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王爷岳礼觉得自己最近几个月似乎霉运当头,官场上诸事不顺。他身为异姓王,其实也不过是承了祖宗的功勋,自己其实没多大政绩,也没有什么实权,更像是被皇家养着的闲人一个。可明明他已经够低调够不碍别人眼了,但也不知最近得罪了谁,御史似乎就盯住了他,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拿出来弹劾一番,皇上偏偏还态度暧昧,弄得他是心惊胆战,焦头烂额。
官场上一团乱,却查不出到底是谁在找自己的麻烦,只好称病躲在家中。可家里更是乱七八糟,这两年来皓祥越来越争气,虽然不及嫡子皓祯出彩,但在京中的年轻一辈中也算是个出色的人物——嫡子庶子都优秀,这本是令岳礼骄傲的,可架不住他有个拎不清的福晋啊!两年多前因为“虐待庶子”的谣言,雪如收敛了许多,她这回不直接对皓祥出手,转而撺掇皓祯去了!
于是这两年,这对兄弟简直势如水火,皓祯一心认为皓祥是想抢自己世子的位置,在家中和雪如合起伙来打压翩翩母子,在外面更是利用身份拼了命的抹黑这个弟弟。可惜这一对没什么头脑的母子哪里敌得过交友广泛的皓祥,更别提皓祥背后还隐隐站着齐王府的影子,所以皓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自己的名声更臭了。于是皓祯更恨皓祥,皓祥也不可能对皓祯有好感。
岳礼也不是没脑子的,以前不喜欢皓祥,一是因为嫡庶有别,他并不太在乎庶子如何,二也是雪如和皓祯的挑唆,加上皓祥的确没什么出彩,也就那么忽视了。可自从皓祥得了齐王府的青眼,后又有了专人教导,这个庶子竟越来越有他年轻时的风貌,如今即使雪如和皓祯说些什么,岳礼也不会完全当真了,反而为两个儿子的不睦十分头疼,心中十分不满雪如的短视:有个能帮衬皓祯的庶弟不是好事一桩吗?就是因为她才让两兄弟反目的!
官场不如意,回家也一堆烂糟事,岳礼心情极度不好,当然也不会给雪如好脸色。于是脑补能力强大的雪如只以为翩翩母子给自己上眼药了,更变着法子折腾他们,然后家里更乱,岳礼更不满……恶性循环就此产生。
硕王府书房。
皓祥将账本交到岳礼手上:“阿玛,这是本季度的账本,请您过目。”
岳礼接过,随意的翻开,但只是看了两页就脸色一变,仔细的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笑脸,心情也转好了不少,欣慰的点头:“不错,做得好,看来你的确是有点天赋的,这几个铺子能扭亏为盈可不容易啊。”
皓祥并未因此得意,而是谦虚道:“多亏了阿玛帮儿子请了师父教导,并给了儿子练手的机会,儿子还年幼,不足之处还需要阿玛指点。”
岳礼连连点头:“不错,不骄不躁,你的确是长大了。”
皓祥淡淡一笑,抬起头仔细观察着岳礼的脸色,试探着问:“刚儿子进来时看到阿玛脸色不太好,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子也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为父亲分忧本就是应该的,阿玛可否跟我说说?”
岳礼有些意外的看了皓祥一眼,那眼神中带着探究和锋芒,但皓祥挺直了脊背坦然的面对着他,表情真挚关切,的确只是出于儿子的孝心罢了。岳礼心中熨帖,暗自感叹,这个庶子虽然文武都不及皓祯,但孝心可鉴。皓祯总是忙,天天往外跑,他对此本没有什么意见,但现在跟这个随时关心着自己的庶子一比,岳礼心里顿时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哎……皇上,怕是对我们家心存不满了。”岳礼当然不好意思说,今□□堂之上皇上居然以他奏折上的字不够工整为由将他训了一通,但这明显的找茬岳礼也看出来了,只是他不明白自己最近哪里惹得上面不高兴了。正因为想不出缘由,他更是心惊肉跳,难道皇上真的是要对异姓王出手了?
皓祥一听先是惊了一跳,随后也明白了过来。他这两年学习的越多,接触的越广,越明白自己家尴尬的地位。原本异姓王的存在就不会受到皇帝的待见,更何况齐王福晋去世后,两个格格被皇家收养,齐王府已经不存在了,那么整个大清朝可就剩下硕王一家异姓王了,实在是太碍眼了些。
想到这里,皓祥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若是皇上真的想要除了异姓王,自家的前景的确堪忧啊。虽说他早就对这个阿玛死了心,那个福晋更是讨厌,但若是硕王府遭了灾,自己和娘一样跑不掉啊。
“阿玛,皇上是不是……”皓祥面带忧色,压低声音问道。
岳礼有些意外自己不过十岁出头的儿子能明白这些,皱起眉头迟疑道:“我也不知道啊,再看看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告老还乡了吧,总比葬送了身家性命好。只是可惜,这世袭罔替的王爵,竟然到了自己这一代就要是去了吗?
想到这里,岳礼沉声道:“但愿你们兄弟能够争气,得到皇上的信任宠爱,将这个爵位承袭下去……”
砰!
