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空渐渐转变为晚红的暮色,淡淡地霞光披洒在对峙的这百余众的生物身上时,逐渐转凉的大陆并没有给所有人带来夜的凉意,汗水,顺着额角直流,但没人敢伸手去擦拭。
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在处于战斗核心的人员没有动作之前,所有人都不敢破坏这种状态。
车队的最前端,站着杜冰、刘夜和科菲小姐,车队的两边,是来自迷雾岛的猎人们,而他们的外围,则是密密麻麻的魔族们,那些赤红的双眸是催命的魔咒,缠绕在每一个人心间。
这百余魔族的外围,还有更多数量的高级魔族奔来。
萧云显然不准备让这群人离开,他直直看着杜冰,好一会儿,终于说道:“很好,很好!看来在你眼里,非人类和人类没什么区别,这就是你挑选的丈夫?”
“丈夫?!”
科菲猛地后跃半步,盯着刘夜的侧面,她的眼底抹过凶残又狰狞的目光,用力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杂念甩掉,是的,战场上千变万化,人数、能力并不能决定一切。现在的情况,要将所有力量集中起来,他们的存货几率才更大。
可是杜冰和刘夜的关系触及到了她心里最后的容忍底线,她冲杜冰咬牙道:“早知道被你救,我宁愿去死!不要脸的女人!你竟然……竟然委身于变种的怪物!”
杜冰收回视线,皱了皱眉,转头看向科菲,黑色的长发凌空扬起,声线低了下来:“你说谁是怪物?”
同一时刻,塔法队长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村落门口,被守卫一把扶住。
“出什么事了?”
塔法摇摇头,满面都是焦急之色,喘息着,瞪大眼睛狠狠推了守卫一把,喝道:“快逃,不要管东西了!赶快带人走”
“快走!”
“快走!跟着我走,叫上所有女人和孩子!赶快!”
塔法进村就大声嚷嚷着,甚至没有事先通知族长。他知道现在时间争分夺秒,晚一步,他们将会被大量的魔族侵袭。
处于现在乱世中的人们,早就习惯了这种突发的状态。妇女们很快将速度慢的小孩系在自己的背上,男人们随手就抄起了身边可用的武器,少年们则跟在大人身边寸步不离。
“塔法!怎么了?”
族长此时也走了出来,他的身边是同样一脸不解的猎人副队长泰瑞。当然,泰瑞的男□□/望仍旧对杜冰念念不忘,问出来的第一句话则是:“杜冰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快,取水地后方有隐藏岩穴,魔族,上千,不!可能是数千魔族正在朝这个方向奔袭,我们必须赶紧撤离。”
“什么?!”族长和泰瑞顿时面如死灰,没有半秒耽误,很快有效地组织起村民们转移,当他们随塔法转移到山地附近,几乎所有人都望见了那黑压压的密集魔族的数量,山并不高,最多只能算是岩丘。从这个角度能望见,恐怕对方距离自己已经很近,可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它们,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
族长抿着厚厚的嘴唇,睁圆了眼:“塔法,那些魔族像是被控制了?”
“一定是高级魔族,”塔法抹了一把冷汗,“什么时候起,魔族已经进化出了怎么多有思考能力的高级魔族了?”
泰瑞倒是有些羡慕地看着远处的低级魔族尸兵群,喃喃说道:“或许不是进化,只是恢复了人类的意识……”
“怎么突然天色暗下来了?”
塔法此话一出,只听身后的村落族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低沉压抑的惊呼。是的,那是极度惊讶,却又不敢出声的紧张呼声,塔法甚至听见某些族人们的声音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接着淡淡地霞光,塔法举目远逃,天空在迅速灰暗起来。
翻腾的灰色云层正在逐渐接近,他从未看过移动速度如此快的云层。很快,他就知道了这不是云层,泰瑞副队长唤住他,递上一个战术望远镜,脸色极度苍白地说道:“你,你……好好……看看……”
“看什……”塔法结果望远镜,仰首刚看一眼,剩下的半截话就卡在了喉咙中。
那是什么?纸片一样,层层叠叠急速飞行的生物,闪着银光的翅膀,像是反射着夕阳最后的余晖,炫丽夺目。
“这种数量,我的诸神啊!这是上万的非人类集体迁徙吗?!”
所有人不敢再耽搁,连滚带爬地往山里去,他们知道,哪怕这两股势力的攻击对象不是他们,只要卷入他们的争斗,他们都会尸骨无存!
