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给我。”王天生从唐明旭手里接过笔记本,十指不停歇地敲打着键盘,眉间叠起一个深深的褶子。
“怎么?”唐明旭忐忑不安地问,他们刚刚通过异人俱乐部的注册,第一次以会员身份登录,屏幕短暂地变黑又点亮,他以为就只是正常刷新,王天生却如临大敌。
“被植入木马,”王天生打开进程察看了一眼,迅速抬头瞪向摄像头,凸镜表面波澜不惊地倒映着他和唐明旭的脸,“有人通过木马在后台运行摄像。”
唐明旭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往后坐了点,尽量离开摄像头的窥探范围,急道:“是异人俱乐部做的?怎么办?我们曝露了?”
“不知道。”王天生烦闷地敲击着键盘,曹安期这个笔记本是新买的,连杀毒软件都没来得及装,在网络世界里完全是任君采撷的裸/奔状态,他只能强制关闭多余的进程,删除所有可疑程序。
焦头烂额地忙活半天,王天生总算手动清除掉木马,他这次学乖了,先进入自己的云盘,下载了几个自制的加密程序,又接连安装三道防火墙,堵住操作系统里所有可能接受远距离操作请求的漏洞。
直到曹安期的笔记本被他改造得固若金汤,王天生迟疑了一阵,咬咬牙,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在唐明旭紧张地注目下又一次登录异人俱乐部网站。
十秒后,那个死而不僵的木马程序复活,它狡猾地隐藏在操作系统的常规进程队列中,王天生的检索程序根本无法识别。
他“啪”一声合拢笔记本盖子,怒气冲冲地还想要扯掉网线,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连接网络是借用了唐明旭智能机的热点。
不好!王天生转身扑向唐明旭,后者正满腹疑惑地靠过来找他说话,反射神经优秀的唐明旭下意识闪躲,王天生顿时扑了个空。
他迎头罩脸撞上墙壁,闷闷地痛呼了一声,捂着自己的鼻子退开来。
“没事吧?”唐明旭又担心又好笑,连忙凑近些检查他的伤口,王天生趁机伸手进他兜里抢走了手机。
“没事。”两管鼻血顺着人中往下淌,王天生却睁眼说瞎话,举高唐明旭的手机,想也不想就输入密码切进操作页面。
“你怎么知道我密码?”唐明旭随口问,并没真心想听回答,他一只手捏紧王天生的鼻梁,另一只手撕开背包拉链,取出准备周全的医药包。
“太好猜了,像你这样的人密码肯定是自己的生日。”王天生根本没理自己的鼻子,任由鼻血狂流,眼睛盯牢手机屏幕,指尖不停划动,大大小小的操作页面飞速切换。
“像我这样的人?”唐明旭拿药棉替他擦掉鼻血,又取出止血贴,招呼也不打,一巴掌糊上他的脸。
“咚!”王天生被打得头向后仰,后脑勺又在墙上结结实实磕了个响。
“你倒说说看,”唐明旭忍笑道,“我是怎样的人?”
“自恋,粗鲁,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王天生从操作界面切回桌面,手上动作和嘴里声音都突然一顿,后知后觉地认出了唐明旭的桌面背景。
那是一个女孩子的侧影照片,大约是课堂之上的偷拍,因为她没有看向镜头,而是半垂着眼阅读笔记,她右手执笔点着纸面,左手无意识地将一绺长发挽到耳后。这个动作显出一股独属于成熟女性的温柔婉娈,使她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大了几岁,但她的面孔又是如此青春,皮肤在阳光下完美无瑕,仿佛岁月只带走了年轻的浮躁,为她沉淀出从容怡静的美好。
是曹安期,不太像曹安期的曹安期。
“也不知道谁更粗鲁,”唐明旭浑然不觉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就是为什么你进不了学生会,我年年提名也是很累的,你就不能给我个面子,对其他干事客气点?”
