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和单鸣回去休息了一下,等晚上的时候,沈长泽已经恢复了原样,唐汀之把他们召集到一起,打算开个会。
单鸣哈欠连连,“又开什么会啊。”
“关于今天你们接触的那伙人的。”
“干嘛?任务不是结束了吗?”
“我和丛教授要建立同盟关系,需要通过你们武力的结合,否则单凭你们任何一个,数量上完全无法和奉岚会抗衡,这对我们来说太被动了。”
单鸣用手比划了一个六,伸到唐汀之眼前,“他们就六个人,龙血族总人数也还不过百,我们加起来再翻五倍才能在数量上和奉岚会抗衡。”
“你们加在一起,至少能从实力上和他们抗衡。”
单鸣耸耸肩,“这么说还差不多。”
沈长泽把两条长腿搭在了桌子上,打了个哈欠,“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艾尔一边对着镜子看自己的眉毛,一边说:“你们……打哈欠也传染的吗。”
唐汀之道:“这个课题很有趣,我四年前曾经研究过,如果你感……”
艾尔把镜子拍在桌子上,“我只是随口说说,我不感兴趣。”
唐汀之露出失望地表情,“哦。”
单鸣道:“快快快,想说什么快说,想回去睡觉了。”
唐汀之道:“我们希望你们共同去执行一个任务。”
“在哪儿?什么任务?”
“西安大雁塔。”
三人全都坐直了身体,瞪着唐汀之。
唐汀之并没有感到局促,似乎在他的人生中,已经习惯了被人瞪视。
单鸣沉声道:“就是姚潜江去了结果丢了半条命的大雁塔?”
唐汀之点点头,“就是那里。”
“听说里面有成千上万的虫子。”
“成千上万这个量词不准确,根据我的计算,数量应该在六百万到八百万之间。”
艾尔怪叫道:“那你还让我们去。”
沈长泽皱起眉,“如果那个丛夏不救姚潜江,姚潜江必死无疑,大雁塔这种高危险系数的任务,我们不会说去就去,你必须准备充分了。”
“丛夏一定会救姚潜江,同样的,如果你们遇到危险,他也义不容辞,跟所有拥有实力的人一样,想要高于普通人的生活质量,就要付出同等的代价。而且,大雁塔的傀儡玉我们拖了太久了,不能再为它浪费过多时间,我们做好的准备,一是改良了防护服,二是丛夏这个能疗伤的特殊能力者,再加上他们团队的整体实力,这次成功的几率在七成以上。”
三人都没有说话。
作为北京,不,也许是全国,人数最多、规模最庞大的变异人组织的首领——水自然力进化人姚潜江,他的实力之强,不容置疑,就是这样一个人,带着精英下属去大雁塔,却只有他一个人留着半条命回来了,至今重伤未愈、命悬一线,如果不是那个特殊能力者及时到了北京,他们很可能就要失去一个强大的自然力进化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并不愿意随随便便去冒险,而且,对于一群完全陌生的人,即使又再多的能力,也无法让他们短时间内建立信任,更遑论一同去执行生死任务了。
沈长泽道:“这个任务我暂时无法同意,我们甚至连那个特殊能力者究竟是不是真有能耐都不知道呢,等他把姚潜江治好了再说吧。”
唐汀之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也好,我也想看看他到底能做些什么。”
单鸣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儿子,回去睡觉了。”
沈长泽也站起身,拽着单鸣走了。
艾尔抱胸看着唐汀之,“你就这么把我们往火坑里推,一点儿也不心疼?”
唐汀之摇摇头,“我是有把握才让你们去的。”
“真的?”
“真的,你是我丈夫,我为什么要把你往火坑里推,实际上大雁塔也不是火坑,而是虫子坑。”
艾尔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揍你呢……”
唐汀之抓住他的手,“不管怎么样,我该谢谢你。”
艾尔笑道:“哦,为什么?”
“因为你一直都在帮我。”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艾尔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谁让我是你丈夫呢。”说完,轻轻印上了那淡色的唇。
单鸣回到房间后,直接把自己甩到了床上。
沈长泽叫道:“爸爸?你又不洗澡就想睡觉。”
“别拢懒恕!
“起来洗澡。”
“不干。”
“我帮你洗。”
“放屁,你帮我洗,我今晚就不用睡了。”
沈长泽笑着压在他身上,“你知道就好,快去洗澡,不洗干净不解乏。”
单鸣重重打了个哈欠,“你怎么这么精神啊?你下午不是刚耗光了能量吗。”
“我恢复速度快啊。”沈长泽修长的手指仔细描绘着单鸣俊朗的五官,单鸣的身上有很多伤痕,刀伤、枪伤、想象不到的各种伤,万幸脸上却是不多,只有眉骨上有一道不足两厘米长的伤疤,沈长泽记得很清楚,这是他十二岁那年跟着单鸣出任务时,单鸣为了救犯了低级错误的他被弹片割出来的,从那以后,他再没有在战场上犯一次错,因为他知道,他可能会害了自己最重要、最想要保护的人。
单鸣眯着眼睛看着他,“怎么了?”
“我在看这道疤。”
单鸣顺着他的手指摸了摸,想起了什么,“你还有脸说,我教过你多少次弹道的角度问题,那么长个防御工事,你站的位置纯粹是找死。”
沈长泽笑了笑,“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被当时的场面吓到了吧。”那是他当时参加的最大规模的一次野-战,对于年仅12岁的他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冲击。
“也正常了,人有时候就有那么一瞬间会犯抽,越是战场上的新手越容易如此,还好,你从那之后就没干过傻事了。”
沈长泽的指尖温柔地划过他的脸颊,“因为我发誓要成为保护你的人,而不是给你拖后腿的人。”
单鸣勾住他的脖子,“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战友了。”
沈长泽哑声道:“那我是不是你合格的男人?”
