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贝里两人汇合后，杜冰隐隐约约听到小安妮的哭声，这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身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小安妮现在越来越能控制住自己，即使哭闹，也不像最开始会用燃烧尽生命的方式来发泄。

贝里在一边祈祷的声音绵绵不绝，有时候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医生还是神棍，显然现在的状态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只能祈祷他信仰的神灵来保佑安妮。等到见到杜冰的时候，他再次惊诧起来。

“哦，我的神，杜冰她又是怎么了？”

凌风皱着眉：“她也触摸了那植物上的液体。尼奥，现在人齐了……”

杜冰突然咬牙抢白道：“我不要他帮！”

尼奥呵呵一笑：“你想死吗？”

“你刚才就想杀我！”杜冰话刚出口，紧接着就是一声痛呼，手臂上的黑色范围再次扩散。

尼奥双手摊开，笑道：“不是说了吗？我是攻击身边的魔族不小心误伤你，你这女孩子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凌风喝道：“都少说两句！不要命了吗？！杜冰！”

刘夜不想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默默地走到贝里旁边，将杜冰放下与小安妮并排躺着，一回头，正见到尼奥在自己的随身行囊里摸索出一件器材。

“这是什么？”凌风没见过这么古怪造型的东西，出声问道。

尼奥将那东西戴在眼睛前，手里玩转着另一把更加小号的手术刀：“我要取样本看看它们的数量。”

“它们？”

尼奥的话显然有些奇怪，但难得这个满脸假笑的家伙在进行他所谓的“样本采取”工作的时候，表情终于变成了严肃和正经，特别是对待杜冰的时候的认真劲，凌风能感到尼奥是真的想要去救她。

尼奥仔细地观察着装在手指大小玻璃器皿里的液体，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有点麻烦。”他自语道。

“她们到底怎么了？”凌风探过头来，“那些魔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

“你自己过来看吧。”

尼奥把手里的仪器递给凌风，自己则走到贝里等人面前，对两个女孩说道：“我现在要对你们进行局部麻醉，把受伤的手抬起来。”

见杜冰还带着怀疑的眼神瞅自己，尼奥一笑，指着刘夜：“那天我是怎么救他的，你忘记了吗？今天不过是施加同样的手法。”

杜冰没有选择，忍痛抬起手来，一边的小安妮也是剩下的唯一手臂被液体侵蚀，但因为太疼无法抬起来，最终还是杜冰拉起安妮的手说道：“再坚持一会，我们会救你。”

“嗯！”小安妮闷闷地哼了声。

杜冰额角冒着冷汗，但仍旧勉强扯起了一丝笑容：“好样的，安妮，你很棒，很坚强，一定会没事，一定会再见到你的家人！”

小安妮嘴角抽动一下，紧紧地咬着瘪着的嘴，紧闭的双目旁悄悄滚下一两颗凉凉的泪珠。能不能再见到爷爷，她已经不知道了，只知道在她处于黑暗、恐惧和绝望的时候，贝里医生和杜冰姐姐没有放弃她，现在她也必须珍惜自己！

尼奥的麻醉手法，让贝里看得惊异，眼见着两名女孩沉沉地睡去，贝里忍不住想问尼奥在哪里学习的这种方式，没想到凌风沉着脸站到旁边先开了口问道：“这些是什么？”

借助尼奥的器材，凌风在放大了数倍的液体中看见了一只只蠕动的圆球，数量之多，移动之快足够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那些圆球有着薄薄的体壁，体壁上还长着数条长短不一的鞭毛。

尼奥回头道：“孢子。”

“孢子？什么孢子？”凌风一头雾水。

尼奥一边在手里忙碌着配置着某种东西，一边回忆似的说道：“几十年前，随着那些可怕的外空间侵入生物一起来到地球的孢子。一般的生物，很难独立穿过复杂的宇宙环境在星际间飘荡，至少要符合耐低温、耐高温、耐辐射、耐挤压等多重条件，可它们没有，所以才依附着这些孢子一起飘荡到了地球。对它们来说，这些孢子就是它们的宇航服吧。”

凌风听得更茫然了：“‘它们’又是什么？你是说这些东西是从外太空来的？”

尼奥一笑：“不然你认为呢？这个受到人类主宰的星球，为何无缘无故出现这么多变异种和魔族？”点到为止，他再没有向凌风透露更多关于水母体的情况，而是转移话题说道：“你看见它们的数量了吧？目测多少？”

凌风略微思索，说道：“就那小部分来看，至少也在一千以上。”

“一千以上，我也估计是这个数。”尼奥沉思道，“我摘取的是两平方厘米的样本，安妮的被侵入面积大约是一百平方厘米，杜冰的稍微多一点，估计是一百五平方厘米。良好估算现在她们每人体内至少粘附着五十多万这个东西。”

刘夜突然问道：“为什么不能吸出来？”

贝里也点头，看来这两人都做过这事情。却见到尼奥摇头说道：“这小东西有生物活性，受到挤压的话，会向更深层次的地方钻进去，吸是吸不出来的。现在它们在手臂上暂时处于一种平衡状态，最好不要惊动它们。”

“难道要把她们的手砍下来？”凌风瞟了一眼沉睡的杜冰，心里有点不忍，但如果要动手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