王天生没理他,抡起他的手机用侧边在地上砸,一下、两下、三下……等唐明旭空出手来救,sim插槽已经被他砸了出来,王天生取出那张小小的卡片,连黑屏的手机一起扔回给唐明旭。
“建议你别尝试开机,手机操作系统也被植入了木马,我对那个不熟,没办法手动删除。”
那也得开得了啊……唐明旭心疼地摩挲着他心爱的手机,这还是他磨了好久才得到的生日礼物,这下好了,要怎么跟父母解释……幸好家里还存着他为了凑齐颜色多买的几支,人果然还是应该未雨绸缪。
止血贴效果立竿见影,王天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确定血止住了,又不死心地掀起笔记本盖子。他本意是想在离线状态下解剖分析他保留的部分木马样本,可屏幕刚被点亮,电脑便外放出“当当当”通讯提示音。
王天生的动作僵住了,唐明旭也惊讶地看了眼他,又看向毫无动静的手机。
不可能是你的手机,王天生很想这样说,但他没法再百分百地确定这一点,当他也同样笃定曹安期的笔记本处于离线状态。
两个少年眼也不眨地瞪着银白色小巧精致的电脑,仿佛它下一秒就会化身洪水猛兽,张开血盆大口吞掉他们。
最先遭殃的肯定是王天生,唐明旭居然还有空想,然后预防性地伸出一只手揪住王天生的后领。
王天生竟也没有斥责他这种可笑的行为,他慢腾腾地输入密码,在此过程中向他的朋友不着痕迹地挪了挪,以防唐明旭来不及从电脑怪物的嘴边抢回他装着珍贵大脑的头颅。
桌面下方,facetime的图标正在为吸引注意力蹦蹦跳跳,王天生挪动鼠标,点击。
…………
……
“男孩儿们,你们好啊!”
屏幕上出现的图像是一面金属墙,王天生和唐明旭分辨不出那是哪种金属,它应该是银白色,但不远处有个光源不断将变化多端的光线投注其上,使得它忽明忽暗,颜色也时深时浅,像白底上点缀着斑驳的银灰色块。
画外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普通话非常标准,听不出一点口音,但声音像是在一个阔大却封闭的空间往返震荡,每句话都带着嗡嗡的回响。
“加入异人俱乐部是一步臭棋,如果你们不想曝露自己的位置,被一群神经病愉快地剥皮拆骨,记住,不要再登录他们的网站,”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一方对另一方了如指掌,另一方却对其一无所知,这当然不是公平的游戏之道。”
“杀人才不是游戏,”唐明旭不满地小声嘀咕,“要不要这么中二……”
“不过这也算不上一场有趣的游戏,”那女人竟似是听到了他的抗议,改口道,“你们也可以把它当成一场战争。”
王天生手指抽搐两下,又开始在键盘上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地敲击,末了一声不吭地朝唐明旭摇了摇头。
曹安期的笔记本以某种他不能理解的方式联通了互联网,摄像头开着,对方能看到他们一举一动,听到他们的声息,他们却只能被强迫欣赏那面金属墙。
如果曹安期在场,定然会震惊地盯着王天生移不开目光,在他肩后,灰色翅膀愤怒地蓬松了羽毛,肩羽和覆羽甚至耸立起来,使得它本就巨大的身形更膨胀出数倍,气势汹汹地占满整个房间的上半部分。
两个少年同时觉得呼吸困难,以为是紧张的缘故,王天生深吸一口气,道出两人共同的疑问:“你是谁?”
“我是吴敏,”那个女人并未隐瞒,爽快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又道:“我会提供给你们异人俱乐部的信息,所有你们需要了解的都能知道,但这需要过程,不能一蹴而就……跟随我的线索走下去吧,那是最安全的方式。”
一只手进入画面,女人秀气纤长的手指,皮肤柔腻,光线在手上和墙上同样瞬息不停的变化着,给它增添了几分魔术师般的奇幻色彩。
“记住我的忠告,”那只手以说再见的方式挥舞着,“另外请告知吴兆,我在实验室的抽屉里给他留了点提示,他看到就会明白。”
她话音即落,屏幕同步黑下来,王天生打开另一个页面试了试,网络连接也断掉了。
“说了等于没说,”唐明旭生气地道,“这位吴博士比吴兆更爱卖关子,都什么时候了,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帮我们还是害我们。”
“不管她是要帮我们或是害我们,我们都没有选择。”王天生敲击着笔记本的侧边,冷冷地道,“你还不明白吗,对我们而言的战争,对她来说只是游戏。”
“她才是规则的制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