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刚走出超市,就被外面的喧闹声吸引了。
一群市民群情激奋地叫嚷着朝这边走了过来,成天壁拉着丛夏想退回超市,却被一个大妈拉住了,在他们耳边高声道:“你们还找什么啊,现在还有什么能吃的!眼看要饿死人了,全世界都乱了套了,电也停了,水也快没了,政府也不出面表个态,走,咱们去市政府去!”说着就要拉着丛夏跟他们走。
成天壁把丛夏拽了回来,冷冷看着那大妈。
大妈被那眼神看得心虚,“你们真不跟我们走?人多力量大,好歹让政府给我们弄点吃的,要不过两天只能啃草皮了,草皮啃没了,就等着活活饿死吧。”
成天壁一言不发地拽着丛夏就走了。
丛夏掏出手机看了看,“手机没信号了,网络肯定瘫痪了,完了,这下我们跟外界失去联系了。”
成天壁道:“别管这些,尽快去机场。”
“现在主干道都被车堵住了,但是出了市里也许道路就畅通了,到时候咱们想办法弄一辆车吧。”
成天壁点点头,“先出城。”
俩人不敢再耽搁,一直朝着高速公路入口的方向走,然而这一路并不太平,他们不断地看到打砸抢烧的事情发生,谁能想象这个城市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还井然有序,安全干净?
不过一天的时间,地砖缝隙里钻出来的野草没过了人的小腿,精心修葺过的树木疯了一样生长,到处都是被砸毁的橱窗、被洗劫一空的商铺,在经过一条街的时候,他们甚至看到一群个头非常大的老鼠在撕咬一个流浪汉的尸体。
街上再看不到正常的行人,整个城市充斥着腐败和绝望的气味,噩梦般的世界。
越往高速入口的方向走,碰到的背着行李的人就越多,看来有很多人跟他们有一样的想法,都想逃出这个城市。
他们花了两个小时从市中心走到了城市边缘,脱力主干道后,路上堵塞的车明显少了很多,成天壁撬开了一辆车的车门,就像电视上的偷车贼一样,摩擦两条打火线,带动了发动机。俩人坐上车,根据往高速的方向开去。
这辆车的油量不多,而一路上他们所见的两个加油站,站内空无一人,加油口已经被几十辆等待加油的汽车堵住了,并且,那些汽车无一例外已经被弃置了。
路上还在行驶的汽车屈指可数,他们在高速前往机场的路上跑了四五公里,汽车彻底没油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丛夏走了一天的路,疲惫不堪,他看了看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高速路,分析道:“我觉得我们不该继续上路了,应该留在车里休息,天一黑,能见度非常低,高速路两旁都是一人多高的野草,鬼知道里边儿藏着什么,再说,万一又突然降温呢,咱们还是留在车里休息吧。”
成天壁考虑了半分钟,“距离机场还有大约二十公里,我们顺着高速走下去,天亮前就能到,越早一点到机场,我们离开的几率就越大,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可这里一点光线都没有,你听到高速两旁草丛里传来的声音了吗?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丛夏恐惧地看着那比人还高的野草,里面究竟有什么,根本无法预测,他们就这么摸黑上路,能走多远呢?他无法不害怕。
“如果真的有什么,留在车里就安全了吗?”成天壁率先下了车,“下来,我们一边走,一边在路边拦车,这里偶尔还有车过去,也许能载我们去机场。”
丛夏无奈,只能听他的。
趁着太阳还没彻底下山,俩人快步顺着笔直的高速公路往前走,偶尔有一两辆车经过,却不肯停下,也许车上已经满员,也许这时候人心惶惶,谁也没心思管别人了,总之,他们一直走到太阳下山,经过的车辆都没有停。
成天壁的表情已经没有什么变化,丛夏却已经快要崩溃,饥饿、疲惫、失望,再加上最深重的恐惧,让他每走一步都担惊受怕,这条看不到头的路,让他同样看不到希望。
就在丛夏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有一辆车在他们挥手的时候停了下来。
车上坐着一对年轻的夫妻,一看就非常面善,俩人行李也不多,后备箱塞满后,把后座占了一半,还剩下一半的座位,两个男人坐虽然很拥挤,但远比没有好太多了。
丛夏几乎要千恩万谢了,俩人迅速地上了车。
后座的空间确实很小,俩人只能一前一后地错开坐,丛夏的腿紧紧贴着成天壁的大腿,透过裤子,他能感觉到那条大腿上蓬勃的肌肉,丛夏很是羡慕成天壁的身材,想到今天摸过的肱二头肌,心里多少有些痒痒。
那对小夫妻非常善良热情,主动询问道:“你们是要去哪里啊?”
