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平静。
朝中没什么大事发生,乾隆顺心,大家都舒坦。后宫没什么太多闹腾的事儿,除了孝贤皇后身边一个宫女魏氏被皇上看上,封了贵人。当然,吟霜不知道这就是前世大名鼎鼎的令妃,也不知道她的儿子在前世继承了皇位,因为今生已经改变了太多,孝贤健在,永琮也聪慧可爱,哪里还轮得到什么令妃?
吟霜也在这一年及笄了。
因为还未出孝,所以生辰没有大办,但皇上皇后都很重视,包括太后在内都赐了不少好东西,宫中的妃嫔们也出手大方,让吟霜大赚了一笔。
而皇后也开始琢磨吟霜的婚事,虽然现在不能议亲,但可以先相看着嘛!皇后又想到兰馨也十二了,明年出孝,也该商量着了。于是皇后找了太后,也把和敬拉上一起琢磨,三个女人将京中所有八旗子弟的资料弄了厚厚一沓,挨个过滤。
“咦,这个人我知道,富察皓祯,据说几年前围猎时捉了一只白狐,后不忍将它杀了,就放走了。那白狐就仿佛通了人性似的,还回头三次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这是个善良的孩子。”太后拿着一张纸啧啧赞叹道。
皇后和和敬同时僵住了。
皇后深深后悔了,她错了,她不该为了看硕王府的热闹就没催着办事的人早日拿到证据!她知道皓祯的底细,别人不知道啊,尤其是太后!太后久居深宫,根本不知道硕王府这几年的烂糟事,更别说皓祯的真实身份了,所以就道听途说的夸了起来。
和敬虽然也不知道皓祯的身世,但她在宫外听得多啊,硕王府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一个庶子,其他是一团乱。这个富察皓祯的名声可真是不怎么样,没听说有什么真本事,倒是跟他那个额娘一样不着调。以往就嫉妒庶弟的才华,到处抹黑陷害人家;据说今日迷恋上一个青楼女子,为此还闹了一通,公然顶撞母亲——简直是不孝不悌的典范!
可太后却没注意她们的脸色,自顾自继续说道:“说来也巧,这孩子也姓富察呢……”
皇后顿时呕的脸都青了!
什么也姓富察!这不知道远处几千里的,就算姓富察也跟她家没有半点关系啊!富察家可以出皇后,可以出傅恒一样的栋梁之才,绝不会出硕王府那一群脑子有病的!皇后在心里郁闷的大吼,可是面上却平静非常,毕竟人家的确也是姓富察的,她只能忍着翻涌的恶心,连连给和敬使眼色。
和敬此时看到皇额娘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内心十分同情,她虽不知道具体原因,但额娘不待见硕王府是显然的,于是立刻接话道:“皇玛嬷,这个硕王府我也知道,不过这个富察皓祯却没什么特别,您想啊,都十五六的人了,除了一个捉放白狐的事,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倒是他的弟弟,虽然是个庶子,但也算文武双全,皇阿玛还赞过呢。去年就进了军营历练去了,按说他出身王府不必如此,但他却是个有志向的,非要效仿祖辈,为我大清浴血征战呢!”
太后一愣,看向皇后:“这是真的?”
皇后点点头。
太后皱起眉,心中暗自嘀咕:这就不好办了,一个被庶子压了一头的嫡子可不好听,而且和敬说的也没错,为何庶子都能得到皇帝的夸奖,嫡子却一点不出彩呢?只有个白狐的事儿被反复拿来说,还偏偏传到哀家耳朵里……看来,这慈宁宫里有些人该清清了。
于是太后再也没提过皓祯,转而和皇后、和敬讨论其他八旗子弟来了。
“启禀太后、皇后娘娘、和敬公主,吟霜公主求见。”
“传!”
“参见皇玛嬷、皇额娘、和敬姐姐!”吟霜款步走进,优雅施礼。
“今儿不是请安了吗?怎么又来了?”太后对吟霜也是很喜欢的,尤其这孩子还帮着救了大清的公主们,对她更是亲切,忙招呼到身边来。
吟霜淡淡一笑,轻声道:“孙女前几日翻书见了一种药膳,补血养气对女人最好了,于是今日试着做了,味道很不错,便想着拿给皇玛嬷和皇额娘尝尝。可巧了,皇额娘也在皇玛嬷这里,倒省了我多跑一趟了!”
太后和皇后都笑了,皇后点着吟霜的额头,笑骂:“你这个懒丫头,到长春宫也走不了几步,能省你多少事儿呢!”
吟霜不依的撒娇:“女儿才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怕再走到皇额娘那里药膳就凉了嘛,若是再温过味道可就不好了。所以呀,还是皇额娘有口福!”
太后和皇后笑不可支,都假意训斥:“你这丫头嘴跟抹了蜜似的,说不过你!”
吟霜粲然一笑,接过宫女端着的药膳,给二人盛了,说道:“我呀,何止嘴抹了蜜,这药膳也放了蜂蜜呢,皇玛嬷、皇额娘尝尝可甜不甜?”