单鸣哈哈大笑道:“你?你在我眼里,还是个兔崽子。”
沈长泽捏了捏他的腰,“胡说八道。”
单鸣压下他的脑袋,重重亲了一口,“行了,我去洗澡睡觉,你也别装着没事儿了,体力耗竭之后不可能这么快恢复,你今晚好好休息一下。”
沈长泽这才放开他。
俩人洗漱完毕后,相拥着躺在床上,脑袋抵着脑袋,近到可以感觉到彼此呼吸的热度。
“爸爸。”
“嗯?”
“这样的生活,你不喜欢吧。”
“啊?怎样的生活?”
“不停地执行任务。”
单鸣笑道:“正好相反,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回到正轨了。如果抛开环境的变化,这其实跟我以前过的日子差不多,辗转各个战场,为了利益而战斗,只不过敌人变成了怪物,而佣金变成了温暖的住房和管饱的食物,虽然看似等级下降了很多,但是我们现在享受到的,以等价来衡量的话,可比百万千万美元的佣金价值大多了。所以我觉得挺好的,我习惯这样的生活。”
沈长泽叹了口气,又笑了一下,“其实我早料到你会这么说了,但是我还是不死心,我多希望有一天你跟我说,你想过平静的生活,我就抛开一切,带着你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居。”
“这一直是你的理想。”
“是,这一直是我的理想。”沈长泽抱紧了单鸣,“我一直希望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没有,只有我和你。”
“但是你明知道不可能,从你变成龙血人那天开始、从你拥有操控火的力量那天开始,你获得了太多强大的力量,这些力量不会允许你躲在什么犄角旮旯里过完一生,你注定要做些什么。”
沈长泽用额头蹭了蹭单鸣的脸颊,“爸爸,如果我不是龙血人,也不是自然力进化人,我们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至少你到死都会是我儿子。”
“那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不会,我不服比我弱的人。”
沈长泽看着单鸣明亮的眼睛,突然笑了,“我就知道,所以我很小的时候,就明白想要制服你的唯一办法,就是要比你强,为了能这样抱着你,要我承担多少责任我都愿意。”
单鸣笑道:“这点儿出息。”
沈长泽毫不迟疑地说:“爸爸,我这辈子唯一最想得到的东西就是你,只有你,其他我什么都不在乎,所以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厌倦这样的生活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不管我肩上有多少责任,跟你比,什么都不值一提。”
单鸣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真是……我告诉过你多少遍,男人不能有软肋。”
沈长泽眨着眼睛,“那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了。”因为我也有了软肋,但同时,也有了铠甲。
特殊能力者治好姚潜江的消息很快在京城内外传开了,科学院那边也准备好了经过多重改良的防护服,大雁塔之行他们再找不到理由推脱,尽管心中疑虑重重,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单鸣至今回想起那一战,都会觉得头皮发麻,不是怕的,是恶心的。任何一个人经历过隔着一层防护服,身上爬满蠕动的虫子的感觉,都会终身难忘,尽管他们最后一个不少的回来了,但防护服破裂后,很多人的伤口被虫子寄生,那种皮肉被细细地啃噬的感觉,真如炼狱一般可怕,如果没有丛夏这个特殊能力者在,就是再多一倍的人,也未必能从大雁塔里带出傀儡玉,当他们从虫海中爬出来的时候,终于明白姚潜江为什么会败得那么狼狈。
在最后炸死那个合体虫子时,沈长泽受了重伤,不仅身体变成了婴儿状态,而且连续昏迷了三天。
回到北京后,单鸣就一直陪着沈长泽,看着他小小的金色的身体躺在床上,小胸脯微微起伏着,细长的尾巴无力地垂放,看上去实在是娇弱又可怜。
单鸣摸着他细软的头发、滑嫩的脸,一遍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神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他把手指放到沈长泽的尾巴上,用指腹轻轻滑过,那尾巴如同有灵性般,缓缓动了起来,一圈又一圈,软软地卷住了他的手指。
单鸣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沈长泽轻轻睁开眼睛,小声叫道:“爸爸。”
“醒了。”
“嗯。”
单鸣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托在怀里,“饿吗?渴吗?”
沈长泽摇摇头,“我睡了几天。”
“三天。”
“为什么还没恢复?”
“你在爆炸时受了很重的伤,要过几天才能恢复。”
“成天壁死了吗?”
“没死。”
沈长泽伸出手,抱住了单鸣的脖子,小尾巴啪地卷住了单鸣的小臂。
单鸣轻拍着他的后背,笑道:“要不要我哄你睡?”
“一直都是我哄你睡的。”
“瞎说。”
沈长泽用小爪子抓着单鸣的头发,“是真的,你喜欢听那个摇篮曲。”
“我不喜欢听,是你总喜欢睡觉的时候唱,说你几遍都不听,真烦人。”
“是你喜欢听我才唱的。”
单鸣撇了撇嘴,“我只让你唱过一遍,谁让你天天唱了。”
“因为唱那个歌,你会睡得特别好。”
单鸣沉默了一下,“真的吗?”
“真的。”
“好,我给你唱。”单鸣抱着他躺到了床上,把他放在自己身侧,轻轻拍着他,嘴里逸出变调地摇篮曲。
沈长泽眼皮子直打架,临睡着前,喃喃道:“还好,你没受伤。”
单鸣嘴角轻扬,心中涌入一股暖流,他意识到,这一刻两个人都活着相依偎的满足,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