书房的门被霍然推开,端着碗的雪如正一脸怒色的站在门口。
雪如此时气的浑身发抖,她本想着王爷下了朝就进了书房,还没来得及用饭,就吩咐厨房做了羹汤,亲自送来,可没想到到了门口就听到了这段对话,什么要靠皓祥的努力才能将爵位承袭下去!这爵位可是她的皓祯的,有皓祥什么事!
“福晋!你这是做什么!”岳礼脸色一沉,怒喝道。
“王爷您问我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您怎么了,是不是被皓祥给蛊惑了!他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的皓祯争!不过是个舞女生的贱/种……”
“啪!”岳礼怒不可遏的狠狠甩了雪如一巴掌。
“你,你打我!”雪如捂着脸颊,傻傻的流泪,她被打蒙了,过门这么多年,岳礼对她也许不够宠爱,但也算敬重,从未动过手。
“我再说一遍,翩翩是侧福晋!皓祥是我的儿子!那个什么贱/种这种词,以后你给我烂到肚子里!”岳礼怒气滔天,双目通红的盯着雪如,一字一顿厉声说。
从没见过这样盛怒的岳礼,雪如被吓得早没了刚才质问的胆子,只能站在那里傻傻的流泪,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岳礼厌恶的扭过头,对这个福晋真是越来越不能忍受了。以前苛待翩翩和皓祥他可以装作看不见,但前两年蠢到“苛待庶子”的名声传到了外面,害得他跟着丢脸,如今明知道自己开始关注了皓祥,还敢当着自己面辱骂,简直就没有把自己这个当家人放在眼里!若不是,若不是他给自己生了个优秀的嫡子,他真恨不得休了她!
皓祥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这一幕,嘴角翘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但下一刻就换上了淡然的表情,轻声道:“福晋误会了,我并没有和兄长争什么的意思,只是在和阿玛谈正事……”
皓祥的插话显然让雪如回过神来,并更加愤怒,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少装好人!哼,跟你娘不过是一个货色……”
皓祥的眼神骤然转冷,迸发的冷芒将雪如不由得一凛,接下去的话卡在嘴边竟怎么都吐不出来了。
但下一秒皓祥似乎没事人一般收敛了情绪,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对着岳礼告辞。岳礼也明白皓祥必是心里不舒服的,只摆摆手让皓祥离开了。
雪如看着似乎都对自己视而不见的父子俩,只觉得自己这一番来简直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心里恨得发狂,却不敢再闹,只能恨恨的一跺脚,扭身也出了书房。可不料刚出了门,却遇到同样送饭食来的翩翩。
这一腔的愤怒屈辱可算找到了发泄口,雪如丧失了理智一般的将没有任何防备的翩翩狠狠一推,后者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地,那一碗热汤更是全部都浇在了翩翩的身上。
“额娘!”“翩翩!”父子俩的惊呼同时响起,都向翩翩奔来。
“啊……”翩翩却是捂着肚子痛苦的□□,很快就见到夏季单薄的衣服下摆染上了殷红的血色。
“这,这是……”岳礼当然一眼就明白了什么,顿时心中又喜又怒,连忙将翩翩打横抱起,对着皓祥大喊:“快,快找太医来!”
皓祥也隐隐有些明白,立刻应声而去,只是离开前向雪如那淡淡的一瞥,让后者心惊胆战,她绝没看错,那是满满的杀意,毫不掩饰的杀意!
岳礼压根看都没看雪如一眼,满心满眼的只有这个不知能不能保住的儿子,一边吼着让下人伺候,一边抱着翩翩快步离开了。
而雪如则怔怔站在原地,说不清的心情。她刚才是有些慌张的,她并不知道翩翩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居然还能有喜,不是说当初生皓祥伤了身子,很难再有了吗?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不知者无罪不是吗,这么一来,这孩子也许就保不住了吧……
可惜,雪如的期望落空了。
太医将孩子保住了,只需要喝药调理,再多加小心就没事了。这个消息让年近半百的岳礼欣喜若狂,晚年得子啊,怎么能不高兴!皓祥又喜又忧,开始想办法该怎么保住翩翩了;而雪如暗地里不知绞碎了多少手帕,恨得吃不下睡不香的,在这个时候她当然不会傻到对翩翩出手,反而还得好吃好喝供着,这更让她气的呕血。
硕王府的这一场闹剧很快呈到了吟霜的面前。
在齐王福晋临走前,将她手中隐秘的人脉都交到了吟霜手中,所以即使身处深宫,她仍是有着自己的消息来源的。细白的手指捻着纸边,看着烛火将纸化成了灰烬,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那个药果然效果不错。
不愧她费尽心思弄来的求子秘方,拐了几弯交到了翩翩手中,竟然这么快就有效果了。凭她对雪如的了解,她现在必然已经恨得发狂,嫉妒的濒临丧失理智了吧,不过这样的折磨也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而另一边,皇后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只不过细节可比吟霜看到的详细。
眯着眼,皇后露出一个浅笑:“嗯,传下去,明日召硕王福晋进宫。”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