两个女人又是一笑,端起碗就尝了起来。
和敬在一旁不阴不阳道:“哼,我看啊,就是会讨好皇玛嬷和皇额娘呢,我这个姐姐可是没人疼的。皇额娘是有口福的,可怜我就是个多余的了,哎……”说着起身就要走。
吟霜忙拉住她,笑着赔罪:“和敬姐姐说的什么话,不是妹妹不给姐姐吃,这药膳里有些药材可不适合你现在吃呢。所以呀,姐姐就为了我的小外甥暂且忍忍,等以后妹妹肯定让你吃个够!”
和敬登时就绷不住了,一手抚着隆起的肚子,一手不轻不重的掐了吟霜脸颊笑骂:“好你个促狭的丫头,说的好像是我嘴馋一样!”
太后和皇后此时也放下了碗,哈哈大笑着拆台:“你可不就是嘴馋!”
吟霜也跟着扑哧笑了起来,直笑的和敬脸色发红,只能拿吟霜撒气,捏着她的脸颊不放:“让你笑话姐姐,我非要把你这小嫩脸掐肿了不可!”
“哎哟哟,疼!皇玛嬷、皇额娘救命啊!”吟霜叫着就往两人身后躲。可两个女人心情大好,也跟着玩闹起来,躲开了身体就是不帮吟霜。于是吟霜就开始可怜兮兮的对着和敬的大肚子说:“小外甥你可快劝劝你额娘,这要是把我给掐坏了,可少了个姨母疼你,你可就不划算啦!”
这话又引得两位长辈大笑不已,就连和敬也实在忍不住捧着肚子哎哟哎哟的笑的直喘。过了好半天,几人才笑闹够了,太后抹着眼角溢出的泪花,带着笑意说:“我们吟霜可真是个开心果,哀家可真舍不得啊……”
这话一出,皇后和和敬都淡了笑容,心中是真的不舍吟霜出嫁的。
吟霜何其聪明,一看几人的表现就明白今天为何她们聚在一起了,原来是开始为自己的婚事操心了吗?但却装作不知的样子,故作懵懂;“皇玛嬷若是舍不得,今天就留吟霜用了饭再走吧,不知为何,我就觉得慈宁宫的饭菜比我那里香!”
“好,皇后和和敬也都在这用饭!”太后立刻笑着说。
“是!”
等到吟霜回到寝殿已经天黑了,简单洗漱一番,将下人就都赶了出去,转身从暗格中取出了今日刚收到的信,细细看了起来。
自从知道了帝后对硕王府的态度,吟霜再没刺探过硕王府的事情,但坊间流传的消息还是可以递进来的,加上硕王府那家的下人们实在没什么规矩,乱嚼舌根的可不少,于是他们家那点破事,还真没多少是秘密。
大半年前,皇上夸赞硕王庶子富察皓祥的消息不胫而走,于是皓祥的身份立刻水涨船高,就连硕王也对皓祥更加重视,也不比嫡子皓祯差多少了。而雪如那一病竟然病了月余,翩翩仓促间接手管家,但由于有儿子帮衬,王爷支持,没多久也就上手了,所以当近两个月后雪如痊愈,才发现管家权竟然旁落!
于是两位福晋的战争开始了!
其实翩翩比雪如年轻了近十岁,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本就美貌动人,也更会伺候男人,很得硕王的喜欢。之所以这么多年被雪如压着,一是硕王不想宠妾灭妻,有意疏远;二是翩翩为了儿子不得不小心,要知道庶子的婚事和前途,嫡母才是有权力掌控的人。
不过现在今非昔比,儿子争气得了皇上的夸,在京中也有了名声,更是得了王爷的重视,她坚信她的皓祥会如他所说,为她挣个诰命回来的!有了底气的翩翩哪里还会怕越来越不讨王爷喜欢的雪如,虽然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的手段一点都不少,与雪如斗的那叫一个热闹。
但最重要的是,富察皓祯,那个风头完全被庶弟盖过的嫡子,最近终于出名了!他前段时日在京中最大的青楼一掷千金,买下了一个清倌儿的初夜,自此流连忘返,夜不归宿。后来硕王福晋听说此事,命家奴到青楼找儿子回家,不料却被皓祯咆哮了一通,那是吼的连大街上的人都听到了。
雪如差点没气死,再次派出武功高强的家奴直接将儿子捉了回来,却不料还没进府,皓祯就挣脱了束缚,然后对着迎出来的雪如一顿咆哮,什么“我们是真心相爱,她虽出身不好但却清高纯洁”,“额娘这么善良这么慈祥必然能够理解我们的爱对不对”之类的话,听的当时路过此地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不少人看见当时硕王福晋硬生生给气晕了,可那个皓祯世子只是大哭着喊了几声对不起,然后说了一句“只要额娘能够同意儿子为她赎身,儿子就回家!”然后拍拍屁股又跑回青楼去了!
一时间,硕王府丢人丢的人尽皆知,御史的折子像雪花一样的飘到乾隆案头。
吟霜看着信中的文字,脸色骤变,好一会儿才低低的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悲伤和自嘲:原来对于富察皓祯来说,身世可怜的女子就是清高纯洁的,就是值得他爱护的吗?何其可笑,她以为他好歹也是爱过她的……可现在看来,她竟跟一个青楼女子没有两样!
擦掉脸颊上滑落的泪水,将纸张点燃,看着白纸化为了灰烬,吟霜知道,自此她是真的放下了对于富察皓祯这个人的爱恨,就当那一切都是一场梦,一个教训,这个人再也与她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