贝里闻言倒是吓了一跳，赶紧护着小安妮：“不行，她只有一只手了，再少了一只叫她怎么办？”

凌风冷着脸说道：“谁叫你们没事跑到山崖边去抓那藤条？这个世界本来到处都是危机陷阱，自己做的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贝里黑色的脸更加黑了，有点恼怒道：“你有没有同情心？”

“没有的话，我也不必站在这里陪你们耗时间。”凌风冷声道，“我只是陈述事实，世界的生存法则本来就是优胜劣汰。”

“好了。”尼奥站起身来，递给凌风和贝里每人一管不知名液体，“别吵了，吵也没用，要是用斩断手臂这么简单的方法的话，我早就叫你们做了，就算把手臂斩了也不见得能根除这些微生物。”

贝里愣愣地拿着手里的东西问道：“呃，这个，要叫我们做什么吗？”

尼奥做了个倾倒的动作，淡淡说道：“把这东西倒在手上。”

贝里也是一根筋，没问为什么就直接往手上倒了上去，结果强烈的灼烧感顿时从掌心传来，他定眼看去，那液体所过之处，皮肉都翻了出来，血红肉和白色的皮杂乱地搅在一起。贝里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把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试管还未落地，已经被尼奥用两根手指夹住了。

“很痛？”尼奥问道。

贝里差点没骂人，指着自己的手大叫道：“我的神啊！不痛你来试试？神经病！你这是干什么？想毁了我的手吗？”

尼奥淡淡说道：“没那么严重，最多烧伤一些你的皮下组织。”

“啊？”

“总比变成和她们一样的好。”尼奥继续说道，“把这东西抹到手上，爬上山崖去。”

贝里无语地翻了翻大白眼：“你有这东西上山崖早说啊！痛一点也比被魔族围攻，被那什么不明生物入侵身体要好。”

尼奥笑了笑：“我只能说，这东西是暂时防御用，孢子不喜欢这些物质成分，暂时不会接触你们，但只限于你们的手，其他□□的地方——脸颊、脖颈都没有保障，甚至它们也会在不经意时粘上你们的衣角。所以你想借助这东西翻过这山谷，那不可能。”

“那你叫我们爬上去做什么？”

尼奥仰面看了看被迷雾笼罩的山崖，说道：“这些植物与孢子共生而不是被寄生改造，不是消化融合，它们之中一定有株母草在分泌隔绝包裹孢子的营养液。你们要是能找到母草，把刚分泌的营养液接一些拿下来，这两个女孩就有救了。”

沉默半晌的凌风开口简短问道：“在我们也被侵入之前取到液体的成功率有多大？”

尼奥淡笑：“大约……百分之二，所有蔓藤都长得一样，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植物，所以不知道哪株是母草，只能靠你们自己去找。”

凌风挑了挑眉：“也就是说，可能我们没有救到人，自己也搭进去了？”

“没错。”

“那我们还去做什么？”凌风把试管递放在尼奥眼前，沉声说道，“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尼奥摊手一笑：“这是唯一途径，救不救，那就看你们了，我只负责告诉你们方法。另外我要强烈一点，时间必须抓紧，这些东西在有养分的地方会开始增殖，也就是会慢慢吃掉她们的身体，到时候不只是一只手的问题了。”

凌风微微一怔，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收回手臂，狠狠地紧捏试管，只听见“啪啦”一声，玻璃破碎，无名液体沾满了他的手掌，灼烧的痛疼让他额角冷汗直冒，可最终他没有吭声，视线在杜冰身上停留了片刻，一转身向山崖处跑去。

见凌风都去了，贝里更是没有犹豫，在手上涂满液体之后，向着另一个方向跑去，两人从不同方向搜索，总会有收获。

待到这两人走后，尼奥站到刘夜面前，嘴角一勾，笑道：“知道我为什么没叫你去吗？”

刘夜清冷地抬眼瞅了尼奥一眼，说道：“我要在冰身边。”

尼奥伸手向天空方向指去：“你真的没有听见？”

“嗡嗡”的鸣叫声，对于刘夜来说，即陌生又熟悉，他的确听到有东西在召唤他，可他却选择性的无视了。

尼奥继续诱导着说道：“人类是人类，你们是你们，永远不可能很好的共存。你想待在她身边，可你却不知道人类惧怕什么，需要什么，或许你的不经意生活方式就会杀死她，要知道人类是脆弱的。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刘夜清冷的银眸微微有了一点波动，他转头看了杜冰几秒，满心都是依恋。他知道尼奥想说什么，可他不想那么做。冰是他的，这是他内心最坚持的认知。

“呵呵……”尼奥懒懒地在一边坐下，笑道，“我可是好意，你跟着她，总有一天会害死她，刚才要不是凌风阻止你的莽撞，她早就死了。这种情况你敢保证不会有第二次？如果你真的有人类的智慧，应该知道，离开她，回去你自己的地方，才是最好的选择。”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沉闷得吓人，静悄悄的山谷，湿润腥臭的空气在微微流动着，山风拂过刘夜柔软的黑发，飘荡的发丝下，他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杜冰，银色的眼眸里只有她的身影。

离开吗？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