“你想死吗?你的身体……”
岩穴的隐秘出口处,贝里气得直跺脚,地上斜靠着脸色苍白的凌风,他醒来后就固执地往外走,直到跌倒在这里再也爬不起来,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身后的岩壁,他的视线盯着远方,干裂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两分,继而深深皱起好看的眉。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体,伤成这样还能行动!”贝里低低地咒骂一句,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追出来是找杜冰吗?”
“我知道,她救了我。”粗而沙哑的嗓门,太久没有开口,凌风的嗓子几乎难以发声,但他缓缓地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贝里粗豪地低喝道:“那又怎么样?我的诸神啊!你应该好好休养你的身体!你永远也追不上她,她已经走了!走了!知道吗?”
“我……爱她。”
简单的一句,让贝里心里一震,他能感觉眼前这个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感情的极致表现,却有种近似绝望的味道。他本就不是心硬的人,见凌风如此,竟然无法再开口劝骂。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担心的人……唯一杀我却让我无法恨她的人……”凌风仰头喘了一口气,按住胸口的伤处,手微微颤抖,“我的命,给她,在她危险时……保护她……”
贝里的眼眸骤然紧缩,眼底倒映着一股跃动的红色光芒。
凌风靠在洞壁上,眼睛微闭,好象是睡着了一样。红芒是从凌风身上散发出的,缓缓缠绕着他的身躯,所有他身体接触的地面、石头,均在同一时间开始龟裂,像是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龟裂的缝隙蛛网似的延伸。
“凌风,你……”
贝里惊讶的看见了凌风身体上的细胞活性程度,就算是肌肤表面,也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展分裂。要是现在迷雾岛的研究人员检查,会发现他的基因点正在发生剧烈的突变,本来是小块的凸起点,正像新芽一般延伸。
然而这种代价也是极度痛苦的,贝里能从凌风的面部表情看出来,能从他捏得血淋淋的双拳看出来。
贝里不懂,凌风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和情绪,他也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同伴的过去和生长历程,只是单纯的维护这个被杜冰错怪的男人,但他始终无法理解,一个人,还能为了另一个人做到这种地步吗?正常人像凌风这样,早就因为血流尽而亡。
杜冰很特别吗?至少贝里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她还比较仗义,和现在世间的大多数人不同。
或许人类情绪中,最复杂,也是最容易莫名而来,难以忘却的就是情字。不需要多余的话,不需要一起度过的漫长时间,有时候,只是那个不经意间的相识,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抉择与人生轨迹。
贝里走到了洞口,望着天地间对峙的双方,怔怔地说道:“一个好的猎人,明白自己的猎物是什么。一个人活在世间,又是为了什么……”
在贝里迷茫地时候,战场中央却处于争吵之中。
“他难道不是怪物吗?”科菲指着刘夜,满眼的厌恶,“人类会有那样的眼睛,那样的血液颜色,那样的皮肤和翅膀吗?简直就是一只爬虫,恶心的爬虫!”
她说着,转头向杜冰看了看,讥嘲地说:“难道这样的东西,更能满足你的需要?他和人类男人的尺寸不同吗,还是形状不同?”科菲的话,看似低俗又直接。却也反映着,现在的女人们,爱上男人的一个最基本的标准,是他们的繁衍能力。
杜冰盯着科菲,瞥了眼旁边毫无动静的萧云,眼神冷了下来,对科菲,一字一句地道:“我警告你,你说我没关系,但不准说刘夜的不好!”
科菲咬牙:“就算我今天死在这里,我也会带着对你的鄙视而死去,我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不顾同胞,与非人类混在一起的叛徒!败类!难怪你认识凌风,原来你们本就是一丘之貉!你们都是叛徒!”
“趴下!”杜冰眼神一紧,突然大叫道。
她还是本能地提醒了科菲,与此同时,数点微弱的光球从天而降,直坠装甲车的中心,瞬间就迸裂出恐怖的力量,向下倾压而出。
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突然席卷了周围,所有人同时趴下,紧接着几乎所有被波及的车辆都突然开始陆陆续续的爆炸。
修罗将军快不耐烦,他没有多余的时间等待,直接还未靠近就下手。没有杀掉周围的人,目标只是他们身后的装甲车,机油燃烧的黑色烟雾翻卷吞吐,高高掀起小型的蘑菇云,升上天空,将聚集的天空生物与魔族群分割出一条明显的界限。
仰面看着天空中那密集的蝶蚁数量,修罗将军勾起一抹冷笑:“蝼蚁!”
萧云深深地看着眼前正对他的身影,却没有说话。
刘夜没有趴下,直接用身体承受了那席卷而来的冲击波,他只扬起一只手,正对空中,简单明了地说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