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那血迹斑驳的牛皮纸的封面,流畅的英文在干涸的血迹下渗透着作者复杂无奈的心情,杜冰抱着书坐在货架的底端,靠着宽大的柱子,细细地阅读起来:
“我是乔。德普,wcs(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协会)干事,现在位于非洲马赛马拉野生动物国家公园。当我写下这些记录的时候,我是多么思念离去的亲人,因为我一时狂热的行动,丧失了与他们团聚的机会,不知道现在他们身在何方,万能慈祥的主啊,若他们还平安,请保佑他们吧。”
“2013年1月28日,请允许我将其称为噩梦生活的第一日,我的手表已经在逃亡中丢失,或许以后将不知道是几月几日。今天我本来收拾起一切东西,打算去野外露营一个月,拍摄我最喜欢的狮群生活记录。没想到突然接到来自上级的紧急撤退通知,没办法,我放弃原本计划,叫上妻子琼斯和十岁的儿子约翰,迅速收拾东西去机场。”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看见草原上密集的车队,以及车队里托载的各种封闭物质,一定出了大事,但我当时竟然没有警觉。只是催促琼斯和约翰上车,就在这时,我发现一只奇异的狮子。哦,真是见鬼,我竟然看见一只后退行走的狮子!”
“我当时一定是被鬼迷惑了,竟然丢下琼斯和约翰,带上随身携带的相机冲着那只狮子的方向追去。”
“狮子的速度很快,即使它是倒退行走,不知不觉,我已经追到保护区的边界,这里有着厚厚的铁丝网,我寻找了一颗大树,躲在上面,偷偷地从树枝间拍摄远处怪异地狮子。在这优胜劣汰地大草原上,居然出现了如此怪异地行为模式,我当时非常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太专注于狮子,甚至忘记了时间,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满是火红的晚霞。我大骂自己,不知道琼斯和约翰是否还在屋外等我,我正想从树上下来回家去时,异变发生了!”
“没有看见当时情景的人,大概不会明白我有多么震惊,只是一眨眼功夫,在我视线范围内的一切生物,狮子、羚羊、斑马……数不胜数,一切的动物全部倒下死去!别问我为什么那么肯定它们死了,只是一种感觉,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它们一定是死去了,草原上有种异常诡异的寂静。”
“我赶紧打开相机拍照,记录下着一切不寻常的变化,在我拍摄到第十七张照片的时候,突然,不少动物重新蹦了起来!是的,它们不是站立,而是蹦起来,从地面射出向上弹射出三米多高,然后落地,发出我从未听过的嘶叫!”
“本来以为只有狮子才是草原的霸主,这一切,所有的动物都异常的危险,它们发疯似的啃食自己的同伴,它们互相残杀,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特别是入夜之后,这种气氛更为恐怖,我的耳边不断听见惨叫,和吞食撕扯食物的残酷声音,我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发生。我只知道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但我还是忍不住担心,我终究是恒温生物,在一些能探测热感来源的动物眼中,我这藏身的树木根本不能作为任何屏障!”
“在紧张、可怕的氛围中,我担忧地度过了我的第一日,在黎明时分记录下我这一天的经历。我想念我的家人,不知道琼斯和约翰有没有逃离这些疯狂的动物们,现在想起来,上级一定是得到了某种情报,让我们集体逃亡,我怎么就这么傻,现在,我该到哪里寻找我的亲人们?”
回忆起自己看见的那位让后人寻找《启示录》的科学家的最后留言,杜冰深深地叹了口气,看来当时的科学家们并不知道,异变的不仅仅是人类,在那个时候,动物们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这些动物们,也是因为“水母体”入侵身体吗?
杜冰现在毫无睡意,打算继续看下去。
“2013年1月31日,第四日,这是我的第二次记录,前两天的生活,我只能说,我一直疲于逃命,我不断地逃跑,从那些杀红了眼的动物眼皮下逃亡,还能活着,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奇迹。逃亡的路上,我躲藏的地方没有被任何动物发觉。其实我只是选择了一些它们曾经的巢穴,但就像我猜测的那样,它们抛弃了巢穴,再也没有回去过。我现在全身都是血,又腥又臭的血,这是一路上在尸堆里摸爬滚打粘上的。我没工夫关心我现在是什么模样,我只想早日逃离这个鬼地方。”
“2013年2月7日,第十一日,翻开记录本的时候,我的心情非常沉重。我现在还处于保护区内,透过铁网,我见到高速公路上被毁坏的车队,见到无数人的尸体,我不敢停留,因为有着不少动物正聚集在那里啃食。不知道琼斯和约翰现在怎样?我偷偷地捡起了一些洒进铁丝网内的食物带在身上,我实在太累,跑不动了,吃过一盒罐头就势倒在树下休息。大地,突然微微颤动起来!”
