令妃当真是百口莫辩。

令妃暗下决定,她本来就是为了成为皇上最宠的女人来的,一定要将此事弄假成真!

却说翊坤宫这边,刘娴心痛的连恭送乾隆的力气都没有,乾隆撂下话走后,更是直接摔在地上。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刘娴唤人,进来的是路嬷嬷,后面跟着瑞宁、兰馨、晴儿、小十一和小十二。

原来她昏倒后,最先发现的是容嬷嬷,容嬷嬷要请太医,却被路嬷嬷拦下,只让懂一点医理的淑儿略看了看,知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气急攻心,就将刘娴安置了。好不容易安抚了容嬷嬷,慈宁宫的庆嬷嬷又来了。等打发走庆嬷嬷,兰馨、晴儿也知道了,因为担心刘娴安危,齐齐来找刘娴,小十一小十二却是因为到了用膳的时候,吵着要见刘娴被各自的奶娘抱了过来,上完武课的瑞宁也恰好回来。一时间东侧殿乱成一锅粥。

好在路嬷嬷已经渐渐成为刘娴身边不可或缺的助手,在翊坤宫这些小主子面前的地位仅次于容嬷嬷,很快和容嬷嬷一同劝住了五个小主子。

这不为了等刘娴苏醒,五个人学规矩没学,习武的没去,就连每天只知道玩游戏的小十一小十二都在刘娴屋外安静的呆着,终于在第二天的巳时二刻等到刘娴醒来。

刘娴和五人一同用过膳,把瑞宁打发去演武场,小十一小十二忽悠了去玩游戏,这才温柔的要兰馨晴儿二人去休息。

她平静的样子让众人以为她伤心过头,殊不知,她是想通了。

许是真的和乾隆呆久了,渐渐对他有了感情,当然,不是爱情,而是对将要共度一生的人产生的一种亲情。所以虽知道这个乾隆可能是个脑残,但刘娴还是有想过让他少收些刺激,免得他被气死没做成长寿皇帝。

但皇帝始终是皇帝,他的一言一行在朝堂上可以小心翼翼,但在后宫这个让他放松的地方从来都是任性之至,何况是乾隆这个惯来就宠妾灭妻的主。

刘娴是法律系毕业,自幼受到的教育也是凡事讲证据,被人无端指责这种事,刘娴是从来都没碰到过(前世小三那是感情上的事,这得一码归一码)。而且乍一听到被训斥的话,刘娴就诡异的想起妍姝受到的莫须有待遇,将心痛也当做是妍姝的肉体反应,这才忽略了乾隆的用语。

刘娴发现乾隆有一个习惯——他对人的称呼是随着他心中地位来的。称呼后妃一般是叫封号品级,就像之前她刚见到乾隆时,乾隆是称呼她为娴贵妃。对有了兴趣或者是心里在意的人,乾隆会不自觉地称呼那个人的名字,比如乾隆在乾隆十年佛诞后接连召她侍寝时,每每要她泡茶都是叫的妍姝。他们也不是没起过争执,争执的时候,乾隆是直接称呼她皇后的。加上孝慎在世的时候,刘娴平时都听他喊富察氏皇后,而每当傅恒办了一件让他满意的差事,他那天就会喊富察氏的闺名。

还有乾隆的自称。他在后妃面前从来都是称呼自己为朕,只有最贴心的人面前才会自称我。太后跟前他就是儿臣如何、我如何的说话,而太后和他起争执,他就会说朕知道朕了解之类。

刘娴验证了数次,才得到这个结论。

而此次乾隆训斥她,居然是自称我,还说到太后。

刘娴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乾隆一定知道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他不顾一切拿她开刀来介入后宫!如果刘娴没猜错,短期内,她是没可能被太后解救出去了。

但她是那么好利用的吗?

她可是本性耿直刚烈的乌喇那拉·妍姝啊!虽有皇上亲自教导书法陶冶性情,但她本性还是刚烈的,可不是那娇娇弱弱的菟丝花!她不懂心计,哪里会懂得乾隆的苦心?所以和乾隆对着干那是一定的啦!

刘娴想,若这次禁足的效果不错,或许她可以考虑参考还珠的皇后的忠言逆耳,她不是那个那拉皇后,自然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能给乾隆找麻烦她真是乐意之极!

只是乾隆发现的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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