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阴沉地招来高三变伺候着胤t，胤g从高三变口中了解了今日曲折。胤t于乾清宫甬路跪求之事倒是不用担心，康熙必然会封锁消息。

看着躺在自己床上酣睡的胤t，胤g不由蹙眉。

若是胤t清醒着进爷的房，从爷的房出去时却不省人事……

若是胤t从景仁宫离开后一夜未归，第二日黄昏从爷的房被抬了出去……

打发高三变退下后，胤g的脸越发地黑了。

胤g会在原本的四阿哥酉初小歇的时候出来片刻，其余大部分时间则都在深夜，是以七岁四阿哥并未发现古怪。算着时间，差不多是七岁四阿哥出来的时候了。胤g叹了口气，再次扫了眼床上的胤t。

希望小胤g不要被这状况吓到才好……

胤t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小山似紧皱。

忽然觉得床榻大幅度地晃动起来，胤t颇不舒服地睁开眼。

眼前是一双因过度惊吓而瞪大的水润明眸。

“八…八弟……你怎么会在这里？”小胤g忐忑不安，结结巴巴地问道。

“四…哥…”胤t沙哑着喉咙，勉强喊出了两个字，随后就垂着脑袋，十分为难地用水汪汪的大眼注视着小胤g。

“八弟，”小胤g似乎想到了因果，轻声问：“你是在四哥休息的时候来找四哥的吗？”

胤t抿唇，点点脑袋，又伸出小手攥着小胤g的袖角轻轻地扯了扯。

小胤g颤着声，小心地问：“然后，四哥就攥着你的袖子不让你走？”

胤t垂下眼眸、羽睫微颤、脸色浮现出不正常的酡红，而后嘶哑地呢喃：“难…受……”

小胤g吓了一跳，呼吸一滞，舌头也开始打结。

“最后……四哥…还…把这病过给你了……”

胤t委屈地凑过去，抬头凝视小胤g，乌黑的双瞳中眸色流转、泪光盈盈。

小胤g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地搂着微微颤抖的胤t：“别担心，别担心。四哥这就让苏培盛去传太医过来。”

胤t脑袋微侧，露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奸笑。

不过多久，佟皇贵妃便亲自来到乾西五所，仪态举止华贵雍容，眉间的纹路却泄露了她难掩的自责与心疼。佟皇贵妃微叹一声，拿出帕子细细擦拭胤t额际冰冷的汗珠。

就快离去之时，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

小胤g捧着什么，匆匆地从三所跑来。

佟皇贵妃连忙接过宫人递来的薄短帔，披在小胤g身上，免了他的请安，微嗔道：“这气候时冷时热，四阿哥要是风寒加重了可怎么办？”

“胤g结实着呢，母妃无须担心！”笑着说完，小胤g捧着东西走近胤t。

那些都是特地从压箱宝贝里挑选了好久的心爱之物，小胤g不舍了片刻，还是郑重地塞进了胤t的怀里。

似乎还不习惯与胤t相处，小胤g憋了良久，才冒出一句：“八弟…太瘦了…要多吃些。”

“嗯！”胤t满脸欢喜地收下，心里倒是十分对不住那还未出生的小十三。这里好些个都是当年小十三舍不得让人碰的宝贝。

亲手将胤t抱进辇轿，安抚其颤巍巍的背脊，尚且年轻的皇贵妃轻哼着安眠的小调，柔缓而动听，悦耳而深情。

胤t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卫氏是否为佟皇贵妃陷害还是未知数。

但佟皇贵妃对养子的呵护却是真真实实、毫无勉强、搀和不了半丝杂质。

或许……

这也就是胤g谈及前世胤祚之死，却对凶手只字不提的原因……

后宫中的女人，或心狠手辣或恶毒决绝，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那血脉骨肉甚至是仅仅是为了那养子的真心相伴。

说到底，不过是些可怜人……

胤t暗讽，论起来，这些个争权夺利的皇子阿哥们又有什么不同？

此时此刻，那柔软的怀抱温暖已极，挡住了夜间所有的寒意。

胤t稍稍叹息，随后睁大双眼，抬头满是渴望地看向佟皇贵妃，沙哑地说道：“佟母…妃…胤t…想……”

佟皇贵妃眼眸微垂，手指堵住胤t开合的唇：“这嗓子可要好好养着。八阿哥要是想见自己的额娘，母妃又怎会阻拦？”

胤t佯装开心地朝佟皇贵妃咧嘴一笑，心里却怎么也没有欢意。

这一路，居然莫名地漫长……

佟皇贵妃一直将胤t送回西偏殿稍间，对侍从们嘱咐良久，打点好一切才最终离去。

戌初，梁九功奉康熙口谕而来，将卫氏软禁于原居所，待万琉哈氏神智清醒再行定夺。

胤t缓缓睁开了双眼，之前喝下了汤药又休息许久，再加上胤t本身底子不错，现在病症已经减轻了很多。

立即起身，胤t招来随侍更衣。

胤t走到东配殿不远处，那负责看管的太监已经自动把道让开了。

若自己本是那四岁孩童，一定会因佟皇贵妃这番苦心而感动不已吧。

胤t垂下双眸。

胤t早就揣度了许久。

宫女太监不敢妄语、也不能妄语。而且那么多宫人来来回回也可作证，万琉哈氏在见过卫氏之后腹部绞痛这点不会有假。

熏香、药物之类的招数，在康熙早期子嗣全殇的时候，就已经用烂了。那之后，宫内对怀孕后妃的用品食物检查甚为严苛。用药却不被查出，几乎不可能。

无论怎样，这卫氏的过失之错，基本已经定下了。

要使卫氏完全免除责罚，那就只有证明万琉哈氏在见卫氏之前就已有小产征兆。

胤t眼色一厉，若找不到证据，那就制造出证据！

深吸一口气，胤t用力推开门扉。

卫氏脸色平和，姿态从容。如果忽略眼里隐含的一丝哀戚，则与平常别无二致。

“额…娘……”胤t糯糯地喊着。

卫氏些微诧异，继而眼角轻扬，流露出柔和的笑意。

胤t安静地倾听。

卫氏柔声细语、娓娓道来。

渐渐的，不仅限于万琉哈氏的事了。

琐碎的、爱恋的、怨恨的、心酸的、愉悦的……

就像要把这辈子说完道尽一般。

直到高三变第三次敲门催促，两人已不得不离开。

卫氏蓦地用力抱住胤t，顺着轻抚胤t的后脑，深深叹道：

“这后宫中的女人，哪个没有两张、甚至更多张面孔？现在细细算来，真正算得上表里如一的，竟只有那牙尖嘴利、为人泼辣的荣妃！”

夜已沉沉，烛光昏黄。

这两日的跌宕起伏使得胤t疲惫不堪、倦怠不已。

若说见到小胤g的时候，胤t还有一丝逗弄的戏谑，那么现在，胤t却是连一个嘴角也弯不起来了。

回到偏殿，不耐烦地摆手让宫人全部退下，胤t恍惚着，径自走到床榻前，甚至懒得更衣，脑袋一沉，深深地睡去。

竟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的阴影下，

那抹明黄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