“我还记得2012年的时候,那场史无前例的太阳风□□扰下,全球发生过多次剧烈地震,我没想到这里也会有地震。当我看见那只从土中伸出的利爪的时候,我终于明白这不是地震。”
“我该怎么形容那种生物?紧紧是它的一只爪子,就抓住了五六只成年的长颈鹿,接着冒出地面的脑袋,只是一口,就将它的猎物吞进了布满利齿的嘴里。我从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生物,全身冷汗直冒,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就它的外形看来,我认为它更接近史前爬行动物,但又有所不同,因为它的头颅看起来更似猫科动物。”
“这只怪物在吞食掉周围的生物之后,只是一转头,直接冲着我而来。它粗糙的皮肤擦着我的衣衫而过,沉重腥臭的气息在我周围荡起温湿的热浪。它巨大的眼球距离我的脸不到五十公分!我屏住呼吸,甚至僵直了身体,看着它伸出脑袋,吞食高速公路上散乱的人类尸体。我的肌肉完全绷紧,我的心跳在那短短的时间内或许都停止了跳动,直到它慢慢地转身。大地传来有节奏的踏踏声,由近及远,过了很久,我才长长地深呼吸一口,我知道,它已经走远了。”
“在这一天,我与死神再次擦身而过,相信这是神的旨意,让我记录下这一切。我决定在未来的有生之年,记录下我见过的一切。”
杜冰随手翻看着后面,从这页之后,乔。德普的记录开始丰富起来,他手绘了不少动物的形态,详细地记录着自己眼见的所有一切,以及他在那恶劣的环境下,如何获取食物,如何躲避动物的追踪。难怪被称为现在猎人的入门教程之一,他的一些行为,已经给后来的猎人们做了很多参考,他所记录下的物种,也成为了后来对非人类等级分级的依据。
翻着这些记录,杜冰心中也升起了敬佩感。在那恶劣的环境下,还能详细地记录这一切,期间花费的心血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杜冰默默地记住这本日记中记录的所有有用知识,能来到这座资料库真是太好了,她又想起凌风离开的背影,心中微微一疼,他真是帮了她很多。其实从相遇开始就没有见过几面,可巧凌风都是在她特别困难的时候帮了她,现在杜冰心中不知不觉地,总是开始回忆起他的好。
总是回忆一个男人的好处,这不是好现象。至少杜冰现在这么认为,甩了甩头,她翻到了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乔。德普的记录非常简短,不再有关于异变生物的描述,只有最后一段自白:“第一千日,我已经忘记了现在是什么时间,我在这里待得够久了。我要去寻找我的家人,我知道希望渺茫,但不会放弃。这是我生存在这个残酷世界上唯一的动力,希望我能顺利。现在我将我所有的记录带着身上,若我死去,捡到这本记录的后人,愿里面的内容对你会有所帮助。”
合上日记,杜冰深深地叹息,现在距离他的年代已经五十多年,不知道他找到自己的家人没有,现在日记在资料库,看来作者已经不在人世了。
而她的家人呢?杜冰抱着肩头,心中又伤感起来,不可能再活着了,她连去寻找的机会也没有。寻找家人是乔。德普生存在这个残酷世界上唯一的动力,而她呢?
萧云哥哥,萧云哥哥,一定要找到你。杜冰只有给自己定了目标,才不会感到心里空荡荡的。给自己一个坚持,也是给自己一份动力。她决定,等到刘夜基本学会人类的语言之后,就出发去那个被魔族尸兵攻击的村落。
靠在柱子边,杜冰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什么,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另一边的刘夜,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翻看人类的书籍,甚至忘记睡觉。自从杜冰教他识字以来,他对书籍的渴望远远超过任何人。堆得小山一般的书籍,正在慢慢地降低它们的高度。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过去。两人完全不知道,在屋子的外围,早就埋伏下了居心叵测的人。
清晨的阳光铺洒进楼中的时候,刘夜肚子又饿了。他合上书,站起来找食物。路过货架,见着杜冰靠在那里睡着了。他轻轻走了过去,眼中映入她恬静的睡脸以及眼角未干的泪痕。
半跪在她跟前,仔细地看着那泪痕,刘夜记得,在那条暗河边岩洞的时候,杜冰脸上也有这个,他直觉上不喜欢,看着心里总有种无法排解的闷痛感。嗅了嗅,没有味道。于是他贴近她,伸出舌头舔去,一种咸咸的苦涩感在嘴间荡开。
当然,杜冰也被他舔醒了。迷糊地睁开眼睛,就见到刘夜银色的眼睛正对着自己。时间仿佛凝固一般,每次他看着杜冰的时候,杜冰就觉得他专注的眼神有些可怕,好像这个世界上,他的眼中只有她,要是她不在了,刘夜,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唔……现在什么时间了?”杜冰抚额,伸手揉了揉眼睛,脸上是什么东西,湿漉漉的?
“吃饭。”简短的回答,刘夜学会语言后的说话后风格,经常有点答非所问。
脸上带着微笑,杜冰看着刘夜:“好,走吧。”
“哐!”一声巨响,一个身影突然从门外飞了进来,撞进了杜冰的怀里,巨大的冲力差点让杜冰把身后的柱子撞断,但也觉得五脏六腑直翻腾。
定眼一看,怀里的人正是小夏,这个充满活力的男孩此时嘴角挂着一丝血迹,使劲拉扯住杜冰的衣衫,断断续续地道:“他们……来抢……东西,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