“我们想去机场。”
年轻男人惊讶道:“你们还去机场干什么啊?所有飞机都停飞了,现在交通基本瘫痪了,多少钱也飞不了。”
丛夏只好说:“我有亲戚在哪儿,要去找他。”
“哦,找到了就赶紧走吧,我们打算去重庆,是我老婆的娘家,这里呆不下去了,不知道那里会不会好一点。”
他妻子叹了口气,“就怕所有地方都变了。”
他抓着他妻子的手,“没事,就算真的世界末日了,咱们回去跟家人一起死。”
俩人情深意重的样子,让丛夏很是羡慕。
想到自己活了二十六年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还是个可悲的小处男,就赶上末日了,不禁悲从中来。他怎么就这么倒霉。
他从小到大只会学习,同龄男生开始对女孩子感兴趣的时候,他还在埋头学习,因为他没有别的特长,好的成绩是他唯一能获得成就感的方式。这也就造就了他从小就不会和女孩子相处,直到上大学的时候,跟女生说话还只会看人家的鞋尖儿。
工作之后接触的人少了,他就更宅了,每天所有的业余时间都花在了虚拟世界里,别人给他介绍女孩子,也没有一个能成功的,他以为自己早晚能找到一个和他有共同话题的女朋友,没想到就连这点愿望都是奢侈品,现在别说女人了,能有个人陪在他身边,他就很满足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成天壁一样。成天壁完美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里忽明忽暗,看得丛夏有些移不开目光。
他觉得成天壁就像漫画里那些绝顶强大的英雄,面无表情和不爱说话,倒也挺有特色的。如果陪到他最后的是成天壁这样出色的人,他也就勉强知足吧。
感受到了丛夏的目光,成天壁慢慢转过脸来,冷冷地看着他。
丛夏不知怎么的,脸颊突然有些发烫,他嘿嘿一笑,“大兵哥,你还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成天壁摇了摇头。
妻子转过脸来,“饿了也别吃,能储存的就留着吧,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丛夏奇道:“你们准备好了粮食?那你们考虑没考虑过,万一车没油了怎么办?”
“食物倒是够,少吃点撑到重庆就行了,油是我们最头痛的。我们在后备箱放了一桶油,但也只有那一桶油了,只能到时候想办法。对了,我们不能拐到送你们去机场,我们要省油的,只能送你们到机场那个出口,剩下的你们自己走吧。”
“没问题,你们已经帮了大……小心!”丛夏大吼一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四人瞪大眼睛,看着前方一道黑影蹿过,成天壁紧跟着大喊:“别打方向……”
可是已经晚了,年轻的丈夫没有应对紧急事故的经验,在车速高达一百三十迈的时候,为了躲避前方的不知名的东西,在大脑还没做出命令之前,身体已经先行做出了反应,他猛打方向盘,载了很多行李和四个人的小型轿车,就像一个脆弱的玩具一样,不受控制地侧翻在地,失控地滑行出好几米远,直到撞到另一侧的护栏才停了下来。
巨大的撞击让丛夏瞬间失去了神智,在昏过去之前,他只感觉到成天壁紧紧地抱住了他。
丛夏睁开眼睛,全身疼得好像被打散架了,就连抬起手指仿佛都需要极大的意志力。他的身体无法动弹,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
丛夏喉咙里发出痛苦地□□,下一秒,什么温热的东西捂住了他的嘴。
“嘘。”
压得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丛夏勉强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到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睛,那是一双让人非常难忘的眼睛,狭长漂亮,他认得这双眼睛,它们是成天壁的。
昏迷前发生车祸的记忆瞬间回到了他脑海里,尽管身体很疼,但他还能思考,看来他还没死,他勉强睁大眼睛,想询问成天壁捂住他嘴的原因,可他很快就发现了周围环境地诡异。
他听到一种……咀嚼的声音。
没错,撕咬、加上咀嚼。撕开皮肉,啃咬骨头,吞饮鲜血,尽管他从来没真正地听过吞生肉是什么声音,但是那种动物进食的声音,他不会认错。
丛夏浑身发抖,缓缓地转过头,月光下,变形的车门被挤飞了出去,几个高大健壮、四足着地的动物,就在离他们两三米远的地方,撕扯着那对善良的小夫妻的身体。
丛夏眼圈一酸,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成天壁紧紧压着他的嘴,生怕他发出一点声音。
俩人缩在车厢最里面,变形的座椅挡住了他们的身体,也许那几只体型庞大的怪物发现他们不好拖出来,所以他们才能活到现在。可是那几只怪物必然知道他们在里面,动物的嗅觉太过灵敏,怎么会放弃他们这两只鲜肉。
如果他们无法自救,早晚会被那几只畜生吃得骨头都不剩。
丛夏用眼神询问着成天壁,他们该怎么办。
成天壁下巴上的汗水滴到了他脸上,他能感觉到那微凉的汗液中饱含了多少紧张的情绪。
在安静地黑夜中,俩人被迫仔细地、清晰地聆听着自己同类的身体被撕裂、吞噬的恐怖声音,想到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们,那种巨大的心理压力,非一般人能够承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咀嚼的声音停下了,丛夏瞪大眼睛,看着一只怪物慢慢扭过了头来,绿莹莹地眼睛幽幽地朝他们的方向看来。
丛夏认出了那是什么,那只满脸横肉、肌肉纠结的怪物是一头罗威纳犬,尽管这种狗在平时的样子就已经足够吓人,但是当它们长出两米多的庞大身形时,才能让看到他们的人,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地狱。
丛夏当时只有一个想法,他希望自己刚才已经死在了车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